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明宮。
陽光充沛的午後,我陪著書寶午睡。
從清淺的小睡中醒過來後,些許的睡意已經消退乾淨,沒有辦法再次入睡。哪裡都不想去,什麼事情都不想做,看著書寶恬靜的睡臉,我閒閒的拿起擱在枕邊的書籍,靠在牀頭上散漫的看著。
敞開的窗柩,有微暖的輕風吹拂進來,整個殿內漂浮著一股淡淡的薔薇花香。
從決定回宮,到回到宮裡,前前後後不過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總感覺這期間的時間過得特別的快,其中的日日夜夜彷彿只是一眨眼之間的事情。
我想起那日當馬車停留在宮門前的時候,我抱著書寶被凌慎從馬車上攙扶下來,看見在宮門前稽首的百官那一刻,緊張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不過,那些百官看到我的時候,他們的臉色也比我的好不到哪裡去,甚至他們的……看起來比我還要緊張。
其中一些膽子比較小的,看到我的時候,幾乎都要站不穩了。他們臉色蒼白,目光驚顫的看著我,須臾又不可置信的去看身旁的同伴,發現身旁的同伴和自己一樣臉色蒼白的看著同一個方向的時候,才確認自己彷彿看到了鬼一般,渾身發抖,“這……這這這……鬼?”
陽光有些大,書寶有些不安分的在我的懷裡動來動去,我用袖子替書寶遮去了一些陽光,然後低下頭去安撫他,輕拍著他的後背讓他安靜下來。
看著眼前怔愣住的百官,再看看懷裡的書寶,我看了凌慎一眼,然後抱著書寶自覺的走到了陰涼處。沒有想到的是,我這麼一走,衆大臣打量著我的目光更加的……驚恐和詭異了。
雖然最後凌慎出面進行了幾句簡單的解釋,大臣們也很爭氣的在短時間內迅速的接受了事實,並且規規矩矩的按照皇后應有的禮節給我行了禮,可是看著他們時不時向我看來的些微有些探究的目光,我只能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
在越州城的時候,我也曾問過溫止珩,爲什麼棲梧宮起火的那天晚上,茗香會恰好在棲梧宮裡。畢竟棲梧宮的起火只是一場意外,是由我不小心造成的,如果起火那天晚上,茗香不在,估計我也就真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可問題是,爲什麼茗香會恰好在哪裡?甚至還冒著生命危險把我救了出來?
對於我提出來的問題,溫止珩只是靜靜的看著我。
我問的多了,他也是有些無奈的笑了,“扶枝,真的只是一個恰巧而已。許久不見你,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便讓茗香去看看。沒有想到……幸好當時茗香在。”話語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裡面有著幾分清晰的僥倖。
這樣的答案顯然是我意料之外的,而他話語裡的僥倖更是讓我的眼眶在瞬間變得有些溼潤。
我不知道,來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在他們的心裡他們是怎麼去衡量自己的人生裡的得失的。但是,於我來說,在那個特定的時刻裡,我突然明白,也許在我們的生命裡的失去或者缺失,只要耐心等待,它們終究會以另外一種讓你意想不到的方式迴歸。
於我來說,我生命中缺失的溫暖,正正是因爲與溫止珩的相識而重新得到了補償。而正是因爲意識到這一點,在我的心裡,對於溫止珩的感受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無法償還的愧疚。
在朝的大臣們一定也很想知道我“詐屍”的詳細原因,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不知何時起宮裡慢慢的
就開始流傳開了一個故事,那故事還是關於我在棲梧宮的大火裡爲什麼沒有甍掉的……
當我意識到那個故事的存在的時候,宮裡已經有好幾個版本在流行了……
雖然我可以向緋紅詢問那故事到底是怎樣的,可是話沒有問出口不知道怎麼的就失去了興趣。但是讓我覺得有些奇怪的是,那個故事到底會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居然可以在宮裡熱熱鬧鬧的流傳好幾個月……
自從回到宮裡後,因爲棲梧宮還在重建之中,我以皇后的身份暫住宸明宮。
回來之前,我一直在尋思,我到底會以一個怎樣的身份重新迴歸。是以本來的身份的迴歸好,還是扮演一個凌慎在外遇到的和前皇后長得酷似的女人……
後者雖然合情合理,麻煩也比較少,可是仔細一想,卻會把我和書寶的關係就此推遠,一旦成立,我雖然可以時刻伴隨書寶的身旁,可是我與他之間,無疑卻是從此隔著一個虛無的人。
雖然可以肯定的說那個虛無的人就是我本人,可是其中的曲曲繞繞,書寶若是問起,我確實不大願意去提起……
而前者,無疑是有些嚇人的。明明之前都全國縞素,葬入皇陵了,最後那本該在躺在陵墓裡的人此刻卻是活生生的站在衆人的面前……
在人們的眼裡如此離奇的際遇,無疑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的才能夠服衆。而那個合理的解釋,因爲這些流傳的故事,問題已經迎刃而解。
只是想起起初問凌慎這個問題的時候,回憶起凌慎當時的樣子,我總覺得他的臉色有些不虞。事實上他的心情確實也是有些不快,因爲就著我的問題,他當時看著我的眼神涼涼的,不過直到他最後都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問題,我沒有再三追究,這個問題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宮裡,每天的大多數時間,我都會呆在宸明宮裡,無時無刻不和書寶黏在一起。大概是因爲與他分開太久,他的每一個動作,無論是臉部的抑或是肢體上的,都讓我驚奇不已,感嘆不斷……
wωω⊕ ttκǎ n⊕ ¢○ 想著每天在宸明宮的小花園裡散步,也許書寶都已經看膩了小花園裡的景色,這日的傍晚,再出門去散步的時候,我抱著書寶去了御花園。
許久沒有來過這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御花園看起來和以前有了些許的不同。小的不同隱藏於花草路徑之間,而大的不同……
偌大的御花園,雖然繁花遍地,只是卻人影寥寥……
我停下腳步,問緋紅,“緋紅,最近御花園在除蟲?”
