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白天我都在琢磨到了妖皇城該怎麼打探消息,想來T?? 身這一個辦法。我必須見到君不見,在方嫂的餅鋪,那些要搶走方洛的人說過的話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們提到過君不見,而且他的處境似乎很不好。知道的越多越危險,魏相一直不殺他,只是折磨他,一定是想留他做餌,引小洛上鉤。
我很不想讓小洛跟我一起回妖皇城,他到了那裡,無疑比我更加危險。他居然還要帶上西門涼兒一起回去,我猜不透他心裡打什麼主意。
傍晚林非卿過來,我想到這次一走可能再沒機(jī)會回靈墟堡來,如果破陣不成,我們都要灰飛煙滅。而我還沒有來得及弄清楚,爲(wèi)什麼我們兩個會這樣相像。想得多了,有些感慨,剛剛嘆了口氣,卻剛好她也幽幽嘆息。
我忍不住想笑,問她:“你爲(wèi)什麼嘆氣?”
她說:“我以爲(wèi)我夠明白殿下的心思了,卻原來……他竟肯陪你去妖皇城,你上輩子究竟是他什麼人啊……”
我上輩子?哼哼!說出來嚇你一跳!
我洋洋得意著,又聽見她說:“我來,是有事求你。”
我點點頭:“你說。”
她望我,認(rèn)真地說:“請你一路上多加小心,不要讓自己身處險地,不要去招惹麻煩,不要管自己沒有能力管的事情,不要意氣用事,好麼?”
我心裡一熱,感動極了:“多謝你,我會的。”
她的表情仍然很認(rèn)真:“你不必謝我,我不是關(guān)心你,只是擔(dān)心你惹禍上身,會給殿下帶來危險。”
我扁扁嘴。人太誠實有時也是缺點啊。
這一天靜靜地過去。夜晚來臨。我早早爬上牀準(zhǔn)備睡覺。昨夜好像睡得很不好。明天要起早趕路。需要睡足了覺攢體力。還沒有動身。我心裡竟已經(jīng)隱隱有種類似於近鄉(xiāng)情怯地情緒。真是好笑啊。從什麼時候開始妖皇城成了我地家鄉(xiāng)了。我胡思亂想。繼而懷疑昨晚小洛又趁我睡著來非禮我。不然我肩頭怎麼會破皮地。可是問獸獸。它卻什麼都不知道。
我把裝銀票和妖皇石地包包抱進(jìn)懷裡。爲(wèi)明天就能離開靈墟堡這個破地方。心滿意足地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那天夜裡。卻偏偏又出事了。
我是被一聲震得地動山搖劇烈爆炸聲驚醒地。一瞬間整個靈墟堡騷動起來。而靈墟堡周圍地山林裡。所有飛禽走獸都受了驚。低吼聲、風(fēng)聲和各種嘈雜地聲音一齊涌進(jìn)我地耳朵。獸獸跳進(jìn)我懷裡。尖聲說:“跟那天地爆炸一模一樣!又要滿山滿谷跑怪物了!”
我想出去看看。獸獸死死咬住我地衣服。在我懷裡連蹦帶跳地抗議:“不要出去。不要去看。太可怕了。我看過一次再也不想看第二次!”
我說那你留在屋裡,我自己出去看,它怨恨地咬了我一口,一溜煙鑽到被子裡去了。我披上外衣出門,往西門涼兒房間走去,想叫上她一起出去看看,既然有那麼可怕,兩個人做伴總好過獨(dú)自出去。
她房裡靜悄悄,一點動靜也沒有,跟外面的喧鬧形成強(qiáng)烈反差,我忽然有些不安。
這麼大的聲音,就算是聾子都要被震得跳起來,她不可能聽不見,只要聽見了,就一定會出來看一看。可是她房裡怎麼會如此安靜?她已經(jīng)先我一步出去了麼?
我伸手敲門,門卻一觸即開,我定了定神,決定到外面去找找。只是心裡的不安越發(fā)強(qiáng)烈——西門涼兒膽子很小,這種驚天動的爆炸聲,她不可能一個人跑出去看熱鬧,照理說她會先過來找我的……
我出了院門,看見那幾個新調(diào)來的丫環(huán)都站在門口,每個人都是一臉的驚慌失措。我已經(jīng)知道準(zhǔn)又是試藥出了岔子,對“滿山滿谷的怪物”這種事情沒有興趣,只擔(dān)心西門涼兒,拉住一個侍女問:“看見那位西門小姐了嗎?”
她一愣,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其他幾個侍女也聽見我問的話,面面相覷,一齊搖頭。其中一個說:“今晚我值夜,一直在門口的偏房裡,沒有睡著過,不曾見到那位西門姑娘出去。”
她若是從半空中飛出去的,你也未必看得見。可是,這種混亂又危險的時候,她跑到哪裡去了?
我正打算往遠(yuǎn)處走,就看見林非卿飛奔過來,氣喘吁吁地說:“殿下叫我過來看看你們,讓你們呆在院子裡不要出去。”
我皺眉:“可是涼兒不見了,必須把她找回來呀!”
