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扎著羊角辮拿著仙女祠周邊的小女孩指著天空尖叫:“仙女!是仙女!”
整條街瞬間沸騰起來,老人們激動得熱淚盈眶,年輕人則一臉茫然地左顧右盼。
“宋大師又飛昇了!”賣紙紮的老匠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天空連連叩首。
古鎮的居民們紛紛雙手合十,對著天空中的異象虔誠禮拜,而那些看不到霞光的遊客們則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自靈調局這個部門取締後,就轉業擔任著嶺城市長的趙火焱正拿著正在直播小竹山飛昇盛景的手機,飛快衝向汽車。
幾十年過去,他的步伐已經沒有當初矯健了,頭髮也生了幾縷花白,但是聲音仍舊中氣十足,對司機說:“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小竹山!”
只是還沒等他趕往小竹山,手機畫面上,宋妙竹就已經帶著她的那些靈物飛進了七彩光門。
她們一進去,空中的七彩光門,連同那漫天的霞光,全都消失了行跡。
同一時間,全球所有修行者都發現,自己早已靈力乾涸的靈臺空間裡,那扇高懸的七彩光門也消失了。
“原來那真的就是仙界之門啊!”
“可惜咱們沒能爬上那個高度,進那扇門看看。”
“現在咱們這個修行時代是真的結束了,再也沒有人能成仙了。”
“宋大師成仙,怎麼就沒有引發新的全球性靈氣噴涌呢?真想讓那些後生看看,幾十年前的修煉盛景。”
“宋大師今天才飛昇,那之前的傳言就是假的嘍?”
“她是從小竹山飛昇的,這些年不會一直待在小竹山吧!”
“那山上,天天都有尋仙的遊客,住在那裡是怎麼不被發現的?”
“關鍵是,靈氣斷絕都這麼多年了,她哪來的靈氣修煉到飛昇的啊!”
……
再多的疑問和不解,也都隨著宋妙竹的飛昇,成了未解之謎。
*
宋妙竹一飛入七彩光門,耳邊就響起了一種獨特的音律。
這音律既似江南雨巷中油紙傘“啪“地撐開時傘骨與綢面的震顫,又像北宋官窯裡青瓷胚胎在窯火中爆裂時發出的“啵“的脆響,更夾雜著她這些年製作紙紮時,指尖輕輕摩挲生宣紙發出的“沙沙”細響。
這三種聲音奇妙地交織在一起,竟譜成了一支天籟般的迎仙曲。
眼前一道七彩光芒閃過,她發現自己懸浮在一個奇特的世界中。
這裡的天空以蜀錦爲霞,每一縷雲霞都泛著織金妝花的華彩;蘇繡化成的長虹橫貫天際,針腳細密得連顧繡傳人都要歎服;那些流動的雲層正反各異,恰似雙面繡呈現出的兩面異色奇觀,雲絮間還不時有“針影”如流星般掠過。大地上,河水如同唐代秘色瓷的釉色在流淌,澄澈的釉面下暗藏千峰翠色,每當浪花濺起,便會化作無數汝窯開片般的碎瓷,又在落回河面時自行拼回完整器型。
遠處的主峰通體硃紅,細看竟是戰國楚漆層層堆疊而成,漆層剝落處可見當年工匠以刀代筆刻下的饕餮紋在暗光浮動;四周樹木皆以徽墨雕琢而成,葉脈間透著書法飛白的筆意,結果時墜下的竟是活字印刷用的“活字印“,這些鉛字落地便自動排成絕妙詩篇。
山水間,錯落分佈著木藝仙宮翹起的飛檐上蹲著貔貅木雕,紙藝仙宮的窗櫺間飄著剪紙祥雲;青瓷化形的仙鶴正在溪邊梳羽,緙絲織就的鳳凰在梧桐樹上小憩,刺繡而成的蝴蝶停在墨玉雕的牡丹上,景泰藍編鐘自動演奏著《霓裳羽衣曲》,空氣中飄著檀香木被雕刻時散發的清香……
這些形態各異的“仙宮”和“仙靈”構成了一幅超越想象的畫卷。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宋妙竹的認知。
而此時,天穹如織女垂袖,道道七色繡線自雲端傾瀉而下,針腳細密如星芒流轉,金絲銀線交織著綵綢錦緞,轉瞬便爲她縫製出一件流光溢彩的“七彩仙衣”。
隨後,渺渺仙音自天空深處傳來,聲如編鐘鳴磬相和:“人間百藝,衰而復生,生而覆滅,今賜汝‘百藝權柄’,司掌造化,永續天工!”
言罷,三個七彩光團輕盈地落在她掌心,化作三件寶物。
與此同時,一道絢麗的七彩霞光如游龍般沒入她的眉心。
宋妙竹只覺得靈臺一陣清明,海量信息如春潮般涌入神識。
剎那間,她識海中浮現出這個世界的完整圖景——此處名爲“百藝天工境”,乃是人間萬般技藝精氣所化的玄妙世界。
凡塵中畫師揮毫潑墨的意境,繡娘穿針引線的巧思,雕刻師鬼斧神工的造詣,廚師調和五味的匠心……諸般匠人畢生心血皆在此界凝結爲永恆,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由世間之技藝鑄就。
“百藝天工境”的天,非尋常天空,而是一幅由歷代繡孃的技藝結晶織成的“無盡繡卷”。
“百藝天工境”的地,也非土石所成,而是人間百藝的具像化。
那星羅棋佈的仙宮不是金玉堆砌成,木藝仙宮檐角飛翹如黃鶴展翅,紙藝仙宮窗櫺上剪紙隨風輕顫,織繡仙宮的帷幕上蘇杭雙面繡若隱若現,石藝仙宮的照壁映著壽山石雕的溫潤光澤……每座宮殿皆是一種技藝的顯化。
那些翩躚的仙靈也不是血肉之軀,良渚玉琮化作的祭司手持禮器,唐三彩駿馬揚蹄嘶鳴,紫檀仙鶴引頸梳羽,黃楊木雕的侍女正在迴廊焚香……皆是物華天寶孕育的“物之精魄”。
仙宮規模昭示技藝興衰,仙靈多寡代表造物精粹。
紙藝一道出了她這個“仙人”,紙藝仙宮此刻正泛著瑩瑩清光,看起來比別的仙宮打了不少。
那些隨她一起飛昇的靈物們,此刻也在紙藝仙宮處。
小紙僕們變成了白色的紙娃娃和抱著今晚的聚靈福娃在仙宮旁的澄心湖旁打水仗。
杖藜、晏逢、貫虹、躍鱗圍坐一桌在打麻將,奕衡則抱著一卷書在看。
就連她靈宅的宅靈,都縮小成了一個張著腿的小房子,在一旁看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