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還沒結束,餘杭就拉著我躲開唐英睿的視線,兩人很快溜出了公司。
“餘杭,我們不用跟唐英睿打一聲招呼嗎?怕他萬一臨時起意,又弄了什麼環節,我們不在,沒給他撐場,那……”
聽到我的話,餘杭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還走得更快。
“正是如此,我們纔要快點走啊!他這個人一有活動就跟發了瘋似的,我記得當年在意大利,就是校慶那會兒,他也是主持人。結果,他拉了幾個女孩子上臺,讓人家表演舉重,真的就是那種比賽的槓鈴……你也知道女孩子都愛美,哪裡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舉重。而他也沒有放過我們這些男生,他讓男生必須找兩個人手牽著手繞場一週,讓底下的人起鬨,但是怎麼尷尬也不能鬆手。”
“唐英睿還真是幼稚,那你們不配合就是了。”
“慘就慘在,當時全校只有他有校慶晚會大堂門口的鑰匙,他一早就把大堂的門給鎖了,而且大堂是在二樓,如果我們想要出去,只能跳窗。幸好,樓下剛好有一個游泳池。”
“讓我猜猜,餘杭你一定是跳窗了……”
他長嘆一聲,沉痛地搖搖頭。
“沒有,因爲第一個跳窗的人沒跳好,手就勾在了窗櫺上,然後……晚會的後半場,我們都在圍著窗口,展開對這位同學的救援行動……最後,也算有驚無險,我們也躲開了這場劫難。”
我笑得連拍餘杭的背,看來唐英睿真是活動災星啊,要是我早知道這件事,一定不讓當這些企業文化活動的主持人,這次就不知道他要弄什麼幺蛾子了。
“那……餘杭你現在要帶我去哪,我記得好像你說過今天要帶我去一個地方,但是因爲這個活動沒去成。”
他又重新咧開暖如春陽的微笑,微微提了提手,牽住我的手。
“嗯,我想帶你回A市,我們也是時候回去了。”
我怔忪了一下,愣愣看著我們兩個人相握的手,不禁有些恍惚。
A市……湘蘇福利院,餘杭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我們相識的地方,承載我們許多青澀回憶的地方。
宋
院長,這個和藹可親的長輩,我最尊敬的長輩,也是現在最怕見到的人。好像是有十幾年沒有回去了,其實不是沒有時間回去,而是怕回去以後已是物是人非。
無法承受這太過沉重的思念,以至於現在對A市有種漠不關心的冷漠。
他的手指加重力道,有種固執的乞求。
我彎了彎眼,笑道:“好!”
……
長達五個小時的車程,等到達A市的時候,已臨近黃昏。
橘紅色的彩霞暈染天際,晚霞的餘暉投射在湘蘇福利院的外院,讓這裡看起來就像舊電影的場景,有著些許悲涼落寞。
我跟餘杭對視一眼,走上前,輕輕敲門。
等了大概5分鐘也沒有人來開門,不過,我跟餘杭也不急,耐心地在外面等著。
又過了5分鐘,才見到裡頭有人出來,蹣跚著腳步,手指狀似有些無力地推推了眼鏡框。
等慢慢來到我們面前,她瞇著眼,對我和餘杭上下打量。
“呃……請問你們是來領養孩子的嗎?”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句話,我的鼻子有些發酸,心裡也有些感慨。
“不是,我們是來找宋陶宋院長的。”
“哦哦,那你們是……”
“我是宋院長曾經撫養過的孩子,我曾經也在這裡生活過。”
“哦哦,你們先進來吧。”說罷,她準備拉開門,但是門似乎因爲年久生鏽,有些卡住了。
我和餘杭見狀,連忙過去搭把手。
“哦呵呵,不好意思,這道門是改換了吧。”
我擡眼認真打量這扇門,發現已經不是當年餘杭常常拿來阻擋我的門了,想當年,那道門上面長滿了鐵鏽,而餘杭還曾經拍門把那些鐵鏽弄到我的眼睛呢!
轉眼,福利院也已經換了新門了,不變的是,一樣是鏽跡斑斑。
那門是換了多久……我們又是多久沒有來了。
連門都飽經風霜,而裡面日夜操勞的人呢,鬢角怕是早已花白,眉眼早已染上滄桑的痕跡。
慢步走進福利院,發現
這裡變化並沒有很大,除了房屋稍微有翻新過,院長原來種滿花的花圃,已經夷爲平地,變成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面安了許多健身器材。
跟著開門的阿姨走進院長辦公室,卻沒有見到宋院長的蹤影,阿姨讓我們隨便找個位置坐,便去沏茶了。
我跟餘杭也開始環顧四周,等我的目光落在辦公檯上的小掛牌的時候,禁不住悵然若失。
接著阿姨很快端來了兩杯茶,邊放下邊跟我們說道:“你們很久沒有回來了吧,你們的宋陶宋院長早就退休了,她今天都七十歲了,疾病纏身,也很久沒有回來了,都把醫院當家了。”
對啊,院長已經七十歲了,身體還不好……思及此,心裡更是酸澀不已。
“你們看我,從我剛剛來幫你們宋院長接管這家福利院,都有好一些年頭了。唉,這裡的孩子也是換了一批又一批,我知道你們都有各自的人生,能不能回來再看一眼,全看你們主意。但是,也別以爲,只要回來後這裡就是當年的模樣,當年的人也還在。孩子,記住,歲月不待人,你們成長得越快,我們便老得越快。”
“劉院長,我們知道了。”
“嗯,你們要去看一下你們的宋院長嗎?要不要我把醫院地址給你們?”
“好的,謝謝,感激不盡。”
……
曾幻想過再次見到院長會是怎麼一副場景,她或許會責罵我們,質問我們爲什麼不早點回來,又或許抱著我們大哭一場,更或許高興歡迎,拉著我們的問我們過去的種種,打聽一下我們的婚期。
但是,事實是,宋院長坐在病牀上,手上還打著點滴。即使流連病榻,但她已經保留往日的精氣神,眼睛雖不再清澈,甚至還有些渾濁,卻也依舊含著光。
“宋院長……”餘杭有些遲疑地喊了一聲。
她轉過頭,茫然地看著我們,皺了一下眉,疑惑道:“你們是誰?”
這一刻,我似乎聽到窗外有萱草花落低泣的聲音。
是不是今年萱草花開得比較晚?還是爲了應了它自己的花語?
遺忘的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