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琳聲音不輕不重，音速不急不慢，說話時，視線一動不動的落在君懷笑臉上。
她要看他的反應。
然而好一會兒，君懷笑的表情似乎沒有出現任何的波動，一如他一直以來的淡定。
他就這麼平靜的看著她，目光柔和，卻讓季琳感到一片冰涼。
突然有點後悔，握著他手的手，慢慢鬆開，垂到牀邊。
燭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長長的影子正好將季琳的身體完全擋住，也擋住了她滿心的期待。
原來明亮的心臟，此刻被厚重的陰影籠罩著，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
而他不發一言，季琳真的很尷尬，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他直接拒絕，反而更好，那樣的話，她可以裝瘋賣傻，笑著告訴他，哈哈，我只是跟你個玩笑想看看你的反應，總之可以有很多理由讓自己下了這個臺階。
原本以她的性格，她也完全可以追問他，你丫到底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給老孃一個痛快話。
但再野蠻如她，她也不過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孩。
她有她的矜持，她有她的自尊，她有她的驕傲。
有些話可以說第二次，但有些話，永遠不能。
更可況，他的沉默，已經是最明顯的回答。
“我……”季琳垂下眼眸，頂著臊熱的臉頰低低的吐了一個字後，便不知該如何繼續。
“天色不早了，好好休息。”像是過了幾個世紀，季琳終於等來了他的迴應。
不是接受，也不是拒絕，完全是毫無關聯的一句話。
季琳覺得他LOW爆了。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季琳一貫的熟悉，只是這一刻，卻莫名覺得有些……遙遠。
季琳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會有這樣的感覺，她只知道，或許有些東西從這一刻起，再也回不去了。
君懷笑走了，季琳看著房門被關上，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溫暖的橘色燭光微微閃動著，季琳的心卻是一片落寞。
淚水無聲無息的滾了眼眶，方纔的忐忑不安，緊張與期待，此刻全都融進了淚水中，變得一文不值。
季琳其實並沒有認真想過自己的表白會怎樣，但君懷笑的反應，又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生平第一次告白，季琳就這樣遭到了可恥的失敗！
……
爲了避開與君懷笑碰面時的尷尬，第二天，季琳賴在牀上，直到香凌第N遍喊她，她才慢條斯理的起了牀。
給她梳妝打扮的時候，香凌看她臉色不太好，便小心問她：“小姐，你跟公子是不是吵架了？”
季琳一怔：“怎麼這麼問？”
“呃……昨晚看公子從你房裡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有點沉重。而且，我好像聽到小姐發脾氣了。”香凌小聲說著，季琳蹙著眉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你沒去睡覺？”發脾氣那事兒，大概是她朝房門扔枕頭的動靜。
香凌點點頭：“我是怕小姐萬一突然有什麼吩咐找不到我，所以就一直在外面候著。”
“那你除了聽到我發脾氣，還聽到啥了？”季琳問，她一定要確保自己的表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那麼丟人的事，她是再也不想去回憶了。
“沒有。”香凌老實搖頭，又疑惑：“那小姐你幹嘛發脾氣啊？”
呃，季琳有點卡殼。
“那個……我讓君哥哥買下君悅客棧，他不同意，我就不開心，所以發脾氣。”季琳胡亂編了個理由，完了才暗惱。
不對呀，我爲啥發脾氣幹嘛要告訴你？
“啊？”小香凌又當真了，“小姐，好端端的你幹嘛要公子買下君悅客棧啊？那可是祈京最好的客棧，要買下來可是要花很多錢的。”
小姐一定是瘋了，幸好她家公子沒有跟著發瘋。
季琳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不想再理她。
正好兩人聊著，梳妝完成，香凌很快退了出去，沒一會兒，又來了，手上端著托盤，裡面擺了好幾樣吃的。
“小姐，這是公子特地吩咐廚房給你做的早飯。”香凌邊說邊把東西在桌上布好。
季琳蹙眉，君懷笑？
眸光黯了下來，伸手把面前的東西往外一推：“拿走吧，我不想吃。”
