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7-7 16:38:35 本章字數(shù):7254

招工，管家方圓幾十裡的莊子亂竄，實在沒辦法的辦法，適逢收麥的時候女工呼啦一下全回去了，害怕很，往日吵雜喧囂的大廠房突然沉寂下來，一個人走裡面心裡毛毛的，不用佈景就能拍鬼片。

一月，要整整閒置一月，不敢算損失，簡直是要人命了。地廣人稀也是個事，就恨不得開展個圈地運動，給全部勞動資料都喪失了，到時候就不是我求著她們來上班。後世滿大街下崗，哭著鬧著要工作，現(xiàn)如今地是棉紡巨頭帶領(lǐng)企業(yè)高領(lǐng)導(dǎo)挨家傳戶就差點跪拜乞求員工回去上班，連續(xù)簽署各種不平等條約。

太不公平。後世的工會，那是保護工人權(quán)益的機構(gòu)，可如今這麼惡劣的經(jīng)營環(huán)境下就應(yīng)該成立個資會，難道資本家就是不人了？誰來保護我們這些烈日下乞求員工上崗的可憐私企老闆的權(quán)益？

春忙、夏忙、秋忙，一年就四個季節(jié)，三季都有農(nóng)忙，前後算算十二個月裡能正經(jīng)開工也就八個月的樣子，不光王家，內(nèi)府上也一樣不爽，以前小打小鬧時候沒放在心上，可攤子一鋪開什麼問題都來了，可恨！

“長安城裡更不可能，大部分都有家有業(yè)的，再下來都是自持身份，不會跑了來。就停一月算了，咱家往年不是也停麼？”穎合了帳本勸慰道：“就是招上也都是生手，來來回回出岔子反倒不經(jīng)使喚，得不償失?！?

“往年咱家沒開這麼大作坊啊。達萊呢？喊她過來！”

“喊她有用麼？算了?！狈f抓了杏仁撮了撮，“吃個苦的敗敗火，眼看收麥上。妾身還著急等了看收成呢，見識見識農(nóng)學(xué)上的好麥種?！?

“你說這一個作坊就愁成這個樣子，往後這棉花越來越多，多到不得不開新作坊時候，再按這樣子開兩三個，當然內(nèi)府和咱有協(xié)議，咱開幾個人家也開幾個，到哪找工匠去？”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現(xiàn)在就發(fā)愁這個，開一家都磕磕絆絆，多開三兩家還不得愁死。

“這可沒辦法，到時候別說農(nóng)忙上，就是農(nóng)閒也不一定能找來那麼多人。若真這樣，內(nèi)府非得和咱家打架不可，爲爭勞力打架的事不少，王家可不是內(nèi)府的對手?！狈f說的不緊不慢，壓根就沒這憂患意識，光是按道理說道理，彷彿還是很久遠的事，輪不到現(xiàn)在操心。

“別不當回事，內(nèi)府說不定現(xiàn)在也在商議這事，正預(yù)備和咱家打架呢?！碧鞖庵饾u熱起來，朝鮮半島正打的熱鬧……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有點過分了?！白咭徊娇匆徊?，實在沒人就少開兩家，這事得和內(nèi)府再商議?！?

“和人家怎麼商議都是咱家吃虧，”穎吩咐下人將桌椅涼凳擺了院裡，拉我出去坐坐暢快，“窮家小戶愁糧食，家大業(yè)大愁人手，人一輩子總得愁點什麼纔對，真說順順當當不可能，夫君也不必太勞心。咱家如今不是愁勞力，著急著得有個子嗣了。再這麼下去嚼舌頭的越來越多，背地裡那些話說出來能氣死人。”

“說啥？”按年齡，才二十郎當歲，我都不急別人憑什麼急。“愛說啥說啥，你不聽就對了。又不是不生，該有時候就有了，著急也是急不來?！?

