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帶著顧堯做了一系列檢查，爲了鼓勵他全程都特別勇敢，顧曉曉特地在他做完檢查之後，安排厲風爵帶他去吃冰激凌。
顧曉曉知道，顧堯眼饞醫院附近那家雪花冰淇淋很久了……
“你一個人，可以嗎？”
走之前，厲風爵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顧曉曉，顯然是害怕萬一有什麼不好的結果，顧曉曉接受不了。
當時，顧曉曉故作瀟灑，告訴厲風爵，無論好壞，她早晚都會知道，不用擔心她。
現在……
顧曉曉想想，的確是不用擔心她。
因爲哪怕是再壞的結果，她也必須咬牙撐下去，並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她。
“醫生，神經母細胞瘤……這是什麼？”
其實，聽到瘤這個詞，顧曉曉就已經知道了大概，但是，人總是這樣，不得到最肯定的那句話，總留有最後的僥倖。
“是一種顱外腫瘤，最常見的是發生在嬰幼兒身上……至於發病原因，暫時找不到真正的病因，能夠證實的，可能和遺傳有關，也可能和懷孕時期接觸的化學物品、菸酒、藥物等等有關。”
醫生的專業素養令人佩服，不用查資料，就把這個病最基礎的科普講給顧曉曉聽。
顧曉曉眸子一縮，在聽到“顱內腫瘤”四個字，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更是一片天旋地轉……
“這個腫瘤，根據高危因素不同，分爲低危組、中危組還有高危組……關於你兒子的分組，我們要後續做更具體的檢查才能下定論……不過儘管可以放心，就算是高危組，也有被完全治癒的可能！”
醫生推了推眼鏡後，看著顧曉曉，道，“今天安排住院吧？”
“後續治療，我們要根據明天檢查報告出來下定論……”
醫生輕描淡寫的話，聽著似乎這個病就跟一個小感冒一樣，根本沒有半點危險，但顧曉曉知道，這都是醫生故意安慰她的。
穩定家屬情緒，這也是醫生責任之一……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顧曉曉強笑著接過一疊疊單子，失魂落魄地走到收費點打算繳費的時候，還有點雲裡霧裡，沒有回過神。
顧堯？
顱外腫瘤？
這真的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他平常感冒都是睡一覺就好了，不用吃藥。
腫瘤，這種聽著就慘不忍睹的字眼，怎麼會和他扯上關係呢？
顧曉曉搖了搖頭，直到把自己的卡刷爆繳了住院費用，她還是不敢相信，顧堯這麼健康的人，竟然就被這樣蓋了一個殘忍的章。
“媽咪……”
總算吃到自己念念不忘的冰激凌，顧堯回來的時候，心情大好，看見顧曉曉，掙扎開厲風爵的手，就穿過人羣，跑到顧曉曉身邊，抱住顧曉曉大腿，“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今天起得好早……我想回家睡一覺……”
顧堯抱著顧曉曉的大腿，拼命撒嬌，儼然是過了一天，把昨天自己流鼻血暈過去的事忘記得一乾二淨。
顧曉曉扯了扯嘴脣，看著笑得如此明媚的顧堯，不知道顧堯這樣的笑容能維持多久，瞬間心臟被凍成冰塊，都沒辦法像是昨天那樣崩潰地大哭。
只覺得，自己嘴巴像是被塞了一根黃蓮，苦的她一時間都失了聲，沒辦法開口……
“嗯？”厲風爵見顧曉曉表情怪異，走過去，奪過顧曉曉手裡的繳費單，在看見上面印著的住院費用之後，先是皺了皺眉，然後蹲下身子，對著顧堯道，“今天還有個檢查沒做完……”
“要明天一大早做……我怕你起不來，直接在醫院給你預定了一張牀，讓你直接睡在這裡，這個想法棒不棒？”
厲風爵似乎並沒有哄人的經驗，這樣溫聲細語的說話，讓顧曉曉著實有點不習慣。
顧堯卻像是特別吃這一套，揮著手道，“聽著超級棒！”
“這樣，明天我就能多睡一會了……”顧堯打了個哈欠，“其實現在我就很困了……早上真的起得太早?！?
