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眼神交流,沒人敢說一句話,這種微妙的局面下,連呼吸都得壓低了聲音。
威脅,不好使,還容易惹怒對方。懇求,落了臉面都是次要的,問題是萬一那句話說的不對反而熱鬧了對方可就得不償失了,因此所有人都靜靜的盯著吳恆,靜等著結果。
吳恆突然發現自己彷彿一個裁決別人命運的神一般,這種感覺真是爽。可是借不借錢,借給誰,這仍然是一個難題。
也許像場中其他人那樣,不參與借錢,誰也不得罪,纔是正確的,明智的做法。
可是吳恆稍加思量,就決定借了,借錢給任何一方,那麼對方都肯定要承自己天大的人情。而自己還有一個重要的交易呢,那個交易開始的時候,吳恆覺得是那麼不靠譜,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眼下卻簡直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
一瓶血,一瓶售賣之人的血,一瓶魔血,一瓶魔族女子的精血。
試問,此時不管是哪一方在自己的幫助下,取得了魔鏡殘片的所有權,然後把魔女這個添頭得到手後,會跟自己計較一瓶魔女之血嗎,恐怕自己開口,直接把魔女送給自己都沒有任何猶豫。
借錢是個決定。
可是借給誰呢?
論態度,吳恆既不喜歡仙族,可同樣也不喜歡妖族。
論威脅,仙族在想方設法的給自己和那些巫人部下下絆子,使陰招,恨不得巫人死絕而後快,妖族更是巫族直接的戰爭關係。
稍加猶豫,吳恆對紅衣仙貴一笑。
紅衣仙貴頓時一喜,臉上露出複雜神色,感激,興奮,如釋重負,外加擔憂。
“我願意借錢給離兄。”
紅衣仙貴聽到這句話,更是長舒一口氣,彷彿太過爽快後的虛脫一樣,差點跌倒在地,幸好有兩個侍女扶助了他。
接著紅衣仙貴臉上筋肉都在顫抖,結結巴巴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好容易調整過來,重重朝著吳恆點頭道:“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此時那幾個妖族更是一副冷臉聽著吳恆的回答。
吳恆心中早有定計,否則怎麼敢這麼幹脆答應借錢。
點點頭笑道:“在下孤葉城葉楓。”
吳恆說謊了,說謊是因爲不想惹麻煩,因爲惹不起。巫族風雨飄零,這裡哪個人背後不是一個巨無霸一般的勢力,要是認真起來,怕是隨便一支都能消滅巫人了。
吳恆說謊了,說謊是因爲吳恆覺得很可能騙過所有人。
剛纔他已經注意到,所有人對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樣,包括那陳逆直。
彷彿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高手來看待。應該是因爲自己方纔擋住了那紅衣仙貴借組紅旗發出的一股威壓之故。可是自己的實力太差,這些人不可能看不透自己的修爲,但是偏偏每個人都把自己看成高手。
這裡面定然有問題了。吳恆看著自己周身環繞的護罩,一個透明狀,略帶黑色幽光的護罩,由一片片巴掌大的甲片連接起來的護罩,就彷彿一個放大了的烏龜殼凹陷形成的護罩。
問題八成就出在這護罩上了。可能護罩能擋住神識威壓的同時,也能隔絕所有人對自己實力的窺視。
正是因爲這個判斷,吳恆決定冒一次險。冒險幫助其中一方獲得魔鏡殘片,然後自己可以順勢取得魔女精血,完成跟巫青的交易,拿到那些神秘的巫訣,還能獲得不少巫器,尤其是那顆化石頭骨,吳恆一直沒有忘記。
幫助,就只能幫助紅衣仙貴了,因爲自己的模樣怎麼看都是人類,都是巫人。要編瞎話,撒謊,只能冒充仙族,冒充妖族,鬼都不信。所以吳恆只能選擇幫助仙族,然後自己冒充葉楓,孤葉城也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仙族城市,大家一聽想當然的會認爲自己是仙族人。到時候仇恨全都拉到仙族那裡去,拉到孤葉城那裡去,不管是仙族還是孤葉城都是大腿,他們不怕,而妖族也未必就敢去報復。就算去報復了,也不關吳恆的事情不是。
於是吳恆扯了這個彌天大謊,結果看來,他成功了。紅衣仙貴的感激流露的很露骨,妖族的仇恨則暴露的更露骨,他們似乎努力記住了吳恆口中葉楓這個名字,同時眼光如同刻刀一樣在吳恆臉上刮過,也在努力記住吳恆這張臉。
吳恆心中暗道,要找你們找葉楓去,到時候發現找錯人了,又能怎麼樣,在仙族中你永遠也找不到咱。
吳恆的小手段成功了。在顫抖中,紅衣仙貴也完成了自己的錢貨交割。墟集結束了。
帶著魔族女子,硬拉著白衣青年,硬拉著葉楓,紅衣仙貴非要在墟集中最豪華的德望樓大擺筵席。
一個雅間,四個人,三男一女。
“白兄,葉兄,謝字已經說不出口了,多說顯得我矯情。用酒表示誠意。”
紅衣仙貴說完,抱著一罈子酒,咕咚咕咚一口乾盡。別以爲仙族,實力強,就不會喝醉了。這裡的酒可都是仙族人釀製的仙酒,名字就叫神仙醉,釀造的材料根本就來自許多稀少的仙果,根本就是衝著放到仙人來釀製的。
所以一罈子酒下去,紅衣仙貴已經臉色紅透了。
“離兄且慢喝酒!”
