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鴻運殿,紅如血早已經在那裡等候了,見風入川過來,連忙恭恭敬敬的拜倒,“公子,修羅島那邊有消息到了!”
“哦?”他淡淡的應了一聲,便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青瓷茶杯,啜了幾口,道:“說!”
紅如血起身,上前幾步,將手中一顆小小的蠟丸碾碎,取出一張紙條念道:“月照晴空風入耳,只待天心一點紅!”
一絲疑慮閃過,風入川的眉心漸漸收緊,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翱磥?,還差點兒火候!”
修長的手指撫過手中的長劍,長劍猶自棲息在鞘裡,然而,此刻的它,卻如他的雄心呼之欲出。
“公子,修羅島那邊就暫且由著他們去好了,畢竟大意不得,今日紅葉谷的李花開的正盛,不如就讓屬下陪公子去散散心吧!”紅如血略略上前,秋波一樣的雙眸充滿了期待,然而,那樣的期待卻是轉瞬即逝,她的眼神眨眼之間便如她的語氣一樣平靜。
這麼多年了,她開過多少次口?他又拒絕過多少次?
風入川的手動了動,長劍被輕輕的推到了桌面上。
一陣犀利的風吹過,他竟然已經掠到了她的面前。
紅如血擡頭,有些受寵若驚般的看著眼前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人,他竟然對著自己笑!心突突的跳著,她竟然忘記了躲閃。
冰冷的指尖掠過她的臉,一縷長髮被攏到了腦後。
“呵,紅兒,這麼多年了,你爲辛夷塢還是鞠躬盡瘁,竟然爲了那個消息忘了一直挽發的珠釵!”他輕輕的笑著,目光在她的頭上游走著。
珠釵?紅如血心裡一陣亂,原來他竟然知道!那支珠釵是她逝去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不論何時何地,她都會帶著的,而這次,她只是打了個賭,沒想到她贏了,他竟然一直都在注意她!曾經以爲,她和他的那些屬下並無區別,然而……淡淡的紅暈泛上臉頰,紅如血慌慌的低頭道:“公子,公子的消息豈是一支珠釵可以比的上的?”
“嗯?!彼皇堑膽艘宦暎菨M意還是?她猜不出,只是低頭等著。
“去看看吧,再不去看也許就謝了!”他轉身,等她擡頭時,他已經在大殿之外。
紅葉谷多植紅葉李,因此地氣候陰寒,故花期比他處遲了些。
一路走來,繁華如雪,一襲紫衣,一領紅裳,在這片茂盛的李花林裡竟然是那麼的奪目,那麼的美麗!
十三年了,那個七歲的孩子已經長大,當她從一片血污中站起,手裡握著一支珠釵,眼神彷彿受驚的小兔,周圍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往日裡愛她的她愛的,都離她遠去了,甚至,她的母親也在給了她這支珠釵後,將她奮力推進密室,隻身去擋那個一步一步走來的惡魔。
那支珠釵銀色的表面已經變成碧綠,娘早就想過,等到唐門攻來時,就用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然而,她的毒並沒有找到用武之地,因爲,那個笑靨如花的少女,那個帶著唐門弟子屠戮聖手門的新任女掌門唐如煙,就站在門口,然而,一瞬間,她的笑容便僵在那裡,她的眼神裡帶著無比的驚訝,看著身邊失聲痛哭的少年。
“如煙,如煙,你怎麼能,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不管?”少年的臉上蒙著面紗,一雙眼睛看起來很痛苦,他放下唐如煙,朝他們母女走來,微黑的手裡握著一把刀。
七歲的紅如血並不知道其中的關係,她只知道,這支釵上有劇毒,然而,娘最終選擇了讓它保護女兒!
密室的門匆忙之下關合,門縫裡,紅如血看著少年的臉上一道鮮血噴涌而出,孃的身體也在夜風裡倒下,紅如血嘶聲痛哭,然而,再也沒有人回答她。門轟然關上,再也不見其他。
風很冷,鮮血流著流著便凝結了。
野外的鬼哭狼嚎讓七歲的孩子再也不敢動,去哪裡呢?周圍一片死寂。
一隻只碧綠的眼睛瞪著她,她閉上了眼睛,手裡緊緊握著那支釵,如果它們來了,就讓它們死在這裡吧!
風嗖的一聲,伴著一聲淒厲的呼喊,嚇傻的紅如血睜開了眼睛。
天哪,那裡竟然站著一位紫衣少年,他的臉色蒼白,手指捂著的胸口已經流出了鮮血,鮮血在他的指尖霎時變得碧綠。
“我?”她的嘴脣動了動,她竟然殺了人?
“小妹妹,你一個人,不……不害怕嗎?”少年忍者劇痛,強自扯出一個笑臉,“跟我走吧!”
“我……我不想殺你的……”她執拗的甩開他的手。
“我知道,我……不會死……”臉色越來越蒼白,如漫天清冷的月光。
多少年過去了,那個少年再也不曾像那天晚上一樣溫柔過,他冰冷,他嗜殺,他甚至用一隻金色的面具遮掩了他的容顏,然而,他的凜然,他的決絕,卻讓那個漸漸長大的小姑娘深深迷戀。
繞過溪口,風入川突然找了個涼亭坐下來。
“紅兒,怎麼不說話?”他淡淡的問道,“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情?”
如被看破了心事一般,紅如血將頭低下,柔聲道:“公子,屬下……沒有?!?
“呵呵,騙我!”他的口中笑著,然而眼睛裡竟然一絲笑意都沒有,“這麼多年了,你何曾對我說過慌?”
風入川微微頓了頓,理了理袍角,擡眼望向遠山的白雲。
“大仇得報的日子不遠,你怎麼會不想起那個夜晚呢?”他的指尖在石桌上輕輕劃著,像是寫著什麼東西,“如果不出我所料,也就是一月之間的事了。紅兒,到時候我們攻陷修羅島,你就可以手刃你的仇敵,到時候,我答應你,我一定把殷天裂的命留給你,殷正龍欠你們家的血,就讓他的兒子來還吧!”
一股熱潮突然在胸間涌動,紅如血覺得自己的雙眸漸漸模糊了起來,想不到,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細心?她一直以爲,他攻修羅島是爲了武林除害,沒想到,他竟然對她細心到查出了當年那個血腥之夜的幕後真兇。
其實,當年唐門是受修羅島所迫,纔會對自己醫毒同宗的聖手門下手,爲什麼,她不得而知,據說是爲了解修羅島島主夫人的毒,但是什麼毒,他們不知道,他們想要的只是那本醫學奇書《迴天集》。
然而,那本書卻被母親笑著付之一炬,唐門的人最終瘋了一般的開始砍殺。
“我不會放過他的!”紅如血咬著脣,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