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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延客主他去 神秘惹人疑

一個明朗的早晨,百鳥齊鳴,花香陣陣,在蓬萊山下,有一片極大的院落,兩扇硃紅的大門敞開著,露出了一條寬闊平坦的甬道。

在大門口,站著一個長衣青年,他生得劍眉朗目,身體碩健,有一種不可一世的豪氣,他就是百里彤。

他面帶笑容,來回的踱著步,不時的引頸盼望,好似在等候著什麼人。突然,他面上的笑容增大了,向前迎了兩步,在他面前數十丈處,有一騎黑驢緩緩而來。

驢背上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如果仔細看一下她的面貌的話,真會令你大吃一驚,原來這個女孩子生相奇醜!

她有著兩隻三角形細小的眼睛,一張嘴大得出奇,再看她的頭前錛兒後勺,長滿了一堆亂糟糟的黃髮。

不大會工夫,她已到了近前,百里彤早已趕向前,拱手道:“盧姑娘來了!”

那姓盧的醜姑娘在驢上還過了禮,卻不答百里彤的話,也不下驢,一雙小睛睛光芒四射,骨碌碌的向那片大宅子打量。

她看了好半天,才用極其怪異的嗓子叫道:“他們都來了嗎?”

她的聲音實在太難聽了,就如同一隻牝雞被人踩著脖子的叫聲一樣。

百里彤被她的聲音震得往後退一步,皺了皺眉道:“他們就快來了,姑娘請入內小坐?!?

姓盧的姑娘聞言,卻是一話不說,回頭就走,百里彤連忙趕上一步,叫道:“姑娘到哪裡去?”

這醜姑娘叫盧嫗,也是武林中的少年奇人,有一身出類拔萃的功夫,不在江元和百里彤之下。

盧嫗聞言勒過了驢頭,眨著一雙怪眼道:“他們都沒有來,我來這麼早,多丟人呀!

好像我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一樣!”

百里彤聞言不禁大笑,說道:“姑娘真會開玩笑,他們就快來了!”

盧嫗卻是執意不肯,接著說道:“不行!我可不丟這個臉!”

說著她又要催驢前行,百里彤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一伸手抓住銜環道:“今日所約皆是江湖豪爽之士,盧姑娘不必拘此小節?!卑倮锿捨凑f完,盧嫗所騎的那匹黑驢,竟一歪脖子,張口向百里彤咬來。

百里彤連忙鬆開了手,心中有些生氣,順手一掌打在驢頭上,罵道:“畜生!還敢咬我?”

百里彤雖然並未用力,可是,這一掌打得那驢子夠受的,發出了一聲憤怒的悶叫。

但它知道百里彤厲害,只有睜著一雙驢眼,拼命地瞪著百里彤。

這一下盧嫗可火了,在驢背上亂跳道:“這還得了!我還沒進門呢,你就打我的驢子!”

百里彤急得雙手亂搖,說道:“盧姑娘……請聽我解釋……”

見遠處有人來,盧嫗驅驢入內。

來人曲星笑道:“今日果是盛會,小弟先入內了?!?

百里彤笑道:“曲兄快請,盧嫗姑娘已經來了?!?

曲星聞言啊了一聲說道:“??!她也來了!”說著皺皺眉頭,好像不太願意入內,但又不好意思出口,只好隨著僕人而入,看樣子大概也領教過盧嫗的脾氣吧!

這時又有兩個少年結伴而來,百里彤見是一個矮胖的小道士,另一個則是一個邊疆服裝打扮的少年。

百里彤一見二人,就知道是萬蛟及柳拂柳,當下連忙含笑迎了上去。

他們原本相識,柳拂柳早已笑著跑了上來,拉著百里彤的手道:“小彤,你今天干嗎請客呀?”

百里彤尚未答言,萬蛟答道:“小彤,本來我是有要緊事的,可是聽說你請客,我就趕來了……喂!這次菜怎麼樣?”

萬蚊原是個光腦袋,說說時一副饞相,神態至爲滑稽,惹得二人都笑了起來。

百里彤笑著說道:“放心,只要有你在,菜還壞得了嗎?”

萬蚊聞言大喜,拉住百里彤的手,笑道:“小彤,你真是我的知己!”

這時柳拂柳突然插口道:“喂!小彤,你準備了齋席沒有?”

