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細枝

大堂裡，衙役們自個做事。

張豐、廖普收押進了大牢裡，主簿忙著記將軍坊的管事們的口供，讓他們簽字畫押。

林昌搓著手站在一旁，聽衙役說他被張豐騙了，他一臉愕然，眼睛不住往陸毓衍這兒偷瞄。

馬福看見了，問道：“老人家您看什麼呢？”

林昌趕緊收回了目光，壓著聲兒問馬福：“那我剛纔說的那些話，豈不是在爲(wèi)那張豐開脫？現(xiàn)在張豐被關(guān)起來了，那我呢？我是不是給了假口供？”

見老人心驚肉跳的，馬福趕忙開解道：“你也是叫他給誆騙了的，又不是故意說謊，不礙事的?！?

林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告辭。

謝箏把這些動靜都看在眼中，見林昌的背影越行越遠，便與陸毓衍道：“人走了呢?！?

陸毓衍抿脣，請馬福尋個眼生的衙役跟上去。

馬福滿肚子不解，但還是照著做了，等安排妥了，又來問道：“爲(wèi)何要跟著他？他也是叫張豐給騙了的?！?

可林昌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一下午時間，鋪子裡的活是學(xué)徒做的還是幫工做的，做了多少，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那些細枝末節(jié)……

“兩隻包子而已，你吃你的，”陸毓衍答道，“他來了自會點菜，又不會餓著他自己?！?

兇手張豐已經(jīng)落網(wǎng)，從案卷上來說，這案子足夠交代的了。

楊府尹清了清嗓子，揹著手給馬福分析：“張豐一個外鄉(xiāng)人，從未進過將軍坊，他怎麼知道小伯爺把黑毛雞關(guān)在哪個屋子裡？”

小伯爺是在二樓的雅間裡宴請陸毓衍和蘇潤卿的，沒有人指點，張豐斷斷不可能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溜上二樓，毒死黑毛雞在下樓的。

蘇潤卿上午陪著蘇太傅進宮去了，便與他們約在了午間。

林昌在衙門裡都能睜眼說瞎話，說他沒看穿張豐的把戲，這就可疑了。

是讓張豐莫要連累了好心人，趕緊把什麼都交代了爲(wèi)妙。

楊府尹真是自愧弗如！

與楊府尹商議了後頭事情，陸毓衍與謝箏一道出了順天府，不疾不徐往香客居走去。

謝箏捧在手中，只覺得熱氣騰騰的，比那手爐還舒服。

張豐備了毒飼料，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對雞下手。

馬福往大堂外看了一眼，道：“林昌是故意替張豐說謊的？他其實知道張豐不在鋪子裡？”

邊上的楊府尹摸了摸下顎，目光落在謝箏身上，又緩緩移開。

謝箏攏了攏雪褂子，抱緊了手爐。

她也不會餓著她自己。

將軍坊說小不小，還有亭臺樓閣，頭一回進去的人，怕是連路都尋不著，更別說在裡頭做些什麼了。

楊府尹訕訕笑了笑，又搖著頭嘆了一口氣。

謝箏笑意更濃了。

這案子是否還有哪兒不妥當(dāng)，楊府尹心裡也明白。

精細的手藝活，吃的就是手上功夫和時間，這是做不了假的。

他肯定很清楚，如何接近那兩隻雞，又如何避開管事。

年前的長街比平日裡還熱鬧，百姓們忙著採買年貨，各自忙碌著。

只不過，案子牽扯了永安侯府和安瑞伯府，又是聖上耳提面命過的，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楊府尹也希望能儘快瞭解。

她偏過頭，笑著與陸毓衍道：“這就上菜了？不等蘇公子？”

楊府尹又重重嘆息，罷了罷了，陸毓衍要查到底，那他也別一心想著早日交差了，左不過也就再費幾天工夫，就算聖上問責(zé)了，動匕首的人關(guān)在大牢裡，他們也不算辦案不利。

他能做這順天府尹，在追查案情上，不敢說高人一等，但也絕不是庸庸之輩。

依張豐的說法，下午鋪子裡只有一個小學(xué)徒，他請小學(xué)徒幫忙，誆了林昌。

喜歡一個人，大約就是這般吧，只看著她吃東西，都覺得美味至極。

北風(fēng)停了，日頭高懸，只可惜冬日的陽光沒有多少暖意，依舊讓人冷得緊。

咬開軟軟的包子皮，牛肉香氣四溢，激得人食指大動。

林昌想要維護的，自然是別的人。

香客居的生意也較平時好些，小二來回跑著，忙得腳不沾地。

二樓臨街的雅間早就滿了，陸毓衍便挑了另一側(cè)的，半開著窗戶，能聽見底下大堂裡的動靜。

結(jié)果呢，張豐是交代了，那所謂的“好心人”也一樣逃脫不了，叫衙門裡給盯上了。

陸毓衍還說他“嚇唬人”、“坑人”厲害，要向他學(xué)習(xí)，也不看看自個兒把身邊的丫鬟都教得這般“坑蒙拐騙”，張口就唬得張豐一愣一愣的。

茗茶送上，又添了兩隻牛肉餡兒的包子。

說得雖熱鬧，但到底少了衙門裡的判罰，這會兒不少人都曉得廖普又被帶進了衙門裡，一併進去的還有他的小舅子張豐，連張豐做工的鋪子的東家都被叫去問話了，這等於是坐實了之前的說法。

陸毓衍看向謝箏，那雙鳳眼彎彎，眼底如有星辰，粲然得叫他也忍不住勾起了脣角。

剛纔那番話是怎麼說的？

畢竟，張豐只做兩個月的幫工，林昌沒有維護張豐的理由。

馬福不笨，一聽這話，立刻就想明白了，連連點頭。

上午時，風(fēng)向就已經(jīng)變了，紛紛罵著廖普，又說劉維安倒黴。

謝箏淺淺笑了笑，道：“老木匠又豈會不知道，鋪子裡的人手一下午能做多少工?！?

陸毓衍沒有解釋，而是看向了楊府尹。

一旁的松煙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門邊，只當(dāng)沒瞧見那兩人，竹霧靠窗站著，微微推開了窗，聽底下客人們說話。

只可惜，張豐沒挨住謝箏的那一番逼問，張口把什麼都招了。

馬福恍然大悟。

傳入耳中的自然是劉維安的案子。

張豐替姐報仇，卻找錯了仇家，劉維安當(dāng)時好心掏銀子，最終賠上了性命。

永安侯府藉著這消息，又使人說道了一通，此刻香客居的大堂之中，一時之間，也聽了不少劉維安的好話。

竹霧撇了撇嘴，心道：這麼說下去，等傳到了過年，劉維安只怕要傳成了天上有地上無的大善人了。

--

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