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可以說是十惡不做的長公主，只因爲她這一死，一眨眼間，以前罵她蠢笨如豬的承陽王歌頌她“端莊賢惠”，以前恨不得對她千刀萬剮的皇帝也把她稱作“最善良的人”。
長公主死去的靈魂得到了“昇華”。
而殺了世間最善良最端莊賢惠的長公主的慕珩卻儼然已經是“墮落”的惡魔了。
百里慕晟對長公主語氣裡的“維護”之意，讓滿殿深諳官場之道的大臣們越發的堅信皇帝這一次也是要殺慕珩的。
文武大臣們雖然也懼怕慕珩這個九千歲，可現在是皇帝和幾個番王聯合起來要殺慕珩。他們中很多人都怕自己現在要是不站出來表態，以後慕珩一死，皇帝和番王們會出來算舊賬。
於是，衆多文武百官也紛紛站出來表示慕珩這個九千歲有多麼的“卑劣”。
吏部尚書武韜略手執玉笏，從隊列中走出，一臉哀痛和沉重的對百里慕晟道，“啓稟皇上，九千歲昨日違抗皇上您的命令砍了長公主的腦袋，今日早朝又是這般若無其事的之態，絲毫沒有因爲殺死長公主而愧疚，可見九千歲並無悔改之意。微臣懇請皇上立即削去九千歲的職務，將他打入死牢，三日後午門處問斬。只有這般才能告慰長公主和皇室先祖們的在天之靈。”
這吏部尚書武韜略也是皇帝的心腹。衆人也都知道他的女兒今年也進宮參加了秀女的甄選。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女兒必定是能被皇帝選爲妃嬪的。
現在，由皇帝的心腹提出要斬殺慕珩的提議。那皇帝自然也是可以順著吏部尚書史的話接下去說了。
百里慕晟清了清嗓子，也是用一臉哀痛的表情凝望著慕珩，似乎對他失望之極。
“慕珩啊，你這次真的是讓朕很失望啊，也辜負了朕對你的期盼啊。唉，不過罷了罷了，朕是一國之帝，就算心裡再想偏袒你，可也不能做出違背祖宗組訓的事情啊。朕決定了……將你打入死牢，三日後午門問斬！”
百里慕晟此話一出，承陽王他們一幫人心裡皆是歡喜的。
死了個長公主，他們這幫兄弟心裡雖然多少有些難過，不過若是能用長公主的死來將慕珩拉下馬，那倒也不錯啊。
沈老太傅轟然一跪，手執玉笏，一臉誠惶誠恐之態的說道，“啓稟皇上，據微臣所知，錦衣衛那裡已經查出是長公主勾結史潼明，一起策劃了對皇上和出雲國太子的刺殺。九千歲這次雖魯莽的殺了長公主，可據微臣所知，當時長公主的態度極爲惡劣，有抗旨之意。微臣懇請皇上……”
“老太傅！”百里慕晟再次打斷了沈老太傅的話，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
沈老太傅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百里慕晟打斷，老太傅心裡一沉，垂著眼皮看著地面。
皇帝今天看來是鐵了心要殺慕珩了！
唉，權勢真的是一種讓人慾罷不能的毒藥啊。
一年前的皇帝，善良、單純。
一年後的皇帝，聰明、睿智。
卻也心狠手辣，作爲皇帝的他已經容不下對他皇位有威脅的慕珩了。
傅子矜並沒有因爲皇帝的態度而改變他的態度，他手執玉笏，又在沈老太傅身側跪下，“皇上，沈太傅並沒有說錯。長公主意圖刺殺皇上和紹太子，這已經是殺頭之罪了。九千歲這次只不過是魯莽些而已……”
“傅子矜！”百里慕晟不悅的語氣再次在殿中響起。他瞇著眼睛，看向傅子矜的眼神也變的更加不悅了。該死的，他早就讓傅子矜不要爲慕珩求情了。
傅子矜這是蠢啊還是傻啊！
等今天事情後，他一定要找個機會“教訓”下愛管閒事的傅子矜。
傅子矜並沒有因爲百里慕晟的呵斥而就此罷休，他又緊著聲音繼續說著，“九千歲是該罰，但還不至於讓皇上殺掉九千歲！”
