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曜爵一直未睡。

黑暗中，突然聽到敲門聲，他怔了怔，趕忙從輪椅上站起來，大步往門口走去。

打開門，只見葉小溪安靜地站在那裡，她微垂著眼眸，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思緒。

“慕曜爵，可以把手機借我用一下嗎？房間裡和客廳的電話，我試過都打不出去。”

葉小溪語調平緩，態度客氣又疏離，她一直沒有看慕曜爵，眸光飄忽地盯著腳尖。

慕曜爵看著她，他胸口彷彿是堵了一團浸水棉花，又悶又重，壓得人透不過氣。

她比從前更瘦了，襯衫像麻袋一樣套在身上，空空蕩蕩。

他心臟鈍鈍的疼，他很想把她擁進懷裡，可他不敢……

這一刻，他突然發現，他把曾經那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弄丟在時光裡了。

感覺到慕曜爵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葉小溪咬了咬脣瓣，她猶豫片刻，突然擡起頭。

她迎上他滿是悲涼的眸光，眸光微動，聲音輕輕淺淺地說道：“慕曜爵，我答應一寶，每晚要和他視頻電話。時間快到了，你……把手機借給我，可以嗎？”

“一寶？”

慕曜爵眸光倏然凝住。

他聲音顫抖，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於他彷彿有千斤重。

一寶。

這是他爲他們孩子起的汝名。

他還記得，當時她臥在他懷裡翻字典翻成語找名字的小模樣，他捨不得她費神，於是隨口說道，就叫一寶，以後的也不用再想，就按順序來，二寶，三寶……

她伏在他身上笑，輕捶著他的胸膛，嬌嗔道：“還八寶粥呢，我纔不要！按順序來，大叔，你想生個足球隊呀。”

……

回憶突如其來的撞入腦海，是那樣清晰，然而轉瞬又化成一灘血肉模糊。

慕曜爵眸底染上一抹溼潤的猩紅。

他深吸了口氣，緊張地看著葉小溪，生怕自己聽錯了。

葉小溪點了點頭，“對，是一寶。”

……

慕曜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手機拿給葉小溪的，他心中有千言萬語，可他最後只是沉默地把手機遞給她。

他記得，她當時懷的是雙胞胎。

可她卻只提了一寶。

他不敢問，也不捨讓她去回想那段足以令他們痛不欲生的記憶。

葉小溪沒有再說什麼，只在接過手機時，平靜地說了聲“謝謝”，然後轉身回到自己房間，重新關門隔絕他的視線。

慕曜爵望著緊閉的房門，彷彿失了魂魄一樣，他呆呆地站在那裡。

他聽不到房間裡的聲音，直到不遠處立式掛鐘發出整點報時的聲響，才驀然回過神兒。

慕曜爵顧不得換衣服，他吩咐屬下推輪椅，備車，一路疾馳，迫不及待地來到郊區別墅。

二樓書房，有許多排開放式書架，上面沒有書，擺滿了密封嚴整的檔案袋。

這些年，他一直派人暗中保護葉小溪。

最開始是每天，後來每週，每月，都有無數關於她的影像資料傳回來。

但他一直不敢看，他將它們全部塵封。

他告訴自己，只要知道過的好就足夠了。

他怕自己看到她，哪怕只是一張照片，也會按捺不住對她的思念，去打擾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