“您自然能想開，可妾身場面上總有人話裡話外地踅摸。知道您的苦心，就想讓妾身給這頭一個生了才一直沒和二女……”說到這裡，四下回頭看看，確認二女不在跟前才繼續(xù)道：“妾身不是小氣愛妒嫉的人，夫君也別委屈自己，找個趁心的日子和二女……早生晚生還不都王家的後？”

“神經(jīng)病，二女真的先懷上，你能給房子掀了去，還不瞭解你。到時候我抽你還是眼睜睜看你抽二女？”穎小心眼慣了，口是心非的說一大咕嚕和真的一樣，“你就少掰掰幾句，沒看我身板最近才壯碩起來，一口氣拾掇你幾個沒問題。”

“這聽的怎麼有點多？總共就倆人，您打算一次拾掇幾個呢？”穎紅個臉擰身過來就一頓廝打，“沒良心的。”

“嘿嘿，意淫，別打?！闭屑芰藥紫拢o穎大紅臉搬過來親了口，“二女跑哪去了？天黑都不見人影。”

“同老四領(lǐng)一干人去雲(yún)家池塘裡看荷花，開得豔呢，”穎一說雲(yún)家臉就拉多長，“算算今年她家該有收成了，可恨！”

“你原本打算呢？”笑吟吟望著穎，去年聯(lián)合二女耍心眼讓雲(yún)家白折騰一年，可還是擋不住人家賺錢?！昂枚硕说兀缃駜杉揖环负铀岷煤孟嗵幎嗪?。”

“若不是流言誹語，後面又出了長孫家的案子，前後折騰我半年不敢買地，咱家蓮菜池子早就起來了！”穎恨恨一握拳頭，嫵媚的獰笑幾聲，“沒到頭呢，‘蓉園’纔開了幾百畝池子，人家是老招牌了。”

“你就戳火，蓉園可是看景緻的地方，讓道王知道閨女拿了嫁妝賣蓮菜，還不得氣死。”

“纔不會。蓉園的蓮菜陳家包了，老四從南邊找了工匠回來制藕粉，誰能和人家蓉園扯上？先把藕粉這塊占上，等陳家的藕粉招牌叫響了，雲(yún)家就是想朝裡鑽也不容易。雲(yún)家就老實賣蓮菜去吧。頭一年怕風(fēng)光點，往後大家都朝荒地上挖池子，價錢掉得比雞蛋還快，等她反應(yīng)過來想賣藕粉就晚了。”穎說的高興，笑的暢快，“老四前後算得清清的，只賣蓮菜三年上就沒了利潤，沒多大賺頭。”

“太壞了?！边@年代荒地多，關(guān)中河流不少，八水繞長安不是白叫的。雲(yún)家蓮菜一旦大賣，利馬就有跟風(fēng)的出來。那麼大產(chǎn)量，一旦大夥都幹這行當，算來算去就只有賣藕粉有利潤。辛苦一年大堆的蓮菜賣不出去，只能賤賣給藕粉作坊眼睜睜看人家賺錢。挺有意思的?！澳愫湍忝米觽z，哦，加二女仨就無敵了。害人還害個產(chǎn)業(yè)出來，看來有競爭纔有進步的話是對的?！?

有競爭纔有進步，這話套到戰(zhàn)爭裡也一樣，吐蕃和大唐就屬於這個關(guān)係。鄰邦，又都是當時的超級大國，相互間在糾紛爭端無休止地交火中交流促進，戰(zhàn)報上寫的明白，程老爺子再一次大破敵軍，破得厲害。

“怎麼又破！”大破突厥時候大夥都沒有開荒攏右，聽起來鼓舞激昂得讓人熱淚盈眶。我還爲這個滿長安城外大轉(zhuǎn)轉(zhuǎn)，可這次就有點不爽了。不過這話我不能說，崔彰已經(jīng)開始同情心氾濫，“好幾萬人，你殺該殺的，別濫殺無辜?。　?

我就想一口濃痰吐到那張俏臉上，還頭次聽這話。“那麼多俘虜，行軍作戰(zhàn)間容不得閃失。世人兄什麼時候變得悲天憫人了？”

就像蘭陵說的，吐蕃堅持不下去了，現(xiàn)在這個情形可說得上是內(nèi)憂外患。夏糧未收就毅然增派十萬大軍三岔口兩面斜出主動攻擊唐軍主力，指望趁其不備發(fā)起致命一擊，一舉結(jié)束戰(zhàn)爭。

大國間較力，尤其唐、吐這種超級大國，一般不會兵行險招，雙方都是大布局大陣仗各出名將，穩(wěn)紮穩(wěn)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挺而走險。小股部隊奇襲一兩處軍事要地可以，可近十萬衆(zhòng)大軍拋卻自己戰(zhàn)略優(yōu)勢毅然突襲平原上唐軍主力。不但程老爺子沒想到，當時戰(zhàn)報遞回來時連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都覺得蹊蹺。