百里慕晟的臉被他氣的漲紅。他全身繃緊，肩膀都在不停的顫抖著，看向傅子矜的目光越發陰鶩，似乎是恨不得就要此殺掉傅子矜。
承陽王擡頭看了一眼百里慕晟，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就出聲嗆沈老太傅和傅子矜，“皇上，本王雖然顧及姐弟之情，會偏袒長公主些。但本王也知道長公主如果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那是罪不可恕的。但即便長公主犯了事，也是該皇上您來判決長公主的生死。慕珩他一個太監算什麼啊？他憑什麼逾越過皇上您來處置長公主的生死啊？本王覺得他這分明已經是不把皇上您放在眼中了。”
承陽王也是老狐貍了。他剛纔這麼一說，分明就是在挑撥百里慕晟和慕珩的關係。告訴百里慕晟，慕珩這個九千歲目中無人到根本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百里慕晟在承陽王的一番說辭下，臉色果然又陰沉了幾分，看著慕珩的目光也漸漸變得陰煞冷鶩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慕珩將殿中每個人對他的態度都收入眼底。面對百里慕晟投過來的目光，瀟瀟灑灑的一笑，臉上還是一副“不知錯”的模態。
他這樣的一副模態讓百
裡慕晟心裡一惱，高聲道，“來人啊！將慕珩馬上打入死牢！”
有御林軍衝進殿裡，嚮慕珩而來。
慕珩一雙邪眸微微瞇了瞇，眉眼瞬間彎彎成兩條好看的月牙，這才揚脣輕快的說著，“皇上，奴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啊？奴昨天是砍了長公主，但砍殺的是該砍殺之人、罪有應得之人。奴這是在替皇上您辦事呢，奴沒有錯，若是有人覺得奴錯了，那便也是覺得皇上您錯了！”
他這話說的擲地有聲，像一道驚雷似的砸下來，震得金殿上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誰也沒有想到慕珩這個一隻腳都已經踏進鬼門關的人竟然到這時候把皇上給擡出來，做他的護身符了。
承陽王微瞇了瞇眼，嗤笑，“慕珩，死到臨頭了，你怎的還這般無恥啊！”
“撲哧！”
慕珩忍不住輕笑出來了，百里慕晟陰鷙的眼神馬上砸向他，他這才抿抿脣，斂起臉上的笑容，讓自己變得稍微正經一些。
“承陽王，您口中那個端莊賢惠、溫婉賢淑的長公主奴是不認得的。奴認識的那個長公主是殘暴、陰戾、卑鄙的，仗著她長公主的身份，經常濫殺無辜的惡毒婦人。就在昨天，奴帶人去捉拿她時，她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準備抗旨呢。承陽王，還有幾位王爺，您們確定您們沒有認錯親戚？”
承陽王眼眸裡有精光閃了閃，他沉聲說著，“慕珩！本王剛纔說了，即便長公主犯了罪，那也該皇上來處罰他。而不是你這個閹人來懲治她！”
慕珩鄙夷的輕嗤一笑，直接輕蔑的一甩袖，“承陽王，彆著急嘛。您先回答奴一句，您真的確定還要一直這樣幫長公主‘討回’公道嗎？”
承陽王不知道慕珩又要做什麼，只的狠狠的剜了慕珩一眼後，慷慨激昂的說著，“本王是明楚國的王爺，自是要維護公理！”
其他幾個番王紛紛對慕珩破口大罵，“慕珩，你不要再耍什麼花招了！”
慕珩擠了擠眉，歡喜的輕拍了手，向上座的百里慕晟高聲稟告，“啓稟皇上，錦衣衛這一年裡一直在緊盯著長公主。結果發現了許多長公主的惡行。”
