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力調整好自己臉上的表情,擠出一個笑容,“纔沒有,我只是……只是碰巧走到門邊而已,想看你怎麼還不進來。” “哦?是嗎?”凌慎的手輕推了一下門,“讓我進去。” “哦……”我忙不迭的往旁邊讓。 凌慎進來後並沒有如往常那樣往書桌後面走去,反而是靜靜的看了我幾眼,然後慢慢的向我逼近,“你和蘇言軒是怎麼認識的?” 不知道爲什麼,當他問起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腦海之中想到的是那一次從璟王的府上逃走的那個晚上,蘇言軒一身白衣飄飄出現在我的院子裡的情景。 可是這樣的情景,怎麼能跟凌慎說呢? 於是我追溯到更早的時候。 “我和他,在我進宮之前就已經認識了。”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凌慎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據我所知,蘇言軒並不是青州人,他是國都的人。” 雖然我是青州人,但是青州人就不可以認識國都了的人了? “……進宮之前的那個下午,我曾偷跑出去客棧,機緣巧合之下,救了蘇言軒和他的師弟一命。” “嗯?” “但是他和他的師弟在一間小餛飩店裡吃餛飩,可是那些壞人扮作了餛飩店的小二,給他們的碗裡下了藥,然後……恰巧被我看見了……” “嗯。” “嗯?” “以後若是要去見他,把頭髮挽起來。” “……哦。”看著凌慎往書桌後走的身影,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其實他知道我已經嫁人了。” 挽發不挽發標志的不就是一個已婚和未婚的區別麼? “……你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惋惜?” 我心中一驚,“纔沒有!” 凌慎笑了笑,手裡拿起一本摺子,看了看,然後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做什麼?”我一邊疑惑,一邊走過去,“需要我磨墨?” 凌慎把手裡的摺子放到我的手上,“念給我聽。” “……不是說後宮不可以干政麼?” 讓我念摺子是怎麼一回事? 凌慎在椅子上已經以一種舒服的姿勢坐了下來,聞言眼睫都不動一下,“只是讓你念一下摺子而已,干政可不是這樣定義的。” “……哦。” 我攤開手裡的摺子,看了一下摺子上有些龍飛鳳舞的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的摺子,有些吃力的開始念,“臣某聞江南水患……” 一折讀完,我默默的低頭,剛剛的那個摺子,說的正是江南水患一事中下發的賑災餉銀被某大臣以某種名頭截取了一些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寫的摺子,居然敢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奏了謝御史一折! 當朝文武百官誰人不知這謝御史的特殊地位? 不知道的不是新來的大概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那這個許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做這樣的一件事情? “你在想什麼?繼續念……”凌慎眉目不動,淡淡的繼續扔給我一本奏摺…… 我有些好奇,“凌慎,這些大人們的奏摺,不應該都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嗎?怎麼都在這裡呢?” 難道是凌慎帶來的?
“皇后可知道有種動物叫千里馬?” 所以,這些奏摺是那些信使們一天換好幾匹千里馬送到汀楠來的? 那豈不是很…… “你有意見?”微沉的聲音。 “沒有沒有。” “那就繼續念。” “是。” 江南賑災餉銀缺失一事在須影衛的調查下,很快就有了結果。 而這其中的結果寫在了一本摺子上,呈在了凌慎的案頭上。 只記得凌慎看完摺子後,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掠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說不上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 雖然我很想知道那奏摺上寫著的人名是誰,可是凌慎卻似乎是不願意讓我看到,很快就把摺子合上了。 我:“……” 不想讓我看就算了,那動作可不可以做得稍微隱蔽一些…… 雖然我本來是想要不動聲色的偷看一下的。 無聊的翻著十三最近給我送過來的一些書,不外是一些野史,遊記,風土人情等等之類的書籍。 