“那我們現在就上去睡？”厲風爵輕輕鬆鬆地抱著顧堯，直接把顧堯帶去昨晚的病房。
然後……
幾乎都不需要厲風爵刻意哄，顧堯直接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睡著了？”
厲風爵從病房裡出來的時候，顧曉曉不用猜也知道顧堯這是已經睡熟了。
然後，瞇起眼睛，忍不住就有點多想……
以前顧堯睡覺，都是要鬧騰一番才能睡著，何時像現在這樣人沾到牀就睡了？
顧曉曉深深嘆了一口氣，在心裡拼命勸自己不要多想，可能……可能真的只是今天太早起來，累了而已。
“嗯，已經睡著了，”厲風爵點了點頭，拉著顧曉曉在走廊設置的固定椅子上坐下，幾乎是不用顧曉曉明說，他已經知道情況不樂觀了。
只是……
他想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不樂觀法。
“自己看吧……”
顧曉曉知道，就算自己不告訴厲風爵，厲風爵肯定也有他的想法知道顧堯的現狀，所以，都懶得把醫生的話重複一遍給厲風爵聽，反而把自己手機遞給厲風爵。
“嗯？”厲風爵有點不明白顧曉曉這是什麼意思，低頭看了眼亮著的手機屏幕，赫然的，“神經母細胞瘤”六個刺眼的字映入眼簾。
厲風爵潛意識扭頭看了顧曉曉一眼，然後發現，顧曉曉臉上沒有半點反應……
恐怕這麼長時間，早就自己說服自己了。
“第一條，百科……你可以瞭解一下，”顧曉曉波瀾不驚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又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道，“醫生說，明天的檢查，是檢查他身體腫瘤究竟有沒有往原發器官外擴散……”
“好，”厲風爵一目十行看著手機上搜索的內容，點了點頭，開口，“如果沒有擴散，只要定期觀察，等有變化立刻干預就可以……”
“所以……說不定明天檢查報告出來，堯堯就又出院了，”厲風爵看顧曉曉強忍著的模樣，心裡心疼，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顧曉曉的頭髮。
顧曉曉卻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希望如此吧……”
顧曉曉如此頹然，厲風爵皺了皺眉，攬過顧曉曉的頭，讓她把腦袋搭在自己肩膀，“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
“發泄之後，會舒服一點……”厲風爵體貼道。
顧曉曉卻是搖了搖頭，“我不難過?！?
“堯堯還等著我照顧他呢，我也沒資格難過，”顧曉曉說著，倏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腰桿挺直就往病房走，“我去看看他。”
厲風爵看著顧曉曉故作堅強的背影，眼裡卻是閃出些許複雜。
*
*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倒黴的時候，倒黴的事情會接踵而至……
顧曉曉今天就有這種預感——
今天出門買個早餐，因爲不小心和人撞到，被人灑了一身豆漿後，顧曉曉就打算回家洗個澡換個衣服，順便再把自己壓在牀板下救急的五千塊錢現金拿過來，可以給顧堯繳費。
不料，進浴室剛剛擦了沐浴露，熱水停了……
顧曉曉：
顧堯還在醫院等她呢……
自己不能浪費時間！
顧曉曉咬了咬牙，強撐著就用冷水把自己身上泡沫沖掉，打算關水龍頭，熱水回來了……
好，真好。
故意欺負她是不是！
她纔不會把打倒?。?！
等她有錢了……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個破熱水器給換了！
顧曉曉擦乾頭髮換了衣服拿了錢就打算出門，結果，在等公交車的時候，顧曉曉感覺自己腳丫一陣涼颼颼，低頭，才發現自己光顧著換衣服，褲子和鞋子都沒有換，自己竟然穿著破了一個小洞的睡褲和洗澡用的涼拖就出門了！
算了，算了……
回去換的話，又要爬到五樓，太麻煩，就這樣吧。
反正也沒有人認識她。
無所謂的。
顧曉曉抿了抿脣，努力讓自己保持一個好心情，因爲等會，會有一個更重要的結果等著她去迎接，然而，因爲這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還是忍不住內心有點煩躁。
“堯堯人呢？”
顧曉曉趕到醫院的時候，厲風爵就被顧曉曉怪異的打扮嚇到了，急急忙忙衝過去，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顧曉曉輕嘆一口氣，都懶得解釋自己只是出去買一頓早餐，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堯堯人呢？還沒睡醒？”
“剛剛已經醒了，醫生帶去檢查了……”
“那你怎麼不跟著一起去？”顧曉曉瞬間瞪大了眼睛，眼神裡慢慢的責怪，“他一個人會害怕的！”
“我在這裡等你，”厲風爵眼裡倒是沒有什麼愧疚的反應，看著顧曉曉，定定地道，“怕你回來找不到我們……”
“那我可以打電話給你??！”顧曉曉說這句話的時候，潛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衣兜，發現自己衣兜裡放的是那五千塊錢現金，手機估計也放家裡沒帶身上！
不由有點懊惱，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總丟三落四的？
厲風爵看顧曉曉睡褲上還有個顯眼的洞，眼神先是閃爍了一下，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顧曉曉身上，“我們去三樓吧……”
“堯堯在三樓，”厲風爵眼神複雜，本來是想等一切順其自然發展，可顧曉曉的真實生活情況，似乎比他了解之中還要差。
厲風爵覺得，帶著顧曉曉和顧堯回S城，似乎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