百里彤啊呀一聲,說道:“糟!我忘記你是出家人了!”

柳拂柳有些不悅,大聲說道:“忘記我是個出家人?這象話嗎?好在我這個出家人是葷素不忌的?!?

這句話說得二人哈哈大笑,他們二人又在僕人的引導下,進了百里彤的大門。

不大的工夫,鐵蝶也來了,百里彤含笑相迎,尚未開口說話,鐵蝶已問道:“駱江元來了嗎?”

百里彤搖頭,說道:“還沒有來!不過,他一定會來的……鐵姑娘,你們認識麼?”

鐵蝶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們認識,不過江元的脾氣很怪,他也許不會來呢!”

百里彤聞言笑道:“不會的,不會的,他脾氣雖怪,可是這類人物,向來是一諾千金,他上次借我的馬,說好三天,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就送來了?!?

鐵蝶聞言好似放心了不少,笑道:“那就好了,我先進去。”

說著她也入門而去。

百里彤在門口來回的踱著步,在他所約請的客人之中,還有兩個人沒有來——那就是冷古和駱江元。

這兩人,都是江湖中最有名的,也是脾氣最怪的怪人,但他們卻是百里彤極欲相交的。

這兩個人中,駱江元已與他有一面之緣,可是冷古卻沒有會過面。

百里彤焦急地等待著,時間不停的過去,可是他們兩個卻一直沒有出現。

百里彤不禁有些焦急,忖道:“他們會不會不來呢?如果今天的宴會,沒有他們兩個參加,就失色多了!”

“不會的,他們都是江湖上有名之士,絕不會輕言寡信,一定會來的!”

百里彤這麼想著,心中稍微安定,但他轉念想道:“可是他們都是有名的怪脾氣,說不定真的不來了?”

這麼想著,百里彤立時又焦急起來。

正在他疑惑不定之時,突見前方極遠處,有兩個白色的小點,在旭日之下,像流星般的向這邊流來。

百里彤一見心中大喜,忖道:“他們果然來了……好快的身法!”

雖然兩下相隔頗遠,可是百里彤由他們那種卓越的身法來看,就可以判斷那定是駱江元和冷古無疑了。

漸漸地,兩下相距不到百丈,百里彤看清了,果然是駱江元及另一少年——因爲他還不認識冷古呢。

他們都是穿著一襲白色長衫,迎風飄搖,顯得極爲瀟灑。

就在百里彤一瞬之間,他們好像騰雲駕霧一般,幾乎是分毫不差,同時停在了百里彤面前。

他們二人立定之後,互相用一雙充滿仇恨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對方,那神情冷漠極了!

百里彤早已拱手說道:“江元兄,我等兩位很久了!”

說著轉身對那一少年拱手說道:“這位想必就是冷古兄了!”

那冷古生得甚是單薄,焦黃黃的臉,可是眉目甚爲清秀,他那雙眉毛生得比別人長得多,微微的向兩邊垂下。

在他聽到百里彤稱呼江元時,他那雙長眉微微的向上揚了一下,眼中露出了一絲驚奇之色——但又很快的被他收了回去。

這瘦弱少年,見百里彤問到他,當時嘴角稍微的動了一下,似乎是在笑,但卻令人看不出一絲笑容來。

他冷漠地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冷古,想必你就是百里彤了?”

冷古的語氣冷如寒冰,百里彤好不驚奇,忖道:“怎麼他比駱江元還冷漠和難以親近!”

江元一直怒目注視著冷古,等到他聽得百里彤說出他的名姓時,面上也露出了驚異之色。

原來他們早已彼此聞名了。

江元等冷古說完了話,斜目視之冷笑道:“哼!我道是誰,原來是冷古,要不是我使出吃奶的力量,這場輕功可要輸給你了!”

冷古也斜目看了駱江元一眼,說道:“你太客氣了!”

百里彤倒弄得莫名其妙,不知他們既不相識,爲何竟好像懷有深仇一樣,當下忖道:

原來他們是沿途比試輕功而來的。

爲了沖淡他們之間的緊張空氣,百里彤連忙哈哈一笑道:“衆位豪傑都到齊了,就等著你們兩位呢,我們快進去吧!”