凌慎在這個時候突然出聲,“是謝御史。” 我:“……啊?” 凌慎看了我一眼,眸子中的戲謔成分十分的明顯,“剛剛不是想偷看嗎?” 我:“……” 頓了一會兒,“那你打算怎麼辦?” 凌慎反問我,“那你覺得我會怎麼辦?” 我搖搖頭。 謝御史爲官多年,想來也不能獨善其身。 只是,這次的餉銀一事,是其迫於告老還鄉之際的初次犯險,還是隻不過是其爲官生涯中的其中一單? 鑑於謝御史的特殊地位,凌慎又會如何去處置他呢? 到底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會……連根拔起? 凌慎拿起另外一本奏摺,我以爲他又是想要我給他念摺子,正想著走過去,卻聽到他淡淡的說起,“十三說你最近跑錦書樓跑得挺勤快的。” 我不以爲意,“算不上勤快,好幾天才跑一趟。” 蘇言軒也不是天天都在樓裡的。 “錦書樓有什麼好玩的?” “沒什麼好玩的,但是那裡的人都挺不錯的。” 最重要的是錦書樓裡的人都對我挺不錯的,大概是因爲看到我來找蘇言軒的次數比較多? “哦?人怎麼不錯了?” “友善。”我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摺子,“還需要我念摺子嗎?” 凌慎看著我,臉上的神色淡淡的,“不用。” 感覺到他有點冷淡的神色,我有些丈二摸不著頭,“怎麼了?”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書房裡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我看著凌慎批摺子的優雅姿勢,“需要我磨墨嗎?” “不用。”又冷淡了一點兒的聲音。 我:“那我給你收拾一下桌面上的摺子?” 凌慎:“不用。” 我:“那……需要給你換一杯熱茶嗎?” “不用。” 我:“……” 連續的三個不用,是到底真的不用,還是隻是爲了讓我心堵的不用? 我靜靜的看了凌慎一會兒,然後轉身往外走去。 莫名其妙的發什麼脾氣…… “你去哪裡?” “找個地方安靜一下。” “又是去錦書樓?”凌慎的聲音不知道怎
麼的有些嘲諷的意味。 我倏忽停下腳步,定定的看著他,語氣中已經多了幾分冷意,“你什麼意思?” “你說我什麼意思?” 我想了一會兒,凌慎這會兒的模樣難不成是在吃醋? 似乎……有這個可能? “我和……蘇公子是朋友。” 凌慎手中的硃筆頓了一下,“出去!” “嗯?” “出去!” 我:“……” 以一種複雜的情緒奪門而出,腦海中回想著凌慎的種種的行爲只覺得心中的鬱悶愈發沉重。 我狠狠的把書房的門關上,力度過大把守在門外的十三的眉頭震得狠狠的動了一下。 我剛要推開院子的門,十三已經阻擋在我的身前,“娘娘,請留步。” 我的手放在門把手上,頭也不擡,“讓開!” 十三紋絲不動,“娘娘若是心煩,出外散心可以,但是,聽十三一句勸,莫要去錦書樓……” 原來十三站在門外聽到了我和凌慎的對話…… 雖然十三比我高一個頭,可以無論如何,輸人不輸陣,我後退一步,撤除擡頭仰視他的可能,“讓開!” 十三頓了一會,最終是往外邊讓了讓…… 我走出院子外,剛走了幾步,便聽到十七匆匆追上來的聲音,“娘娘,等等我……” 我沒有回頭,“十七,你回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身後匆忙的腳步聲最終歸還於寂靜。 汀楠這裡,最不缺的便是河流,即使在洪災之後,曾經的一些河流已經不復存在,可是也有一些新的河流就此萌發。 我沿著一條新的河道行走,這條河道是當初人們挖來疏散過多的雨水的,現在經過一些日子,河道旁邊都已經稀稀疏疏的長出了一些綠色植物,甚至有的還開出了很小的花骨朵。 我慢慢走著,時不時低下身子來查看一些野草野花,直到看到一雙男式鞋子出現在我不遠處的地方…… 我擡起頭,有些驚訝,“蘇公子?” “顧姑娘。”蘇言軒微微一笑。 “你怎麼在這?”我有些意外。 “那顧姑娘又爲什麼在這?” “我……我來四處走走。” “是嗎?” 蘇言軒微笑的樣子似乎看穿了一切,但是又保持著人與人之間相待的禮貌,並沒有拆穿我拙劣的謊言。 “嗯……”總不能說我和凌慎吵完架之後跑出來吧。 “有心煩的事情?” “啊……沒有。” “不想說?” “……嗯。” 個人成爲話題中心並不是我願意看到的事情,於是我把話題轉移到蘇言軒的身上,“你來這裡是因爲有心煩的事情?” 蘇言軒淡淡一笑,然後不顧塵土在河堤邊上一撩衣襬坐了下來。 我有些目瞪口呆,蘇言軒那一身衣服,布料的價格可是絕對的不低,這樣子的糟蹋……是不是太浪費了些? 蘇言軒看穿了我的心思,“可以洗乾淨的。再說了,這樣子坐著其實還挺舒服的。” 我看了一下腳下的泥土,有些猶豫著是否要坐下來的時候,蘇言軒突然起身,把身上的外袍脫了下來,然後鋪到了我的腳下,“坐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