白衣青年皺眉勸道。
紅衣仙貴袖子一甩:“不礙事。本仙高興。”
白衣青年搖了搖頭。
吳恆笑道:“白兄說的對。離兄是不該多喝的。兄臺有重寶在身,當小心謹慎爲妙。”
一句話說的紅衣仙貴酒醒了一半,頓時也覺得自己冒失了。
“哎,險些壞了大事,多些二位兄臺提醒。不過這不喝酒,卻難以表達小弟的謝意,這可如何是好。”
白衣青年笑道:“不妨事,我聽說離仙宮的火神果是上品仙果,有朝一日小弟到了離仙宮,離兄可不要吝嗇就好。”
紅衣仙貴笑道:“豈能。只要白兄肯光臨寒舍,小弟豈敢不盡心招待。對了,小弟一點心意不成敬意,有兩份小禮物送與二位兄臺。”
說著,紅衣仙貴的兩個侍女,各呈上一面托盤,上面放著兩樣瑞光縈繞的物品。
白衣青年是個識貨的,立刻驚呼:“南離仙宮的南明寶衣!”
紅衣仙貴點頭道:“正是。不才區區薄禮,望兩位兄臺不要嫌棄。”
白衣青年笑道:“這可不是薄禮啊。這兩件寶衣可是千金難求,要是拿出去買了,怕是每個兩百萬仙銖休想到手。”
紅衣仙貴哈哈一笑,表示不值一提。
吳恆卻搖頭拒絕了。
“怎麼,葉兄不滿意?”
吳恆搖頭笑道:“不敢。只是小弟有一個請求,希望離兄答應。”
紅衣仙貴哼道:“葉兄幫了小弟大忙,但有所求豈敢推託,只要小弟能辦到但說無妨。倒是葉兄如此客氣,卻是小瞧了小弟。”
白衣青年也笑著打趣吳恆失言,該罰酒。
吳恆哈哈一笑,頓時端起大碗一口悶下,衆人都叫一聲痛快,不快拋到腦後。
“不知道葉兄有何事爲難?”
紅衣仙貴卻是沒有忘記吳恆剛纔說的話。
吳恆笑道:“小弟有一朋友,極其喜好精血,離兄今得一魔女,這魔血想必我那朋友會喜歡,所以斗膽懇請離兄賜予少許。”
紅衣仙貴一愣,隨即大手一揮:“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倒是小弟思慮不周。今天小弟既然得了那魔鏡殘片,這魔女雖是妙物但不過區區添頭,送與兄臺又何妨。只是白兄這裡暫時卻就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了。且等小弟回了仙宮,自然有厚禮給白兄補上。”
白衣青年笑說不用。
接著紅衣仙貴大手一揚,仙術連出,打向魔女,頓時魔女面色一紅,一口心頭精血噴涌而出,紅衣仙貴一指桌面,頓時一個空酒罈飛起,正好接了過來。仙術不停,直接了一小罈子,最後直到那魔女變成一堆枯乾乾屍才罷休。
吳恆嘆道:“小弟只需少許罷了,哎,倒是讓離兄害了這個妙人!”
紅衣仙貴嘆道:“女子如衣服,何足道哉。不過這血,倒是讓我有了個主意。你我三兄弟,何不以血爲證,結爲異性兄弟,同富貴共患難,共生共死豈不快哉。”
說完看向白衣青年,白衣青年微笑點頭不語,又看向吳恆,吳恆倒是略微猶豫。
自己是巫人,而這兩人是仙族權貴,結爲異性兄弟,這八竿子打不著啊。
卻見紅衣仙貴眉頭一皺:“葉兄莫非是看不起小弟。”
吳恆苦笑,逼上梁山了。
接著自報生辰,又問年齡,兩人看著年輕,竟然都是百歲的老怪了。
吳恆鬱悶只能做了個小弟。
“弟子白東來。”
“弟子離炎天。”
“弟子葉楓。”
“對天起誓,近結爲異性兄弟,永生永世,永不相背,如違此誓···”
“大哥,二哥,小弟有禮了。”
“大哥,小弟有禮了。”
“二弟,三弟,無須客氣。”
見禮完畢,三人又交換信物,兩人都是權貴,身上隨便一樣東西就價值千金,無奈吳恆卻是囊中羞澀,難以啓齒。兩人似乎看來了,也不強求,各從吳恆身上割下一縷髮絲,當做禮物收好,說要做成一個香包,日日佩戴。
墟集一行,吳恆不說有多少收穫,卻是認了兩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