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到那個孩子起,他就是孤傲的,決絕的,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什麼能改變的了。
七十多歲的老人手中握著龍吟刀,身後站著一排排修羅島的弟子,海風將他的長袍吹起,衣袂簌簌作響。
他未動,身後的弟子便不敢動一分。
多少年了,向來如此。
遠處的白帆漸漸駛近,老人握著龍吟刀的手沒有絲毫放鬆,也沒有絲毫的收緊,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風裡,就像一座山,無比沉穩的落在那裡。
然而,他的目光卻瞬息萬變!
那個孩子,怎麼到今日才向他和盤托出他的計劃?
然而,他並沒有感到失落,反而覺得無比滿足,無比釋懷,那個他親眼看著從親友的血污中爬起來的孩子,終於在一日之間長大了,他一個垂暮老人就算死,也對的起九泉之下的殷正龍夫婦了。
正龍,你有一個好兒子!
老者一抹會心的笑意在臉上閃過,手中的龍吟刀噌的出鞘,他似在對著亡者,又似在對著自己的孩子沉吟著:
“正龍,我是看著你長大的,而今,也看到了天裂長大!我這一生也算是沒有白過了!”他粗燥有力的手指在冰冷的雪刃上劃過,它,還是像當年一樣的鋒利!
修羅島如日中天的時候,殷正龍親自拿著一把雪亮的刀,送到了他的跟前,“叔父,這把刀權當送叔父歸隱之禮,以後見刀如見人,希望叔父有需要正龍之時,務請一定言明!”
殷正龍送他離開的時候,修羅島上幾千弟子伏地拜送。
他上了船,手上的龍吟刀還有殷正龍的體溫,青色的刀鞘上一條蛟龍呼之欲出。
正當華年的和風就站在殷正龍的旁邊,揮淚送父親遠去。
當時,他以爲離開了,結局必然是老死山林,然而,噩耗傳來,他的龍吟刀再次出鞘時,看到的卻只是滿目的死屍和兩個懵懂的孩子,孩子站在血腥的風裡,突然像兩座山一樣跪下去。
“冷爺爺……”他們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他早已經猜到了他們要說什麼。
“孩子,起來,今天的血債我們一定會討回來!”
他凜然道,雙眉緊蹙,龍吟刀在那一刻噌的出鞘,刀出鞘時震耳的龍吟之聲宛如出海蛟龍,兩個人孩子遲疑的目光頓時變得堅定無比!
從此,退隱的風馳長老在修羅島上重新出現,帶著兩個孩子一起經過血雨腥風,打拼了如今的基業。
那個小孩子終於成了高高在上的修羅島島主,而另外一個少年,也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風長老,我們要不要出擊?”見到老者的刀一出鞘,老者身後一位著藍衫的男子上前問道。
說話者正是風馳長老坐下數一數二的高手浪滔天,他的武功和他的名字一樣,來時如海嘯,讓人無處可逃。
“滔天,你可知今天一戰兇多吉少?”老者凌厲的眼神裡突然流露出慈愛的光,“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藍衫男子微微一笑,“浪滔天和手下兄弟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手中的趕海鞭烏漆漆的,發著令人心冷的寒光,這是他終年在滔天巨浪中苦練的結果。此刻,趕海鞭已經如一條烏龍,隨時準備出擊。
“滔天,可我希望你活著!”老者突然伸出手,緊緊的握住了浪滔天的雙肩,而目光卻掠過他的肩頭,落到了一位雪衣少女身上,“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帶雪影離開,我就剩這麼一位親人了!”
少女並沒有注意到老者看著她,她只是手裡緊緊握著一把如雪明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海上的帆船,她衣袂迎風,站在最高的礁石之上,那個姿勢,竟然是隨時準備赴死的。
浪滔天看了她一眼,心裡驟然一冷,這樣的女子,如果真的是想拼了命,他一個浪滔天能拉的回來嗎?他的目光遲疑了一下,突然掙脫了老者手,單膝跪地道:“屬下盡力!”
是盡力,不是一定,老者聽了,只是微微一怔,便也笑了起來,“你盡力便是,雪影是我的孫女,她的脾性我當然清楚,若有不測,也怪不得你!”
岸上已開始有烏鴉鴉的人羣如洶涌的潮水般欺來。
“衆弟子聽令!”老者手一揮,弟子們便刷刷的聚攏了過來,“各司其職,切勿放過一個!”
“是!”
只是那麼一眨眼的時間,那些個弟子便隱入叢林不見了。
老者再一揮手,箭雨便帶著風聲,鋪天蓋地的襲來。
剛上岸的辛夷塢弟子來不及躲閃,霎時便死傷無數。洶涌的黑色怒潮遇到了阻擋,一時間竟然失去了前進的力量。
跟這些人,用不著光明正大,況且修羅島從來就不是標榜光明正大的人!
眼見辛夷塢的傷亡越來越重,人羣中突然躍出一位男子,男子白衣灑金,手擎一柄紫竹鑲金洞簫,叮叮的隔開箭雨,縱身掠過衆人頭頂飛來,金簫過處,無不是修羅島弟子的慘呼。碧綠的樹叢一時間鮮血四濺。
雪影見狀,握著刀的手突然一收,身子一縱,一刀“浮光掠影”便朝持簫人劈了過去,風馳知這位定是大名鼎鼎的金簫先生杜南風,方想提醒雪影小心,自己卻被一個紅衣女子纏住,紅衣女子二十歲上下,面容姣好,笑得陰險毒辣,風馳道聲不好,身子剛剛掠出,耳畔便有東西飛速劃過,待立定身子看時,紅衣女子正站在那裡提著刀對他吟吟淺笑。
“老東西,知道擋我紅如血的道路,是什麼下場了吧?今天我要你看看,是你的龍吟刀快,還是飲血刀快!”說著,嘩的一聲,手中刀便帶著凜凜雪光,清影萬千的朝風馳砍來。那把刀竟然脫離的刀柄,由一根細細的金鍊牽著,毒蛇出洞般的迅猛,讓風馳的龍吟刀來不及躲閃,只得生生迎了上去!
紅衣如血,刀影如雪,這身姿,這刀法,真正快的如同鬼魅一般!
但是修羅島的風馳長老又豈是等閒人物?
兩刀相擊,內力相搏,二人都瞬時都被震出去十幾步遠。然而,紅衣女子還沒有來得及站穩,手中的飲血刀已經靈活的一轉,帶著凜凜勁風再次襲來。
難怪她會成爲風入川的一把手!
風馳來不及多想,原地一滾,躲過刀式,再想提刀時,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擡頭摸了一下臉上的血,那血竟然是詭異的碧色。
“你用毒!”他一驚,想起剛纔掠過耳邊的那一陣清風,暗自叫苦,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紀,畢竟還是小覷了這個丫頭!
“哼,那又怎樣?”說著,一聲嬌笑,紅如血的第三刀便劈風斬浪般襲來,眼見刀刃就要砍到右臂,風馳卻是半分動彈不得,彷彿被釘在地上的木人,只有挨宰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