他說著,雙手分挽了冷古和駱江元,大踏步的入門而去。

他這種親熱的動作,使得冷古、駱江元都有些不習慣,可是江元還是忍了下來。

但是冷古在進大門之後,就把百里彤的手推開了,使得百里彤不得不放開了挽著江元的手。

他們由一條長長的甬道上走進去,甬道兩旁遍植花木,綠柳成蔭,極爲雅緻。

由於冷古及駱江元都是沉默不言,所以一路走來,除了沙沙的腳步聲外,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百里彤覺得甚是不耐,借題道:“二位看我這個院落如何?”

百里彤問過之後,隔了半晌,才聽江元接道:“不錯!這兩旁的柳樹蠻有意思。”

江元話才說完,冷古突然接口道:“花太多了,有些俗氣?!?

百里彤聞言面色一變,但瞬間即恢復正常,笑道:“倒是如此……只是小弟朋友太多,他們每年總是送些花草來,小弟爲了感謝他們的好意,所以全數種植下來了。有時小弟外出,家中僕傭偷懶,不加整修,任它蔓延,所以看來有些不悅目吧?!?

冷古聽罷突然說道:“可惜這些花均非名種,改日我爲你送枝名種來!”

百里彤原是愛花成痹,聞言大喜,說道:“冷兄好意,小弟先謝了。”

這時江元又冷笑一聲,說道:“這麼一來,花兒不是更多了麼?”

他這句話原是諷刺冷古的,冷古聞言由鼻中哼了一聲,井未答言。

百里彤陪著這兩個怪人,實在有些不是味兒,所幸這時已走到了大廳之前。

這是一座大石磚築成的大廳,建築得非常堅固,甚是雄偉。

門口站著兩個俊俏的童子,垂手而立,狀甚恭敬。

這時室內傳出一陣陣嘈雜聲,百里彤皺了皺眉頭,笑著對二人道:“只要有了柳拂柳和萬蛟二人在,就怕要熱鬧了!”

冷古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他們都像幼兒一樣,只會瞎吵!”

冷古話纔講完,江元突然問道:“怎麼,難道盧嫗也來了?我好像聽到她的聲音!”

百里彤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她也來了!”

冷古把一雙長眉緊皺一處,說道:“我很討厭她!”

江元也接口道:“我也很討厭她!”

百里彤有些不悅,年輕人多半率性而爲,他竟立時沉下了臉,說道:“兩位,既入我門便是我友,但願二位看在我的薄面及這番結納的誠意,對一切不順眼的事都包涵一些纔好!”

百里彤說完了後,冷古及江元相互的對望了一下目光,各自無言。

這時百里彤轉臉對兩個童子道:“開門!”

那兩個童子答應一聲,躬身而下,各以左右手推開了那兩扇雕花大門。

冷古及江元一生流浪江湖,也多半是山棲洞居,這時一打量這大廳的擺設,不禁也有些目眩神迷。

這間大廳整個的鋪著紅絨的地毯,擺設的傢俱是紫檀木雕刻的精品,正中掛著一幅山水大中堂,兩旁還掛有晉劍弘所書的對聯,極爲古雅高貴。

此外擺設的瓷瓶飾物,無不精緻古雅,均爲極上之品。

室內坐著四五個青年男女,有的靜靜地欣賞名物,有的則在高談闊論。

盧嫗與萬蛟正在大談,三人人房時,耳際正聽見盧嫗的破鑼嗓子叫道:“譁,這一下可把我弄火了,連點了他五處大穴……”

她話未講完,見三人入房,立時停了下來,一雙怪眼翻了翻,又叫道:“嗯,你們兩位可真難請呀!跟諸葛亮似的?!?

江元及冷古雖然討厭她,卻也不好意思不點頭招呼。

這時衆人中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均由百里彤加以介紹,互道仰慕之意。

在整個過程中,冷古及江元只不過頷首爲禮,江元有時還帶一絲笑容,冷古則連嘴角都沒有動一下。

衆人之中,只有萬蛟及柳拂柳與百里彤最熟,這時萬蛟早已叫道:“小彤,既然人到齊了,馬上開席吧!還等什麼?”

百里彤尚未答應,盧嫗突然掩口道:“小萬,你最沒出息了,到了這兒就叫餓,剛纔那盤水果全是你一個人吃的。”

萬蛟聞言有些面紅,罵道:“盧婆子,你吃得也不少,那個水蜜桃我還沒看清楚,就被你一口吞下去了。”

衆人聞言大笑,盧嫗醜臉通紅,大聲叫道:“滾你的蛋……你爲什麼叫我‘婆子’?”

