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墨嘯琛講完那些話的幾個星期裡,蘇落淺一直活在自己的恐慌中,吃飯的時候拼命壓抑自己的口味、食慾,上班、逛街的時候身體不自覺地避開所有人的眼神。
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總覺得自己的秘密會在不經(jīng)意間大白於天下,然後造成無法挽回的波動。
尤其在例行檢查時,各項孕期內(nèi)的指數(shù)連連不達標,自己的情況越來越糟糕,醫(yī)生的三令五申,嚴肅警告之後,蘇落淺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能再等了。
爲了這個孩子,也要更早地作出抉擇。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guān)照,但是我真的不適合這份工作,所以……”一大早,在一片肅穆中,蘇落淺恭敬地把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豁然寫在上面的是“辭職信”三個字。
那晚和墨嘯琛聊了很久,自己也考慮了許多無法避免的外在因素,既然已經(jīng)無法更改,倒不如坦然地接受著一切,把自己所有的後路全部斷送掉,徹底迎接新生活的到來。
挑著眉頭,項楊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雖然當初是人家引薦的機遇,但是這麼長時間以來蘇落淺的表現(xiàn)無疑都得到了大家的好評和讚揚。
看她每天沉浸在工作中幸福的樣子,老實說他根本不相信蘇落淺是真的不喜歡這份工作。
“蘇落淺,如果你對這份工作有任何想法,隨時可以跟我提出來?!睂χK落淺,項揚做出挽留,畢竟設(shè)計類的人才可遇不可求,不想讓蘇落淺因爲某些外在因素而隨隨便便放棄了自己的夢想。
“要知道你現(xiàn)在對這個行業(yè)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瞭解,很有可能下一步就會讓你獨立設(shè)計,這麼好的機會,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主動放棄?!庇氈p手,項揚露出無可奈何的手勢。
不斷下壓的頭部,幾乎快要垂到桌底下去,眉間的糾結(jié)清晰可見,但是以前的自己或許還會因爲這些話語有所動容,但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我真的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很抱歉?!?
她很感激面前的總監(jiān)給了她一次接近夢想的機會,也很感激這裡共事的同事們能給她無限的包容和幫助,但是這一次她註定要令一些人失望了。
“不方便告訴我嗎?”在堅定眼神的感染下,項揚不自覺地出聲關(guān)心著。
“對不起?!北荛_探究的眼神,不斷張合的嘴巴最終還是選擇了保密,她不想再讓自己置身於任何危險之中,所以就讓她一個人靜悄悄地離開。
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項揚知道再多的勸說也失去了意義,拿過桌上的辭職信,卻當著蘇落淺的面徑直撕地粉碎,在一片驚愕中,笑著解釋著,“既然你真的想走我也不挽留,但是我希望你還想從事這個行業(yè)的話,可以再來找我?!?
雖然主意已定,但是項揚本能地覺得這個女孩不會真的離開設(shè)計行業(yè),不管到哪裡,都能給這個女孩留一條後路。
“謝謝?!甭犞偙O(jiān)的話,蘇落淺的鼻口一陣酸澀,強忍住即將崩潰的淚腺,猛然轉(zhuǎn)身,“那我就先走了?!?
除了傷害,還是有許多人給予了無私的溫暖,蘇落淺慢慢融化在這份感動裡。
但是她已經(jīng)過了年少輕狂的時間,不會再因爲情緒困擾自己的抉擇,她會把這些封鎖在自己的心裡,當做最美好的回憶。
“謝謝大家的照顧,我有時間一定回來看大家的,謝謝?!北е约菏种械暮凶樱瑖谝酪啦粧蔚娜肆t中間,蘇落淺不時鞠躬感恩致謝,只是滿口的相見的承諾不知道該何時才能實現(xiàn)。
站在樓底下,站在風(fēng)塵裡,擡頭仰望著自己工作的地方,這些日子好像就想一場夢一樣雖然自己放棄了很多,但是爲了你什麼都值得,蘇落淺騰出的右手微微地撫摸著已經(jīng)開始凸起的肚子。
“好了,別哭了。”一直等在車內(nèi)的墨嘯琛上前擦拭著蘇落淺斷了線的淚珠子,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勸撫著,“醫(yī)生都說了,你的情緒不能太過於波動?!?