林非卿吃了一驚:“不見了?是不是被那聲爆炸給嚇壞了,飛出去逃命了?”
我心中一凜,西門涼兒心裡最關(guān)心的人是小洛,小洛在她心裡比自己的性命
。她聽到那爆炸聲的第一反應(yīng)必然跟所有人都不一?? \ 時間去找小洛,看看他有沒有出事。
忙問林非卿:“小洛呢?”
林非卿抿了抿嘴:“你明知故問麼,這個時候,他自然正忙著……”
我拉著她就往外走,邊走邊說:“涼兒肯定是去找小洛了,她連小洛住哪間屋子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這爆炸是怎麼回事,出去亂闖搞不好要出事的。”
林非卿立即回頭吩咐那幾個侍女:“如果一會看見另一位西門姑娘回來,請她呆在這院裡,任何地方都不要去,告訴她,殿下沒有事。”
她帶著我去了議事廳,一路上不時聞到風(fēng)吹來的腐臭味、煙火味、還有奇怪的草藥味。幾位上了些年紀(jì)的長老在廳裡坐著,林非卿一進(jìn)門就扔下我直奔其中一位長老,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那長老的眉毛皺了起來,鬍子微微一抖,開口吩咐幾個候在門旁的年輕人:“你們幾個,各帶十人,去尋找一位年輕姑娘。那姑娘很好認(rèn),是個妖族姑娘,一旦找到她,不得爲(wèi)難她,不準(zhǔn)傷了她,把她帶到議事廳來。”
那幾個年輕人立即出去了。林非卿走到我身邊來,我跟在她身後出了議事廳,忍不住問她:“你怎麼跟那長老說的,幾句話就說服他幫你找人了?”
“我告訴他那姑娘是殿下扣下的的人質(zhì),是我們手中的一著妙棋,一旦有閃失,我們損失會很大。”
“呃……你真狡猾……”
“呵,”她瞥我一眼:“你以爲(wèi)我騙人麼?殿下心裡怎麼想,我清楚得很。”
我不想跟她討論這個問題,無論小洛怎麼想,我相信他我一樣不想看到西門涼兒出任何事。議事廳大門外是個十字路口,路上足有幾百個壯年男子往來奔波,偶爾看到十幾個人共同擡著銅鼎似的東西從我們面前匆匆走過。我想到這些大鼎恐怕是用來火化那些被殺死的怪物的,而那些怪物,每一個都曾經(jīng)是活生生的靈族人,胃裡一陣翻騰,心裡很難過。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路上的人少了一些,堡中和周圍山林裡的混亂漸漸平息,遠(yuǎn)處有幾個人匆匆走來,打頭的正是小洛。
我立即迎了上去,小洛一把抓住我:“你不在屋裡好好呆著,出來幹什麼?”
我告訴他:“西門涼兒不見了。”
他呆了呆,林非卿馬上道:“馮長老已經(jīng)派人出去找了。”
小洛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能感覺到他心裡的緊張和擔(dān)憂,搖了搖他的手說:“我們也去找吧,我擔(dān)心……”
小洛看看我,略一點頭,牽著我的手飛到空中,往爆炸傳來的方向飛去。我問他:“先往那個方向找嗎?”
他沉聲說:“她膽子那麼小,這種時候若跑出去,肯定是去找我了,不往這方向找,還能去哪裡。”
我問他:“那邊……是最危險的地方吧?”
他臉色很難看,雙眉緊鎖,把我拉近了伸手?jǐn)堊。劬Σ蛔〉厮褜ぶ孛妗?
我忽地反應(yīng)過來:“我們先回去帶上獸獸,它找人比我們強(qiáng)!”
我們回到院中,那幾個侍女仍膽戰(zhàn)心驚地站在門口,看她們的神情也知道西門涼兒沒有回來。我把獸獸從被窩裡拖出來,告訴它西門涼兒不見了,它立時打起了精神。
我們在半空中兜了很長時間圈子,獸獸說現(xiàn)在風(fēng)中的氣味很複雜,爆炸掀動了山谷中的氣流,風(fēng)向是不固定的,很難分辨出西門涼兒的氣味是從那個方向飄來的。
這次出的亂子好像沒有上次那麼大,到處搜尋的過程中除了難尋的氣味之外,一個怪物也沒見到。只是偶爾瞥見一樹葉上濺滿鮮血,實在是觸目驚心。
折騰到天要大亮,我和獸獸都精疲力盡,小洛把我送回住處,抱起獸獸出門繼續(xù)去找。我坐在院子的門檻上望著外面的石板路發(fā)呆,心裡閃過一絲不祥的預(yù)感,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這一等,就從清早等到了傍晚,一天水米未進(jìn),卻既不覺得渴也不覺得餓。幾個侍女來勸了我?guī)状危o我拿了吃的喝的來,我只是望著腳尖前的石頭縫出神。小洛一直沒有回來,我心裡越來越不安,卻沒有勇氣去找他了。
腳步聲從路口傳來,擡頭一看,不是小洛,而是林非卿。
我盯著她的臉,她的表情已經(jīng)給了我一個最壞的答案,我聽見心底有輕微破碎的聲音。想站起來,卻忽然沒有力氣。林非卿走到我面前,蹲下,望著我說:“找到了,中午就找到了。”
我呆望著她:“找到……找到什麼?爲(wèi)什麼中午就找到了,現(xiàn)在纔來告訴我?”