萬蛟忍笑道:“你年紀雖輕,可是你的名字叫盧嫗,‘嫗’者老婦也!你不是婆子是什麼?再說你長像太老……”

萬蛟話未講完,盧嫗已跳起來叫道:“打死你個狗頭……萬蛟,臭狗肉!”

盧嫗憤怒之下,罵些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多虧柳拂柳給勸了下來。

衆人被引得大笑,就連冷古及江元也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了。

柳拂柳把她勸下之後,笑道:“你何必生這麼大的氣?不過,你的名字是不太好,年紀輕輕,爲什麼要叫‘嫗’呢?”

盧嫗氣得怪目亂翻,說道:“我本來叫盧樞,是木字邊,後來我想我是女的,所以改成了女字旁了,所以就成了‘嫗’字了。你說,這有什麼錯呀?”

百里彤連忙含笑道:“沒錯!沒錯!你坐下來吧!”

盧嫗坐下之後,仍在生氣,罵道:“你不是好東西,剛纔打我的驢子?!?

說到這裡,惹得衆人又笑了起來。

這時冷古及江元,各負著手,慢慢欣賞室內的字畫,不時地點頭讚賞,深得其趣。

百里彤走到冷古身旁道:“冷兄,這些字畫還可以麼?”

冷古點了點頭,說道:“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百里彤聞言心中頗爲高興,又轉向江元道:“江元兄,你可有中意的?”

江元中手指著一幅條幅說道:“我獨喜歡祝鬍子的這筆大草……祝枝山的字雖不算太名貴,可是我愛之獨深,也不知何故?!?

衆人談笑之際,曲星插了過來說道:“祝枝山的字,小弟倒還收得有,駱兄如喜歡,改天小弟送上一件祝枝山的精品如何?”

由於曲星氣質獨特,所以江元及冷古都對他特別一些,江元聞言立時笑道:“好極!

改日我登門拜訪?!?

談話至此,童子送上了香茶,衆人取飲。

百里彤隨和易處,不一時衆人都交談甚歡,連冷古、江元二人都說了不少話,尤其是江元,他已經談笑風生了。

這時突有童子送上一張名帖,百里彤接過一看,皺眉道:“怪了!他怎麼會來了呀……

好吧!請他進來!”

童子應聲而下,百里彤笑對衆人道:“我今天向各位宣佈一個秘密!”

衆人連忙問故,百里彤笑道:“等這不速之客走了再說吧!”

這一批少年奇士的聚會,掀開了武林百年來的一件大秘密。

曲星笑道:“百里兄,又有哪位英雄來了?”

百里彤聞言,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這不是外人,是我一個師弟,因故已經離開師門兩年了,不知今天怎麼突然來了。”

百里彤話才說到這裡,僕人何敬已來回報道:“回少爺,卓少爺已經來了!”

百里彤啊了一聲,匆匆走到門口,尚未開門便叫道:“二弟,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百里彤說著,伸手把門推開,門外站著一個勁裝的青年,他約有十七八歲,生得劍眉虎目,襯著他健壯的體格,真有一種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

他挽住了百里彤的手,急切的說道:“大哥,我有急事來找你……”

百里彤見他如此模樣,不禁吃了一驚,說道:“二弟,你先別急,我們進來再談!”

說著,挽住那少年的手,一同進入房來。

那少年似乎料不到,室內竟有這麼多人,有些驚奇地打量著每一個人。

百里彤向衆人一笑道:“諸位,這位是我二師弟卓特巴!”

衆人皆不知百里彤還有個師弟,當下不禁一齊注視著卓特巴,細細地打量他。

卓特巴似乎被衆人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微紅著臉,向人們欠身一禮。

百里彤又分別的把衆人介紹予他,當百里彤每提到一個名字時,卓特巴的眼睛中,便射出了一道異光。

那神情似乎是有些驚奇,又有些不信。

百里彤介紹過之後,扶著卓特巴的肩膀,對衆人笑道:“我師弟一向居住西域,中原甚少走動,以後,還望各位多多攜帶!”

衆人這才知道,他竟是個藏人,當下少不得客套了幾句。

獨有盧嫗不知好歹,她一面喝著熱茶,一面說道:“這個你放心,以後他在江湖道上,出了什麼事,儘管找我好了!”

