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到我的心在一瞬間加速跳動,砰砰直跳的讓我有些無法呼吸,甚至腦海裡還出現了一種錯覺,感覺到胸腔裡的心也許會在下一個瞬間裡直接跳出我的身體……
身後傳來積雪被踩踏實的時候發(fā)出來的細微的聲音,我?guī)缀跏墙┲绷松碜樱却枭饕徊揭徊降目拷?
一直在想著等下要以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凌慎,需要說些什麼,不能說些什麼,可是腦海裡一片的混亂,越想越緊張,最後什麼都沒有想到,反而是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了……
我猝不及防的轉過身子來的時候,凌慎就真的是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了。我沒有擡頭看他的表情,眼睛一閉,便直直的往凌慎的身上撲去……
距離太短,力度不夠,凌慎非但沒有被我撲倒,甚至連後退的傾向都沒有。
他的雙手穩(wěn)穩(wěn)的接住了我。
我在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來凌慎並沒有那麼生我的氣了,果然時間是冷靜情緒最好的工具……
其實剛剛撲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準備是凌慎會躲過我,然後任由我摔倒在雪地上的,可是幸好,他最終還是接納了我。
我得寸進尺的摟住凌慎的腰,一語當先的先發(fā)制人,“凌慎,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的,我只是害怕你不理我,所以我才才說謊的。泰湖邊的那個晚上和在但青城的那一次,看起來像是同一個人,那個人……”我一咬牙,“他出現的時候都是一身的黑衣蒙面的,似乎也對我沒有什麼惡意,也不曾傷害我,但是我不知道他多次來找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其實我打心底裡不願意去說謊,因爲當你說了一個謊的時候,爲了圓這個慌,你需要說更多的慌去讓別人相信你並沒有說謊,你還會時刻承受著會被人發(fā)現你說謊的風險,而我現在,便是這樣的一個狀態(tài)之中,吃力還不討好。
我並不願意對凌慎說謊,但是溫止珩的存在,我並不希望讓凌慎知道,因爲若是凌慎知道了溫止珩對我的影響,我不知道也不確定我和凌慎之間的關係到底會往哪個方面去發(fā)展……
人們恐懼,往往是因爲未知。未知的不確定性,在其真正發(fā)生的那一刻才能夠被確定下來。我無法掌控我與凌慎之間的關係發(fā)展好壞,因而我只是希望,私心底下希望,我和他的關係不要變得那麼壞,不要壞到讓人一想起來便覺得痛苦的程度……
說到最後,我?guī)缀跏茄蹨I朦朧的擡頭,“凌慎,你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嗎?”
凌慎溫暖的指腹摩挲在我的眼角,薄脣輕啓,說出來的話卻是讓我如墜冰窟,“你可以發(fā)誓你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麼?”
他這……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凌慎不知爲何突然笑了,“皇后,你可以發(fā)誓麼?”
他的笑容讓我有點心慌,我看著他有些略顯陌生的表情,張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要是敢發(fā)誓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我就相信你如何?我們重歸於好。”凌慎拉起我的手,“你敢嗎?”
我遲疑了一下,舉起手來打算髮誓,卻聽到
凌慎在下一刻冷笑著接著說,“如果你說謊了,誓約的代價便是讓溫止珩的性命終止如何?”
溫止珩……
我的世界轟隆一聲炸開,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什麼龐然大物在自己的眼前瞬間支離破碎,斷壁殘垣落了一地。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凌慎,突然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是第一天才認識。他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人,隨意的一念之間就輕率的決定了另外一個人的生命……
可是,他本該是那樣的一個人,一出生便註定了永遠站在權力的頂端的權利,俯視著衆(zhòng)生螻蟻般的生命,予取予舍。
與他相伴太久,不是他改變了,倒是我,忘記了他本來的樣子纔對……
凌慎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擡手輕拂去我的眼淚後,突然微微一笑,語氣中飽含的涼意冰冷刺骨,聽入耳中,猶如被冷水凝成的冰箭插到心上,“扶枝,溫止珩這麼多年來便只教會了你如何流淚纔可以博取眼前男人的同情麼?”