我的手,像是要傳遞給我一些力量和勇氣,輕聲說: +7??我來,說晚點再告訴你。因爲(wèi)……”
“什麼?”我盯住她。
“因爲(wèi)有些慘,她的身體,幾乎……被掏成空殼了。”她艱難地說。
雖然已經(jīng)猜到答案,可是親耳聽她說出來,又聽到“被掏成空殼了”,我心裡還是猛地一陣抽痛,眼淚不可抑止,洶涌而出。她的眼圈也紅了,掏出手帕來給我擦眼淚,我只覺得心裡難過到極點,簡直要趕上當(dāng)年禽獸死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抱住林非卿放聲大哭。
西門涼兒是我親姐姐,可我對她從來沒有姐妹之情。在西門府裡十六年,我跟她說過的話,十根手指就數(shù)完了。我爲(wèi)什麼這麼難過,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可是如果不能哭出來,我覺得自己一定會憋死。我越哭越傷心,西門府裡十六年的往事事一件件涌上心頭,吃過的苦,受過的傷,捱過的打罵和白眼,相依爲(wèi)命的小洛,還有我偷偷羨慕嫉妒的,公主仙子一樣的姐姐西門涼兒,可她突然就從這世上徹底消失了。
哭夠了,我咬牙站起來,對林非卿說:“我要去看看她。”
林非卿想勸阻我,而我堅持,她只好退讓一步:“去找殿下吧,我做不了主。”
我突然大怒,衝她吼起來:“殿下?殿下是什麼鬼東西?殿下就做得了主麼?她的死到底是誰造成的?整天試藥試藥,試個屁藥!一次次來殺我還不夠,還要把我姐姐也殺了!是不是隻要身上流著妖族的血,只要姓了西門,就活該被你們靈族人千刀萬剮?”
我被眼淚糊住了眼睛,面前忽然一暗,一雙手把我牢牢抱住了,沙啞著聲音,低聲叫我:“小菜……”
“小洛,小洛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麼恨過你,”我吼不動了,頭抵在他胸前低聲說:“你心裡除了復(fù)仇是不是再也裝不下別的?你的恩人你要下毒去害,你的族人你忍心用他們來試藥,變成怪物再全部殺掉燒光,深愛你的人你捨得去騙,騙她來做人質(zhì),騙到她爲(wèi)你而死……哈哈,哈哈,你還是我最親近的那個人嗎?要是有一天,有必要,你舍不捨得我也爲(wèi)你去死啊?你捨得嗎?捨得吧?”
我揪住他的衣襟在手指間拼命絞來絞去,絞得十指發(fā)青,心痛欲裂,在心中鬱積著的所有痛楚都在這一刻爆發(fā)出來。他扶起我的額頭,看著我,眼神有些絕望,忽然一伸手把我兩個手腕握住了,另一隻手繞到我背後,脊背突然一麻,我失去了知覺。
醒過來時,頭痛得像要炸開。嗓子裡火燒火燎,我坐起來,看見小洛坐在桌旁發(fā)呆。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嗓子已經(jīng)完全啞了,一出聲就撕裂般疼痛。小洛跳了起來,有些慌張地問我:“你要喝水麼?”
他手忙腳亂地倒茶,忽然摸了摸茶殼,擡頭衝我說:“水涼了,你等等……”
我出不了聲,只好用手敲牀幃,示意他把水給我,涼的正好,我的嗓子裡像被誰點了一把火似的,本來也喝不了熱水。
小洛倒了茶給我,盯著我喝了,仍然只在牀邊站著,不坐下來,也不到我身邊來。我靠在牀頭,猛然想起我爲(wèi)什麼會嗓子全啞躺在這裡,是因爲(wèi)西門涼兒死了。
我說不了話,示意他拿紙筆來,他拿過來,研好墨,又搬過一隻矮腳小方幾放在牀邊,讓我寫字。
我問他西門涼兒的屍體怎麼處理了,是不是也已經(jīng)燒了。他說靈族有一種防腐的藥,可保持屍身長年不壞,西門涼兒的現(xiàn)在躺在地下的石室裡。
我又問他,你幹嘛一直站在那,坐過來說話啊。他眼中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告訴我,我睡了兩個時辰,幾乎一直在哭,他一離我近了,我就哭得更加兇,所以他不敢靠近,只能離得遠(yuǎn)些,在桌旁坐著。
我說我醒了,我不哭了,這個牀頭不舒服,你過來讓我靠……
他立即過來坐下,讓我靠在他胸前,我在紙上寫:“明天我回妖皇城去,你不要陪我去了,涼兒死了,西門將軍會恨你入骨。”
他垂著眼,喉結(jié)輕輕一動,底氣不足地說:“明天我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你,不讓人知道我們是一起的。他恨我就恨好了,我不在乎。”
我一眨眼,淚水又滴落,小洛忙伸手幫我擦去,我在紙上寫:你不在乎自己,可我在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