攻其不備，出奇兵兩面夾擊，一開始的確打了唐軍措手不及，四天內(nèi)連退三百里，拼了萬餘唐兵性命才堪堪擋住吐蕃人瘋狂攻勢。程老爺子拼了老命親自帶隊反撲，前來援手的蘇定芳卻趁機繞過河道兩萬精兵直撲三岔路口，吐蕃人爲了確保自己的退路分兵阻截，稍稍減輕正面戰(zhàn)場的壓力，雙方形成拉鋸攻守之勢。第一份軍報傳遞回來時朝野震驚，兩來的對峙終於被吐蕃人洶涌的攻勢打破，戰(zhàn)場形式對唐軍不利，而吐谷渾騎兵被吐蕃突前部隊牽制，難以同唐軍形成有效策應(yīng)，只能快馬急報隴右府兵緊急增援。

前後僅僅相隔七日，第二封軍報讓大家長出一口氣，不由讚歎名將就是名將，薑還是老的辣。在蘇定芳高效牽制下，程老爺子終於緩過勁來，唐軍平原作戰(zhàn)的威力重新體現(xiàn)出來，連續(xù)幾次有效反撲終於壓制住吐蕃人的氣焰。此時，蘇定芳認爲一口氣吃掉吐蕃主力並不現(xiàn)實，僅留五千人馬作爲佯攻之勢，率領(lǐng)大部夜襲吐蕃月谷關(guān)口，切斷吐蕃突出部與主力之間的聯(lián)繫，在吐谷渾騎兵和程老爺子分部的配合下將突出部了萬吐蕃前鋒包了餃子。此役一舉扭轉(zhuǎn)了整個戰(zhàn)局，不但將縮手縮腳不敢冒然出擊的吐谷渾騎兵解放出來，再無後顧之憂的程老爺子變身了，露出了唸佛吃齋充當和平使者多年修練的猙獰面目。

下來容易上去難，有條不紊地撤退對吐蕃人來說難度太大，想全身而退的可能性爲零。一邊瘋狂阻擊，保證大部隊能順利從三岔口撤退，一邊是變身後急具報復(fù)慾望的大唐第一殺人魔王，很激烈，很刺激，很可惜。

不是可惜跑掉的那一半，是可惜殺掉的那一半。蘇定芳是對的，十數(shù)萬精銳傾巢而出，雙方人數(shù)上旗鼓相當，吃掉對方的代價太大了，難以承受。可殺掉損失也太大了，至少京中大佬已經(jīng)厭煩戰(zhàn)報上斬首的天文數(shù)字，按崔彰的話說：四萬人能開多大一片荒地啊！

他就敢給我說，程初面前依舊要恭賀一番，程初大嘴一裂：“可惜了！”

“胡說！前幾天你還擔心老爺子安危，怎麼剛打個勝仗就胡言亂語起來？”這孩子，這麼大還不懂事，全世界人都能可惜，可也不該從程初嘴裡說出來?！袄蠣斪訝憞鴼?，就是這數(shù)字再翻幾番都不可惜！今就算了，都是自己人，外面敢亂說別怪我抽你?！?

“嘿嘿……”程初不好意思撓撓頭，“爺爺這次火大了。開春就派人給爺爺去過信，可還是殺了這麼許多，恐怕事後就後悔。”

“這算什麼？知道的話……嘿嘿……”崔杏眼一瞇，媚笑浮上臉龐。“蘇老爺子家裡家教嚴，咱幾家出頭給老蘇家也爭片地去?！?

“什麼意思？”崔彰不象常出頭幫人爭東西的人，說得和我程初一頭霧水。

“這次程、蘇兩老爺子功高蓋世，必定有一人會被委派主持隴右軍務(wù)，是吧？”說著笑瞇瞇朝我擠擠眼，“一說隴右，那都是自己人了，不論蘇家還是程家，是吧？”

投機分子，三人相視而笑，崔彰奸笑，我會意輕笑，程初傻笑。“不懂就少跟了笑?！?

“懂，怎麼不懂？”程初嘿嘿一笑，“蘇家程家，往後想巴解程家，子豪兄就別老管教小弟?！?