扶枝,溫止珩……
他竟然都知道了?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滿目的不可置信,看著面前這個曾經只覺得溫潤如玉的男子,好看的眉目在剎那間變得涼薄,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已經知曉我的真實身份,卻選擇站在這裡眼睜睜的看著我去編織一個騙不了他的謊言,到看膩了我的表演,再適時候的拋出來幾個名字,臉色冷冷的看著我怔愣和難堪……
我慢慢的鬆開擱在他腰上的手,往後退了兩步,無聲的笑了笑,“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凌慎不出聲,只是定定的看著我,眼底裡翻騰著一股不知道是爲了什麼而起的驚濤駭浪。
“騙了你那麼久,對不起。”
我抿著嘴脣,想要強忍住眼眶裡的眼淚,但是最終它們都不聽指揮的一滴滴的落到了雪地上,轉眼間消失不見了。
仰著頭,天空灰沉沉的,看起來,似乎又有一場大風雪要降臨。
蒼茫的大地上,與凌慎對立而站,那一刻我竟然覺得精疲力盡,但是不知爲何,心底裡又有著那麼難的的讓我自身也有些難以理解般的一絲輕鬆。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守護著守護已久的秘密,突然間這個秘密被別人探知了,一開始的時候,守護者會有些驚慌失措,不知所爲。但是當那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再也不用繼續(xù)守候的時候,守護人便可以卸去心底厚厚的防禦,落得一身的輕鬆了。
我用錦帕抹乾自己臉上的淚,抹著抹著忽然感覺到一陣刺疼,某塊冰涼的尖銳的東西好像劃破了我的臉……
我用手帕捂住被滑疼的地方,把手帕拿下來的時候,手帕上沾染到的尾指大的血跡讓我怔了怔……
出血了。
不知道怎麼的,我下意識的去看凌慎,可他依舊是站在對面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沒有像以往那樣,會走過來,說我一句傻的同時,會用細緻溫柔的手勢替我血跡擦掉,替我把傷口包紮好……
沒有再用手帕再次捂住傷口,我隨後把手帕收進袖子裡,因爲我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裡,那塊傷口流出來
的血很快便會被冰凍住,根本就沒有用手帕壓住傷口的必要。而自己的臉之所以會被劃傷,大概是因爲那眼淚在臉頰上凝結成冰了吧……
我穩(wěn)穩(wěn)心神,開口道,“凌慎,既然你已經去調查過我,那你也應該知曉溫止珩對於我的意義。如若當初沒有遇見他,便不會有今日的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感激他,把他當做哥哥一般對待,雖然我並沒有高超的武藝傍身,但是我也會竭盡我的所能不讓別人傷害他。”
“至於我爲什麼對你撒謊,那是因爲我不希望你誤會我。是我沒有想明白,人們的好奇心,在面對想要了解的事務的時候,被掩蓋的程度越高,好奇與猜疑的程度便會越高。”
如今我已經知曉這個道理,雖然是有些遲了,不知道還沒有那個可能能夠在今後的某個時刻裡真正的運用上它……
“溫止珩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那麼的特殊,我不知若是你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你是否能夠容忍他以及他背後的力量的存在?這也是我爲什麼不告訴你的原因。”
“至於我與那位真正的顧家小姐,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低垂下眉睫,“我可以幫你找回來……”
在我說了那麼多的話後,對面的凌慎依舊是沒有表示出一分一毫的除了冷漠以外的任何表情。
我轉過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像是有些不甘心的模樣,勢必要爲自己爭取一下,“凌慎,雖然我瞞著你那麼多的事情,是我不對,可是我從來沒有動過要傷害你的念頭。所以,我不明白,我們之間,明明可以一直維持著一種簡單的關係,可如今卻爲什麼還要加入那麼多的複雜的人與事?”
說完後,我繼續(xù)往回走。
沒走多久,我眼前開始有小片的雪花飄落。
下雪了。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發(fā)現身後已然是一大片的雪白,那個紫色的身影已經離開。
心口的某處突然間難受的喘不過氣來,我半蹲在地上,張開嘴大口的呼氣,吸氣,像是一條被漁民忽悠到岸上,離開活命之水而瀕臨死亡邊緣的魚一般……
待氣息緩過來後,眼淚卻是忍不住滑落下來了。
待臉上一片冰涼的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早就已經把自己的整張臉頰打溼透了。風一吹,那粘在臉上的薄薄的眼淚,就這樣的瞬間結成薄冰。
我站起來繼續(xù)往前走,冷風颳得臉生疼,我手忙腳亂的拉扯著斗篷的帽子去擋風,不注意腳下,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絆倒,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摔倒像是預設的一個開關一般,摔倒之後,開關打開,有尖銳的刺疼突然從身體裡甦醒,我捂著不知道爲何突然發(fā)疼的肚子,攀著泰湖邊上的欄桿,在臘月飛霜之時,疼得生生冒出了一頭冷汗。
疼得五臟六腑似乎都混在一起的時候,像是被噩夢驚醒的人一般,我的手掌蓋在我的小腹上,心裡剎那間慌神,會不會是肚子裡的孩子……
我掙扎的爬起來往棲梧宮所在的方向趕,第一次感覺到距離棲梧宮的距離竟然是那麼的遙遠,遙遠到彷彿我終此一生都辦法到達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