“怎麼了小姐？”肚子叫了半天，連她都聽到了，咋又不吃了。
“沒什麼，收走吧，我想再睡會兒。”季琳胡亂找了個藉口，起身回到牀邊坐下，作勢就要躺下去。
香凌見狀，只得收了東西出去。
沒走多遠，碰到君懷笑。
“怎麼回事？”君懷笑問。
香凌不敢隱瞞，連忙回道：“小姐說不想吃，讓奴婢收走。”
“她怎麼了？”君懷笑明知故問，香凌不知道他和季琳之間到底發生了啥，於是就把季琳跟她說的那一套說了出來：“小姐說你不同意買下君悅客棧，所以她心情不好。”
君懷笑微微一怔，這個小丫頭，編謊言倒是信口就來。
揮揮手，香凌很快退了下去。
他擡眼望著季琳房間的方向，數秒後，才擡腿走了過去。
敲敲門，季琳以爲是香凌又來了，不耐煩的吼道：“都說了我不想吃，我要睡覺，別來煩我！”
剛說完，君懷笑乾脆推開門進了房間。
季琳正要發飆，擡眼看到是他，怒氣衝衝的表情頓時僵在臉上。
她重重的吐了口氣，別開視線，沒好氣道：“你來幹什麼？”
你特麼還有臉來？
“爲何不吃早飯？”君懷笑溫聲問她，並不在意她的態度，語氣帶著濃濃的關切。
看他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的表情，季琳心裡的火更大了。
“沒心情，不想吃！”生硬的語氣，季琳從來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但她現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無論如何，這早飯是一定要吃的。若是不合胃口，一會兒我再讓人給你做些你想吃的。”君懷笑依舊好脾氣說道，季琳一個字都不想聽。
他到底來幹嘛？心有虧欠，來關心她？還是怕她尋死覓活自尋短見？
想到這，季琳心裡一頓煩躁。
“不用了。”硬梆梆的回了三個字，現在就算是給她唐僧肉她也吃不下。
君懷笑知道她在置氣，眉宇間劃過一抹心疼，快到他自己都來不及細嚼。
只是見她這麼倔勢，但也不再勉強。
“也罷，若你想吃什麼，回頭告訴香凌，讓她爲你準備便是。”無奈的語氣，表示妥協，又道：“今日寧王設宴，琳妹準備準備，爲兄晚些時分再來喚你。”
聽他說完，季琳忽然想起昨天南宮楓堯似乎是說過要給雲染接風洗塵來著，可用得著這麼快麼？而且還偏挑她心情不好的時候。
“你陪雲染去就行了，我不舒服，不想去。”給雲染接風洗塵，她去幹嘛？給他們照明？
靠！
君懷笑沒有說話，季琳也不想再理他，一骨碌倒到牀上背過身不再看他。
看著她的背影，君懷笑心底一聲嘆息，道：“也罷，那琳妹就在家好好歇著吧。”
聽到關門的聲音，季琳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差一點就追了上去。
只是身體的舉動可以控制，但心裡的反應卻怎麼都控制不了。
很酸很痛，季琳知道自己很在意。
……
季琳悶得慌，等他們走後，她也一個人收拾了一下出了門。
去賭坊逛了一圈，生意很火，她後來又推出了二十一點的玩法，深受廣大賭徒們歡迎。
照現在這勢頭下去，千金坊馬上就要成爲祈京最大的賭場了。季琳甚至想著是不是該再開幾個分店啥的。
不過暫時不搞了。
心情不好，她還上桌跟人賭了幾圈，結果屢賭屢敗，眼看還剩下幾個銅粒子，季琳一邊咒罵一邊離開了賭桌。
誰特麼說的情場失意賭場得意的？站出來，老孃不往死裡打你。
回到街上，季琳找了個茶館坐下。
“啪！”剛喝了口茶，突然一聲脆響，接著是說話的聲音：“要說這寧王，謀略過人驍勇善戰……”扭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鬍子老頭正拿著扇子，在茶館前方正中央的小臺處侃侃而談。
說書麼？季琳沒什麼興趣，但他說寧王……南宮楓堯？
季琳來了興致。
“說到這長相，那是玉樹臨風俊美無雙，舉國上下無少女不懷春，連那異國公主也慕名爭先派來使者欲求聯姻，奈何寧王眼光甚高，即使公主之軀亦未入他眼，實在不知這寧王將來會花落誰家，又是哪位幸運少女會獨得寧王寵愛。呵呵……”老頭兒一臉對未來寧王妃頗是期待的模樣，季琳呵呵一笑，差點成爲寧王妃的人，正在這裡。
想著，老頭又繼續道：“再說這寧王謀略過人，當年我東祈與汝瑯交戰，本敵衆我寡，寧王親處出征，略施小計使得汝瑯內訌不止，最後不戰而勝，降於我東祈成爲臣子國……”
據說南宮楓堯在民間頗是神秘，這些，大概是爲數不多的信息了吧。
不過真看不出來，他在民間的威望貌似還挺高的。
隨後，老頭又講到琉武。
“……據說琉武國三皇子被流放異國，至今已音訊全無……”季琳覺得“琉武”二字很是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
由於沒有跟君懷笑和雲染一起赴宴，第二天，南宮機堯的人竟然直接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