“對不起。”哽咽著止住淚水,蘇落淺盡力平息著自己的情緒。
“上車吧。”看著這樣沒有生氣的蘇落淺,墨嘯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徑直打開車門。
“現(xiàn)在就只有我爸媽,其餘的事情我都解決好了?!币揽恐嚧埃粗粩噌嵬说娘L(fēng)景,蘇落淺出聲打破著沉默。
雖然心意已決,但是哀傷的氛圍還是久久繚繞著不散開,墨嘯琛可以感受到蘇落淺身上持續(xù)不斷涌現(xiàn)的糾結(jié)。
但是這是現(xiàn)在最好的抉擇,無論從哪方面而言,這對蘇落淺而言都是最好的決定。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但是行程安排比較複雜?!彪m然蘇落淺已經(jīng)同意了,但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把她送出去,並且抹掉所有的蹤跡,實在太困難。
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留下任何的瑕疵和把柄,讓蘇落淺毫無牽掛和危險地離開。
“墨嘯琛,今天晚上我們吃火鍋吧?!睕]有應(yīng)上墨嘯琛的回答,蘇落淺自顧自地提議著。
“但是你。”一想到蘇落淺的身子,墨嘯琛就格外的擔(dān)憂。
“最後一次了,和你,和爸媽,最後一次了?!奔毼⒂崎L的話顯得有氣無力,在墨嘯琛聽來卻格外心疼,呆滯的目光中有多少的留戀與不捨。
“好。”深受著感染,墨嘯琛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就在這頓佳餚裡,再一次感受一下屬於家庭的溫暖、家人的關(guān)愛。
於是,回家的時候,墨嘯琛幾乎滿手提著放不下的菜按響了門鈴,看著還在後面發(fā)愣的蘇落淺,只希望她真的開心就好。
“哎,怎麼這麼多菜,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慶祝?”開門的楊珊一臉詫異地看著進門的兩人,佈滿皺紋的眼睛不停觀察著兩人的氣場,希望能揪出什麼貓膩。
放下自己的思緒,走到墨嘯琛的面前,蘇落淺徑直推起楊珊的輪椅,“是,我們是有事情要宣佈,但是現(xiàn)在我要親手給你們做一頓飯,你們誰都不要幫忙。
說著,把楊珊安置在沙發(fā)前,蘇落淺就從墨嘯琛的手裡接過東西,走進廚房開始準備起來。
“阿姨,落淺會告訴你所有事情的?!鞭挶苤鴹钌旱闹讣y,墨嘯琛的眼神死死盯著廚房的門口,感受著那個小女人的情緒波動。
“我還是去看看她吧?!闭玖⑵鹕?,透過狹隘的門縫,墨嘯琛注視著蘇落淺的一舉一動。
嘩嘩的沖水聲,還有絢爛的擇菜、切菜聲此起彼伏,蘇落淺幾乎用盡自己全部的心意準備著最後一頓感恩宴,全神貫注的模樣就像在完成一個絕美的藝術(shù)品。
只是堵在心口的情緒還是時不時會
出來作祟,明明是想笑著做完所有的事,但是眼角卻總是乾澀無比,不斷騰出的煙霧薰紅了自己的眼睛,對,就是在這樣刺眼的作用下,自己的眼淚纔會想斷了線一樣不斷滑落。
抹著眼淚,唏噓著鼻子,在轟隆隆的油煙機掩飾下,蘇落淺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看著這樣的女孩,墨嘯琛就知道縱然在超市裡歡聲笑語的女孩也只是隱藏心神的僞裝,事實的她還是不捨,還是難過,還是隻會躲在角落裡一個人靜靜地流淚。
但是面對她的傷口,自己除了這樣靜靜地看著、守著,真的已經(jīng)無能爲力了。
終於完美的一餐飯,在衆(zhòng)多人的期待中上桌了,所有人圍坐在一起,感受著火鍋帶來的濃濃熱意。
“媽,這是你最愛吃的蜜棗。”夾起盤子裡的菜餚,帶著同樣甜蜜的笑容,放進楊珊的碗裡,“這個做法也很方便,你什麼時候想吃的話,可以隨時做。”
“還有爸,這是你愛吃的魚,我在冰櫃裡封了很多海鮮,但是爸,酒少喝些,畢竟媽手腳不方便,你喝醉了不好照顧她?!笨粗鴮γ嫔畛恋母赣H,蘇落淺也作出著叮囑。
瞬間的呆愣之中,二老都不解地看著說出這一番話的蘇落淺。
“落淺,你這是?”楊珊不自覺地把眼神投向了一邊同樣有些安靜的墨嘯琛,“你們兩個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嗎,難道是……”
默然領(lǐng)悟的楊珊,嘴角立刻露出幾分終於看見雲(yún)彩的笑意。
母親的想法,蘇落淺又何嘗不知道,只是墨嘯琛一直都是她的朋友,他們之間只有患難之間的友誼,何況現(xiàn)在他們之間更加沒有任何機會了。
舉起酒杯,辛辣的白酒徑直入口,蘇落淺終於鼓足了勇氣,“爸媽,我要離開一陣子,自已一個人。
看著立刻慌張起來的楊珊,蘇落淺又接著解釋,“我這一次是出去學(xué)習(xí)的,我已經(jīng)拿到了入學(xué)申請,所以我不想放棄?!?
“這怎麼回事?”捂著自己的心口,聽到這個和自己想象出入很多的消息,楊珊覺得自己一陣急促,有些喘不上氣,死死拉著蘇落淺的手,“你怎麼又要離開啊,你們都這樣子讓我怎麼辦,是不是那個人又對你做什麼事了?”
皺起的眉頭,急促地質(zhì)問著,楊珊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一種可能。
“媽,你聽我說?!泵赣H的手掌,蘇落淺安慰著,“沒有,其實這一次也是他給我申請的,是一次很好的深造機會?!辈坏靡阎拢K落淺只好把墨嘯琛指了出來。
“對,是真的。”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墨嘯琛也應(yīng)和著點了點頭。
“那你……”楊珊還是一臉的不放心,一個女孩孤零零一個人在外太危險了。
“好了?!笔冀K坐在裡面,冷靜旁觀的蘇成終於出聲打斷了妻子不斷追問的話語,“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們做父母的當然要全身心的支持,還嫌她被這個家拖累的不夠啊?!鼻弥雷?,蘇成發(fā)出爲人父的嚴肅感。
只是話一落,楊珊已經(jīng)禁不住哭了起來,“我就是知道,纔不想讓她一個人再在外面受苦?!蔽嬷约旱哪?,楊珊忍住自己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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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