盧嫗話才說到這裡,衆人齊怒目相視,逼得她停了下來。

那卓特巴的一雙濃眉,向上微微的揚起,似乎也在憤怒之中。

百里彤連忙岔開道:“二弟,你兼夜趕來,莫非有什麼急不容緩的事麼?”

卓特巴緊皺著一雙劍眉,輕聲說道:“大哥,此事非要你親去一趟不可!”

百里彤聞言有些爲難,微微皺眉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卓特巴目光向衆人環視一圈後,低聲道:“大哥,這裡說話不大方便……”

百里彤輕輕的啊了一聲,轉對衆人道:“諸位請稍候,我立時回來?!?

他說著,拉住卓特巴的手道:“二弟,我們到後面去談!”

說著,二人由一扇小門,轉進後室去了。

這邊衆人紛紛議論著,他們從不知道百里彤有個師弟,並且是西藏人。

冷古坐在窗前,慢慢地品著手中的香茶,他總是把自己孤獨一旁。

江元坐在正中的一張椅子上,他靜靜地聽衆人談話,雖然他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可是,看得出他在極力的使自己忍耐著。

他心中默默地想道:師父臨去之時,要我把怪癖的性格改過來,我一定要照她的話去作!

由這時起,江元決心改變自己孤獨的性格,他知道,那是很困難的,但他相信自己必能做到。

萬蛟等人,談論著江湖上一些有趣的事情,江元雖然有些不耐煩,可是他還是含笑靜聽,他希望能在人羣中得到樂趣。

鐵蝶一直都坐在江元的身側,他不時地向江元望了好幾眼,可是每當江元的目光投過來時,她又很快地移開至另一方。

江元心中卻掛念著一個人,忖道:“吉文瑤怎麼沒有來?”

他們繼續地閒談著,沉默了半晌的冷古,突然緩緩地走了過來,問道:“你們可有人知道百里彤的身世?”

冷古提出這個問題,衆人不覺瞠目以對,也同時想到了百里彤的怪異處。

原來百里彤並不住在蓬萊山下,十年以前,有一少婦遷此,置下了家業,不久之後,百里彤便出現了,那時他才十歲光景。

十年下來,他們已然置成了大爿家業,百里彤也在江湖上創出了字號,可是那婦人卻是一直無人見過,偌大的一座莊院,完全由百里彤來治理。

這時萬蛟用手摸著光頭道:“對了,你要是不提起我也想不到,我與他交往已有三四年,除了他以外,在他家中從未見過第二個主人,也沒有見過他的父母……”

萬蛟話未說完,柳拂柳已接口道:“兩年前我曾在‘鶴遊觀’見過他,那時有一中年婦人跟著,不知是不是搬到這裡來的那個少婦!”

衆人紛紛推測百里彤的身世,駱江元突然含笑道:“諸位也不必多花腦筋,我看冷古兄必有所知吧!”

江元這句話,提醒了大家,這纔想到冷古提出這個問題,必然另有所見,於是紛紛把目光投向冷古。

冷古嘴角掛上了一絲得意的笑容,說道:“各位大概都聽說過,三十年前,有一位奇人叫馬百里的麼?”

衆人聞言鹹口稱是,盧嫗眨著眼睛問道:“莫非馬百里和百里彤有關係麼?”

冷古神秘地笑了一下,說道:“這個可說不定呢!如果我沒猜錯,今天百里彤設宴,恐怕是有所爲的了!”

衆人皆不明冷古言中之意,紛紛追問,可是冷古卻含笑不答。

江元心中雖也奇怪,可是他卻絕不開口,心中暗暗忖度。

這時百里彤已與卓特巴由內走出,衆人見他已換了一件黑色長衣,手中提著一個長形的小包袱。

百里彤向衆人施了一禮,滿面歉意的說道:“真是不巧得很,現在小弟有急事,要親去料理一下……”

百里彤話未說完,萬蛟等人,已發出了不滿之聲,百里彤面上微微一紅,接道:

“今天小弟請各位來,可是現在自己卻要外出,實在太失禮,不過事出突然,還望各位見諒!”

江元突然插口道:“百里兄既然有事,請不必爲難,我們坐一會,也該告辭了!”