一掌，“白癡。”程初腦子簡單要怪程老爺子的基因有錯誤，可我還是很努力地發(fā)掘他後天的才能，看來離這個目標還遙不可及啊。扭頭朝崔彰問道：“世人兄的人已經(jīng)過去了？”

“和小弟沒關(guān)係，”崔彰壞笑幾聲，“這不，他們等不急了，高麗、吐谷渾那邊尾隨軍伍裡買人買牲畜的……”說到這裡忽然雙手一合，“事不宜遲！咱先給人蘇家把事情辦了。往後呢，看來還得巴解巴解得昭兄，”崔彰嬉笑著朝程初一記媚眼，“咱幾家的勞力怕老爺子已經(jīng)給解決了。內(nèi)府上的人正從高麗那邊招募流民呢，多會去套套近乎也好。”

程初晃了晃，伴隨著少量的反芻行爲。

崔彰還是厲害，我就沒想到這一環(huán)節(jié)。以程老爺子的精明，這邊的勞力販子都開過去了，老爺子明明知道家裡置辦了那麼大地產(chǎn)，就是火再大也得留些精壯的使喚。這就必須給蘇家拉下水，倆老頭不和，一個私自販賣俘虜，一個跑去告狀，到最後受損失的是我們這些等勞力用的可憐人。

“一個個耍什麼心眼，當我不知道嗎？”蘭陵笑著戳了一指頭過來，“蘇家又沒說要墾荒，你幾個急死忙活的裝哪門子好人？”

“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蘇老爺子也算我忘年之交，又釣魚又探討國家大事，如今這事單單落下蘇家，就心裡不埋怨，我良心上也過不去啊。”搖頭晃腦一臉義氣深重的模樣，“爲朋友，兩肋插刀！”

“少說得噁心，這人都殺幾萬了，到時候死無對證，先給人蘇家的嘴堵上你們就能坐地分贓了？”蘭陵柳眉輕挑，笑如春風(fēng)，“什麼事到你……還有崔彰，就只有你倆這麼陰損，盤算好了？”

“盤算嘛，”朝蘭陵壞笑幾聲，“你都看出來了，怕皇上也看出來了吧？說不定滿京城就看出來了……”

“這才叫明目張膽呢?！碧m陵咯咯地笑起來，“好了，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蘇家不開這口並不表示不願意去。這次的事，追究下去就得罪人，都著急得想添勞力，爲吐蕃俘虜把一夥子遺老遺少都得罪也不合算。喜事就按喜事辦，大勝之餘朝廷一般不去追究將領(lǐng)的小動作，那慈眉善目的程叔叔在父皇在世時就沒少耍這一套，一輩子虛報冒領(lǐng)早就成了家常便飯?！?

“這麼拽？”羨慕地匝匝嘴，“怪不得呢。”

“你別學(xué)他，”蘭陵瞥我一眼，“都夠壞了，少一條少一分罪過?！?

“說的，現(xiàn)在到處缺勞力，收個麥子鬧得我家作坊停產(chǎn)，農(nóng)戶們有糧吃，我家到弄得青黃不接，就差給人家上工的跪下了。”說完偷眼看蘭陵表情。

“一樣啊，你見誰家作坊不關(guān)門的？”蘭陵輕描淡寫地晃晃小扇，“有你那麼看人的麼？小心眼睛順不過來。”

“少裝蒜，都知道了！你內(nèi)府跑人家那邊招攬流民，往後就一年四季連軸不停歇，我家一年就幹八個月，不公平！”

“是啊，那邊男少女多，又不是奴隸販子，招募回來做工拿餉，有吃有穿，不比在苦寒之地餓死強？”蘭陵側(cè)過扇子給了給風(fēng)，笑道：“你當初不是說和你原則不符，不齒幹這些事情嘛。”

“當初是當初，我想通了，這是救人！救人就對了。大姐，您幫忙也捎帶替我救千八百回來，成不？”說著接過扇子殷勤地呼扇起來，“這說啊，都是善心人，見不得人家流離換所，與其食不果腹的流竄成爲禍害，還不如你我這種福利機構(gòu)好吃好喝給養(yǎng)起來?！?

“我可沒你那麼假，說的噁心?！碧m陵白我了眼，“朝廷上要還說的過去，內(nèi)府上不是奴隸販子。我自己招攬自己用說得過去，要是倒手給你，這不成買賣了麼？”

“指條明路?！?

“誰告訴你內(nèi)府招攬勞力的，你就找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