慕珩又脆聲的拍了拍手，金鑾殿外有兩個錦衣衛擡著一大籮筐的文書走進了殿中。
在滿殿大臣疑惑目光下，慕珩才又說道，“皇上，這竹筐裡放著的文書上寫明瞭長公主這段時間裡做過的一些惡事。像上面寫著爲擴建長公主府而用無賴手段逼迫附近百姓低賣房舍；縱容府中子女爲非作歹，欺壓百姓；勾結朝廷命官，強佔百姓田地等事情都有寫明的。皇上您可以派人去查明的……”
說到這裡，最重要的也是最關鍵的時刻到了，慕珩故意的頓下，拖著音調說道，“當然了，這種小普通老百姓死個一兩千人，對承陽王他們這些王爺來說都是小意思的。誰讓長公主是咱們明楚國尊貴的公主啊，又有承陽王這些王爺們做依靠啊。
連皇上見到長公主都還得恭恭敬敬的呼她一聲‘皇姑姑’啊，平民百姓的命賤擋了長公主的道，活該死啊。”
慕珩故意用反諷的手段來“稱讚”死去的長公主。
可這話其實就是在承陽王和百里慕晟他們這些人的臉啊。
看吧，這麼一個不把百姓性命放在眼裡的公主，就是你們口中“端莊賢惠”、“最善良”的公主啊。
百里慕晟白皙的臉上已經佈滿了陰雲，他厲聲的說著，“慕珩，長公主犯下的事情朕自然是不會放過她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經過朕的同意就殺掉她啊！”
傅子矜聽了百里慕晟這話，心裡輕嗤起來。
啊呸！騙三歲小孩啊？如果皇帝你真的能制服得了長公主他們那幫人，長公主他們早就不敢囂張的密謀刺殺舉動了。
慕珩對百里慕晟溫潤一笑，繼續拱手說著，“皇上別急，請聽奴繼續說。”
慕珩輕頓了頓，伸手從那一籮筐裡拿出一份文書來，才又繼續說道，“當然了，咱們長公主那可是咱們明楚國最爲尊貴的公主啊。作爲一個最尊貴的公主，長公主她是個有‘抱負’、有‘野心’的人啊。長公主的‘抱負’和‘野心’不僅體現在她對小老百姓們的生死漠不關心。還用她長公主的身份暗地裡賣官鬻爵，招兵買馬啊。恐怕眼下朝堂裡站著的很多官員都是通過長公主才升官發財的吧。”
滿殿人又是一驚。
賣官鬻爵，這可是明楚國曆代皇帝最忌諱的事情啊。
試想，讓一些沒有什麼才能的人通過錢財的方式進入官場，這會導致吏治腐敗，百姓被剝削的局面啊。
慕珩又勾著嘴角，向承陽王他們一幫王爺看去，繼續道，“奴也很好奇，長公主這招兵買馬，招來的兵買來的馬兒是爲了幫幾個王爺以後篡權做的準備呢？還是長公主自己想篡權奪位，做咱們明楚國第一女皇啊？”
“你胡說！長公主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一定是你在栽贓嫁禍他！”幾個番王除了承陽王以外，其他幾人幾乎是在慕珩剛說完話時就異口同聲的
尖聲大叫起來。
這個慕珩，他剛纔那般說，這不分明就是在坑他們嗎。
慕珩挑挑眉，促狹的接過幾位番王的話，“幾位王爺都說長公主沒有膽子做欺君罔上的事情，可眼下證據確鑿。那幾位王爺的意思就是說長公主做的這些其實就是幾位王爺指使她做的咯？”
幾位番王被慕珩氣的簡直要吐血。
慕珩這分明是逼著他們這些人當衆承認他們這些人有一顆篡權躲位，誅殺皇帝的心啊。
不要臉！慕珩真是太不要臉了！
幾位番王又趕緊反駁起慕來，直言他是想借著冤枉長公主從而給他自己脫罪。
慕珩笑而不語，百里慕晟擰著眉讓小太監那那竹筐裡的文書還有長公主賣官鬻爵的證據呈給他。等百里慕晟看到那文書上寫的有關長公主的重重罪行後，眼底已經滿是慍怒與不滿。他將手上拿著的一疊文書直接往金鑾殿之中跪著的幾個番王面前用力一砸。
幾個番王一時間皆不再做聲。
慕珩這時眸子突然一縮，似兩汪寒潭，又好似迸射出刀光劍影出來，向百里慕晟一跪。