百里彤聞言滿面歉容,急切地道:“小弟好不容易把各位請到,還未歡聚,諸位不要離去,小弟己令下人準備雅房,無論如何要請各位等我兩天!”

百里彤言詞極爲懇切,他急切地望著衆人,等待著他們的回答。

萬蛟及柳拂柳對了一下目光道:“我們二人,這幾天正好沒事,可以在這裡等你!”

百里彤喜道:“好極了,盧姑娘你如何?”

盧嫗聞言,用手捋了捋散在額前的頭髮,咳了一聲說道:“咳……這個……我本來是有約會的,可是看你一番誠意,也罷,我就留下來好了!”

盧嫗的話說得衆人忍俊不禁,百里彤又對鐵蝶道:“鐵姑娘,你呢?”

鐵蝶聞言好似無法決定,用眼睛望了江元一眼,低頭不語。

百里彤又追問了一句,鐵蝶這才擡起頭,輕聲道:“好的,我留下來!”

這時久不說話的冷古,倏然開口道:“百里兄,你這番誠意極是可感,我也留下候你好了!”

百里彤聞言大喜,他最擔心的是冷古及江元二人,這時冷古竟自動答應,真令他有點喜出望外,這時鐵蝶用手推了江元一下,輕聲道:“江元,你沒事吧?”

駱江元一雙劍眉微微的蹙著,思索了一下道:“嗯,我留下好了!”

百里彤好不高興,拉著江元的手道:“駱兄真是看得起我……”

這時曲星站起問百里彤一禮道:“百里兄,真是不巧得很,小弟明日正有要緊的事情待辦,馬上就得要告辭了!”

百里彤聞言好不遺憾,挽著曲星的手道:“啊……真是太遺憾了,不知曲兄明日事畢,可不可以再趕來一晤呢?”

曲星尚未答言,卓特巴突然道:“大哥,我們明天就可以回來了!”

卓特巴話才說到這裡,百里彤突然面色一變,狠狠地瞪了卓特巴一眼,說道:“你知道明天就可辦成麼?”

卓特巴被百里彤叱斥,滿面通紅,低頭不語。

衆人都不禁有些詫異,百里彤有些不太自然,強笑一聲道:“曲兄,恕我不留你,但希望你後日能抽暇至此一晤!”

曲星點頭笑道:“好的,我一定會盡量趕回來就是了!”

百里彤含笑稱謝,又對衆人一禮道:“小弟無法久留,這就告辭,這裡由何敬及樑力生奉侍各位,有事儘管吩咐,萬勿客氣!”

說著與卓特巴一同出廳,衆人也跟著送了出來,這時,早有下人備好了兩匹駿馬。

曲星也要就此告辭,百里彤笑道:“曲兄,待小弟命他們再備一匹馬,供曲兄乘騎如何?”

曲星搖手道:“不必!不必!你帶我一程就好了!”

於是,曲星與百里彤共乘一馬,與卓特巴先後上了馬,向衆人一拱手,飛馳而去。

這時早有四五個小廝,分別的引著衆人回房休息。

江元隨著何敬身後,由一條花磚砌成的甬道向後轉去,兩旁花木扶疏盛開得一片燦爛。

江元邊走邊道:“小哥,你貴姓?”

何敬連忙答道:“小的姓何名敬!”

江元微微一笑,說道:“小哥,你的功夫大概不錯吧?”

何敬聞言,卻是一驚,忙道:“駱少爺,你看錯了,我們這裡的下人,從來都是不許練武的!”

江元聞言有些不悅,哼了一聲道:“哼,我走遍江湖,從未看錯人,焉會栽在你手!”

何敬聞言面色通紅,嚅嚅道:“這……駱少爺,您不能怪小的,是少爺囑咐的!”

江元這才微微一笑,說道:“沒什麼,我只不過隨便問問!”

江元心中卻在奇怪,忖道:“百里彤爲一代奇俠,他手下童兒練武,原是件天經地義的事,爲何還不準他們說出呢?”

這時,何敬已把江元領到一座竹樓之前。

江元仔細一打量,不禁暗暗叫絕。

原來這竹樓築在一座小丘之上,四下青竹叢生,雖是秋季,生長亦是旺盛。

在小樓之下,有一間茅草搭成的涼亭,四周由青竹欄桿環繞,亭內擺著一張石桌及四個小石凳。

最妙的是,茅草之上,結著無數的鳥巢,都是各種鳥類,五顏十色啁啾不已。

江元望在眼內,不覺塵念全消,比起自己所居絕壁石崖,別有一種意味。

何敬領著江元,走上了竹樓,當江元在竹樓梯上行動時,發出了陣陣的“吱吱”聲響。

江元試著略爲提氣,可是那陣陣聲響仍在,只是比較小了此江元不禁忖道:“看樣子,這樓還是經過特別設計的呢!”