記得一般是除蟲的時候,御花園裡的人就會特別少。可是此時此刻,不該是除蟲的時候啊,畢竟這花兒都開得五彩繽紛的,若是在這個時候除蟲,豈不是耽誤了賞花人的時間?
有花可看直需看,莫待無花空盼春。
此時的花兒開得正好,此時不看,更待何時?
緋紅搖搖頭。
“那御花園裡怎麼那麼少人呢?”這看起來太不尋常了……
緋紅繼續搖頭。
我心裡剎那間有些猶豫。
書寶在我的懷裡東張西望,看著五彩繽紛的花兒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有些激動,有蝴蝶從身旁飛過的時候,他甚至把小手往前伸了伸……
看來書寶倒是挺喜歡這裡的……
我看著他,心裡的一點兒疑慮在此刻
煙消雲散。
小傢伙一對上我的眼睛,小嘴也微微上彎,笑了……
我抱著書寶在花園裡慢慢的走,遇到漂亮的花兒的時候,會蹲下來和書寶一起認真的看,不過書寶看著看著就會伸出自己的小胖手去抓那停留在花朵上的顏色鮮豔的蝴蝶。
蝴蝶的身子輕盈,而且警覺,每次書寶的小手還沒有觸到,蝴蝶便先飛走了。幾次落空後,書寶也不惱,照舊是一看到就伸出小手去抓,抓不到的時候也會揚起小脖子看我,然後咯咯直笑……
我:“……”
路過一個假山的拐角,耳邊突然聽到了一陣交談聲,我停下腳步,雖然不見人影,但是從聲音中可以辨認出來是兩個宮女在說話。
宮女談論的東西多是宮裡的是是非非,我向來不大關注這些,搖搖頭,打算折返然後從另一條路走的時候,她們其中的一個人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卻讓我停下了腳步。
“對了,你有聽說皇后娘娘的事情嗎?”一個宮女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我挑眉。
難道我的事情都已經成爲了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女子的聲音比較尖細,即便壓低了聲音,仔細聽,除了聲量小一點外,還是可以聽得很清晰的。
我本來想要擡腳離開,因爲那個不知道從誰的口裡流傳出來的故事實在是勾不起我多大的興趣。
在宸明宮裡,我有很多的機會開口問緋紅,可是我最終都沒有問。我想大概是因爲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樣子的,所以我纔對於這些虛構的事情不感興趣吧。
“皇后娘娘是個有福氣的人呢。棲梧宮那麼大的一場火,娘娘居然都可以安然無恙,定然是得到了上天神仙的護佑纔會逢兇化吉的。”
“非也非也。據說火勢蔓延之時,皇后娘娘在棲梧宮裡發現了一名刺客。那刺客似乎是有備而來的,手勢利落的就把皇后娘娘給擄走了。皇后娘娘算是因禍得福吧,因爲在刺客把她帶離棲梧宮後不久,棲梧宮就燒塌了……”
“啊?是這樣的嗎?你怎麼知道皇后娘娘是給刺客擄走的?”
“據說是有一名宮人看見了……”
“啊?有這樣的事情?那……那個宮人看見了爲什麼不告訴皇上?我們當時都以爲皇后娘娘甍了,全國上下都要遵循禮制易服守孝……”
“你傻啊……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哪個宮人敢隨隨便便的說出來?萬一是因爲自己眼花了呢?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
接著又嘆了一聲,“我們這些宮人,在宮裡面,最值錢的也就是這一條賤命了。雖然這賤命和草芥差不多,但是若是能守著,以後出宮了也就好了,若是自己不能好好的守著,沒準兒某一天惹著某個主子就沒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後來是怎麼發現皇后娘娘還在人世的呢?”
“據說某天皇上收到了一份信。至於信裡面寫的是什麼內容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後來皇上帶著小皇子出宮,歸來的時候就帶著皇后娘娘回來了。”
“皇上是出宮去和刺客交涉了嗎?”
“大概是吧……”
“我覺得皇上很愛皇后娘娘呢,你看看,這後宮裡的美人們,說沒了就沒了……”
“說起來這件事情,我也覺得很不可置信呢……”
後宮裡的美人,說沒了就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