“奴在去長公主府的路上就知道了長公主的所作所爲，本想著等抓到長公主後再向皇上稟告的。奈何奴帶人去長公主府時。長公主根本不把代表皇上的奴放在眼裡。皇上，奴一時氣憤之下就出手砍殺了長公主！”
百里慕晟張張嘴，剛想應和他的話，慕珩已經自己又開口說道，“皇上，長公主不把奴放在眼裡，這就等於不把皇上你放在眼裡啊。可憐皇上每次見到長公主還得恭恭敬敬的喚她一聲‘皇姑姑’，可長公主正利用著皇上的這份尊重，爲非作歹，霍亂皇上您的朝綱啊。”
百里慕晟雙手不自覺的又伸手去揉了揉他衣服的衣角。
“慕珩啊，即便這樣……你也不能不經過朕的同意就……砍殺了長公主啊。你這依舊是死罪啊！”
百里慕晟突然明白了。
慕珩剛纔那般奮不顧身的指出長公主的罪行，其實是在逼承陽王他們那幫番王不要再爲長公主申冤了。畢竟各種罪行被昭告天下的長公主若是還有人爲她申冤，那別人自然會懷疑爲長公主申冤的那些人其實是和長公主同一條船上的利益共同體。
長公主都敢賣官鬻爵，那和她是共同體的人當然也敢了。
承陽王他們這幫老狐貍，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再爲了長公主而惹得他們自己一身騷。
可他這個皇帝不服……
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殺慕珩。
他怎麼可以放棄啊！
百里慕晟又緊張的揉了揉衣服的衣角，做出對慕珩的“恩赦”之態，“不過，長公主也實在是可惡。朕若是現在就殺了你，到底會寒了忠臣的心。那就……拖後三個月。三個月後再來行刑吧。”
他這還是鐵了心要讓慕珩死啊！
他話一落下，扶著額頭做出一副頭昏目眩的模樣，張嘴就要讓身邊的小太監通稟下朝。
只要下了朝，慕珩的死刑一定，就改不了了。
慕珩冷冰冰的話這時卻又砸在金鑾殿上，“皇上，自您登基後，奴就深受皇上的厚待，眼見著有長公主這種奸人在霍亂朝堂，奴實在是深惡痛絕啊。皇上是天，皇上是地！奴見到長公主那般不把皇上的命令放在眼裡，奴一時難以自制，砍殺了長公主。
現在皇上既然覺得奴這個砍殺了長公主的閹人該受罰，那奴也絕對不會做讓皇上爲難的事情。死牢？奴去坐就是了！”
慕珩把話說的激昂、鏗鏘，滿殿那些原本想置他於死地的官員一下子都懵了。
這慕珩話裡有話啊，分明是在指責百里慕晟這個皇帝忠奸不分嘛。
滿殿人一時間都不敢再言語，就連承陽王也彷彿失了聲一般，只盯著百里慕晟不說話。
百里慕晟一張臉已經漲的比煮熟的蝦還要紅了。
狡猾如慕珩……
難怪之前會把翰宣帝玩弄的團團轉。
不過越是這樣，他越要把握機會，把這個狡猾的慕珩給殺掉！
不等百里慕晟再開口斥責慕珩。慕珩已經又一臉認真的對著龍座之上的皇帝連磕了三個響頭。三個響頭落下去後，他身姿筆挺的從地上站起身，就要跟著御林軍們走下去。
“等等！”百里慕晟突然張口又喚住離去的他。慕珩輕頓了頓，仰頭去看龍座之上的百里慕晟。
百里慕晟雙手已經幾乎要把衣服的衣角直接揉爛了。
他高聲嚴厲的說著，“慕珩，你剛纔那拐著彎罵朕忠奸不分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你慕珩能有今天，是我們百里家施捨給你的！既然是你自己親口說會聽朕的命令的。那朕今天要是不治一治你這種目中無人的毛病，以後這天下就沒有人再把朕放在眼裡了！”
百里慕珩聲音裡滿是激動，“來人啊！將慕珩拖下去，明日午時朕親自監斬！”不管了，今日即使是沒有條件殺慕珩，他也要創造條件殺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