這時何敬已停步在一間雅室之前,躬身道:“駱少爺,您請!”

他說著推開了竹門,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

江元人內略一打量,不禁內心滿意,這間草房雖佈置得簡單,可是雅潔出塵,憑窗而望,山脈蜿蜒,寒鴉陣陣,幽雅已極。

屋內木桌上早已泡好了香茶,何敬說道:“駱少爺,您先歇一會吧,待會吃飯再請您,您要是有事,請拉這根繩子就行了!”

他說著,用手指著牀頭的一根綠繩。

江元從未被人服侍過,覺得有些不太習慣,搖頭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叫你!”

何敬答應一聲,躬身而退。

江元聽得一陣“吱呀”之聲,不禁皺眉忖道:“這竹樓既是他待客的地方,爲什麼弄得這麼響,真想不透是什麼道理?!?

江元倒了一杯熱茶,立時熱香撲鼻,淺淺地喝了一口,忖道:“這百里彤真是不凡,他用的東西都是高人一等!”

江元握著一杯熱茶,立在窗前憑視。

白雲點點,猶如大片的歸雁,被秋風陣陣的帶過,散成了一片片的網。

江元極目四望,發現不遠也有一座完全一樣的竹樓,當下不禁興趣大增,忖道:

“嗯!這百里彤不但是個雅人,看來還是個治家置產的名手呢!”

江元想著推門而出,轉到走道上扶欄觀望。

只見對面那座竹樓上,由後轉過一個少年來。

江元心中忖道:“對面樓上住的不知是誰?”

江元想著放眼望去,可是那人擡目向這邊望了一眼,竟極快地折了回去。

江元一瞥之下,不禁大爲詫然,忖道:“啊!那人模樣好像是百里彤!”

可是由於那人回身太快,未能看得真切。

江元心中好不詫異,忖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百里彤不是明明出去了嗎?那人怎麼會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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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他,那又何必避我呢?”

江元想到這裡,不禁疑惑大起,對百里彤越想越覺神秘了。

他再把這爿廣大的莊院望了一陣,忖道:“他這爿大莊子裡,一定有不少神秘之處,我倒要探個究竟?!?

“等天黑之後,我先到那竹樓看看再說!”

於是,江元暗下決心,當晚一定要探查。

他斜靠在牀上,思索著自己的事情,忖道:我以後不能老守著師父的墳,那是沒有用的,我要設法把仇人找出來!

“可是師父沒告訴我,我找誰呢?”

這時,他突然想到吉士文,心中不禁一動,忖道:那個姓吉的曾去通知我,這件事情看來他一定知道……可是我到哪裡去找他呢?

他反覆的思索,認爲要想找出仇人,只有由吉士文身上下手!

瞎仙花蝶夢在臨死之際,曾告誡過他,不許他復仇,可是他認爲這太難做到了。

一旦他找到了殺害師父的仇人,難道他會讓他逃過自己的鐵掌?

他追憶著以往十餘年的學藝生活,與那位老婆婆奇妙的相處,彷彿是一場夢,隨著花蝶夢的死亡,而消失得乾乾淨淨。

江元正在傷神痛心之時,何敬已然推門而入,恭身說道:“駱少爺,您在這裡用飯,還是下去用飯?”

江元聞言頗爲詫異,問道:“怎麼,我們吃飯還不在一起麼?”

何敬含笑道:“隨你高興!”

江元略一思索,說道:“我隨你下去用飯!”

何敬答應一聲,轉身走去,江元隨在他身後,下得樓來。

江元隨口問道:“小哥,像這樣的竹樓,你們少爺有幾座呀?”

何敬聞言面上現出驚恐之色,嚅嚅道:“這……小的也不清楚!”

江元聞言不禁有些生氣,喝道:“你不知道,莫非你不住在這裡?”

何敬見江元發怒,似乎有些怕,慌忙道:“駱少爺別生氣,我確實不知道!”

江元見他一臉懼色,不似有詐,心中暗道:“看這些傭輩,似乎是對百里彤怕極,莫非這百里彤是個爲惡之人麼?”

江元想到這裡,口中卻道:“哦!瞧不出你們這裡規矩還不少呢!”

何敬立時接口道:“喲!我們這裡規矩可多呢!”

何敬說著用手向前指了一下,接著說道:“譬如不遠的那座竹樓,小的就不準去,我在這裡呆了三年了,從未去看過一次!”

江元啊了一聲,說道:“這麼說來百里彤這個人很厲害了?”

何敬卻搖頭道:“不!不!我們少爺最好不過,他從來不罵人,我們犯了錯,他只說說我們!”

江元聞言心中納悶,忖道:這就怪了!他待童僕有恩,看來又不像爲惡之人!

江元想著又問道:“你們少爺是不是有很多朋友?”

何敬聞言沉吟了一下,說道:“是的!少爺的朋友可多呢!差不多每天都有人來訪!”

江元聞言點頭,忖道:?。∵@就是了,看來這百里彤還是個隱名的賊寇呢!

這時二人已到了先前的大廳,何敬停下了腳步,笑道:“駱少爺,飯廳已經到了!”

說著他由大廳旁另一條小甬道往後走去,江元身邊已聽見萬蛟等人的談話聲。

這時正好萬蛟在叫道:“這是怎麼了?我們都是客,憑什麼就這麼看重他?”

接著是柳拂柳的口音道:“你瞧你急得這個樣!再等一會有什麼關係?”

這時江元已然走到門口,何敬把門推開,只見這間餐廳大得出奇,佈置得豪華無比。

地上鋪著大塊的紅氈,在大廳中央,放著一張紫紅色的長方形的木桌,發出了悅目的光彩。

在方桌兩旁,坐著盧嫗、萬蛟、柳拂柳、鐵蝶四人,每人面前放了一份杯筷。

萬蛟身旁放著一盤瓜果,已被吃得慘不忍睹,看樣子衆人已等了很久了。

江元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含笑拱手道:“有勞諸位久候,小弟真過意不去!”

萬蛟翻了一下白眼道:“好了!快入座吧!再說廢話,這頓飯明天早上也吃不成!”

江元心中甚是生氣,可是他並未發作,當下坐在鐵蝶身旁,含笑道:“怎麼冷古兄未見同座?”

萬蛟由鼻中哼了一聲道:“哼!人家草莽奇俠,不願與我們同坐呢!”

江元聞言不禁憤然作聲,眉頭一揚道:“好驕傲的人呀!”

鐵蝶見江元面色大變,當下連忙白了萬蛟一眼,說道:“你胡說些什麼!冷古兄一日只食兩餐,現在還未到他用飯的時候呢!”

江元聞言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這時早有童僕送上了菜餚,盡是山珍海味,有些菜是江元生平未見,不禁歎服,忖道:這百里彤到底是何人物,真是費解?。⌒\人大吃之際,也不禁討論起百里彤來。

首先是柳拂柳說:“冷古所說的馬百里,難道真是與百里彤有關係麼?”柳拂柳點點頭,又道:“這可說不定,複姓的人雖不少,可是‘百里’之姓少之又少,我想百里彤可能是他的假姓!”

在他們討論的時候,在一旁服侍的童僕,都非常注意的傾聽,因爲他們也對百里彤的身世毫不知情,認爲是個莫大的謎。

盧嫗點了點頭,說道:“聽說馬百里原是宮裡的大員,後來被貶出來,不過他那身出奇的功夫,就太令人莫解了!”

鐵蝶接著說道:“可是這馬百里現在到哪裡去了?”

這句話問得衆人啞口無言,隔了一陣,才聽萬蛟輕聲道:“恐怕死了吧!”

盧嫗接口罵道:“滾你的吧!那馬百里現在不過六十多歲,又有一身出奇的功夫,怎麼會死?”

萬咬被盧嫗說得面上一陣紅,辯道:“你才笨,功夫高就不死嗎?”

說著他二人爭執起來,柳拂柳連忙勸阻。

席間,他們各發議論,討論著百里彤的身世,各人忖測不一,但都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江元默坐不語,他已暗下決心,一定要把百里彤的身世探個明白。

他心中默默想道:“等到天黑之後,我先去探那座竹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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