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湛從水牢中出來已經(jīng)是三日後了,聽說這次傷的很重,恢復(fù)的極慢。
西北角,雲(yún)扶院
南城推門進(jìn)去時,只見阿素伏在桌案上酣睡,半邊臉兒壓著翻了一半的話本子,睡得臉兒通紅,夢中香甜,連有人進(jìn)來了都不曾察覺。
他緩步走到窗紗旁,往白瓷瓶中添了些水,把剛摘的粉薔薇放進(jìn)去。
阿素醒來,見他在,伸出手心兒,頤指氣使:“南城,塗藥……”
南城找了玉肌霜,在阿素身旁坐下給她塗。
今個兒沒有冰鑑,阿素睡熱了,額頭不停泌出汗珠,鬢邊的碎髮溼了,一縷一縷爬過小巧圓潤的耳垂,稠麗濃豔。
南城攥著阿素手尖,輕柔地塗著:“聖女,該用膳了。”
阿素點(diǎn)頭,枝兒並其他兩個侍女手裡端著銀白瓷盤,盛滿精緻膳食,擺在桌子上,之後屏退在一側(cè)。
塗好藥後,兩人開始用膳。
南城雖然在汨羅山呆了許久,但出身卻是教養(yǎng)好的子弟,咀嚼一片魚肉,飲一勺羹湯,都是慢慢地來,碗碟碰撞也皆輕落,把那身煞氣斂到了矜持的舉止裡,卻瞧著也更倨傲。
進(jìn)膳時,不曾同阿素說過一句話,筷子落罷,侍女端上清茶,他飲了口漱嘴,又吐到另一隻茶盅,接著纔對阿素道:“聖女,可要出去走走?”
天色已經(jīng)晚了,外面比屋子裡頭涼爽些,院子裡點(diǎn)了燈,倒是好看。
阿素仰頭問:“衡湛如何了?”
南城攥了攥手心兒,又鬆開:“少主這次傷的比往常重些。”
阿素停住腳步:“聽說衡湛的傷口恢復(fù)的很慢,你用噬生草了?”
南城與她對視:“聖女怪我?”
阿素輕笑一聲:“怎麼會,我開心還來不及。”說這話時她目光盈盈若水波,瀲灩動人。
南城目光掠過她雪白的臉頰之上,眼底也浮上淺淺的笑意。
冬至,汨羅山下了雪
衡湛要送阿素去召陽山,往常每年阿素都要去召陽山呆上些時日,但今年不知爲(wèi)何提前了些。
南城給衡湛用了噬生草,他傷口恢復(fù)的慢,這些時日纔將將養(yǎng)好。
阿素望向窗外,只見衡湛玉冠貂裘,長身玉立,眉目雋秀不輸世族大家的俊俏公子,更是少了些戾氣。
箱籠是南城打點(diǎn)的,想來必是一應(yīng)俱全,阿素也沒讓枝兒再看了,祁安把箱籠擡上馬車後,一行人便出發(fā)了。
此時天色尚早,昨夜下了一場雪,屋檐上仍有未完全消融的積雪,化雪時,總是寒氣很重。
阿素穿的稍顯單薄,又從較暖的屋內(nèi)出來,當(dāng)下冷得打了個寒顫,衡湛給她遞了件狐裘,面色淡淡。
阿素?cái)E手接過,將狐裘在肩頭裹緊,問道:“衡湛,爲(wèi)何這次提前去召陽山?”
衡湛聲音低沉,透著絲不明的意味:“過些日子你便知道了。”
召陽山,九商宗
阿素的身份唯有宗主胥江知道,對外稱是因爲(wèi)身體不好,所以每年才只能在這召陽山呆上月餘,不能同其他弟子一般久居。
上山的路陡,在山腳就有人接應(yīng)。
阿素下了馬車,不過走兩三步,便能見著九商宗立在山腳下的人影。
爲(wèi)首的青年身著玄色錦衣,手執(zhí)著傘,雪花飄飄灑灑落在山石上,又落在他展開的紙傘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一副暈進(jìn)了水墨中的畫。
枝兒給阿素?fù)蝹悖侨俗哌^去,衡湛與祁安跟在後頭。
阿素走到他眼前,溫聲喚道:“陸師兄?”
青年聞言,執(zhí)傘的手腕微頓,而後才輕輕擡起,露出了傘下清逸雋秀的眉眼。
阿素笑容盈盈:“果真是陸師兄,許久不見,前兩年來時,正巧你下山,便錯過了。”
陸召溫和地笑,與阿素對視,透著絲絲熟稔。
衡湛跟了上來,陸召溫聲道:“衡師弟今年也來了,想來宗主會開心,我們快些上山吧。”
上山後,一行人先去見了宗主,衡湛留在那裡敘話,陸召把阿素安排在了以往來時住的院落裡。
陸召對阿素道:“想來師妹趕路也累了,辛苦了,早些歇息,明日可以找語兒敘敘舊。”
阿素應(yīng)了,都交待好之後,陸召才領(lǐng)著衆(zhòng)師弟們回正堂。
次日,阿素難得好興致地起了個大早,去後山折梅花。
點(diǎn)點(diǎn)寒梅在一片素白的背景下盡顯嬌嬈,阿素遠(yuǎn)遠(yuǎn)便選中了一棵開得最好的梅樹,走到近前,微微一怔,不知是誰在樹下襬了壇酒。
阿素蹲下身,摸了摸酒罈子,冰涼刺骨,她喃喃念道:“這麼涼的酒如何入口?也不知是誰擺在這兒的”
…………
阿素折了兩支梅花,去找語兒。
適時語兒正坐在屋內(nèi)用紫泥火爐烹茶,冬日的空氣裡,茶香幽幽涼涼的,語兒便是在暈散開來的嫋嫋霧氣中擡起一張素淨(jìng)清秀的面孔,看了一眼阿素,開口的第一句話,嬌軟嗔怪:“怎麼今個兒纔來找我?害我昨日白等了……”
阿素笑了笑:“連著趕了幾日的路,著實(shí)有些累了,這不一大早就來看你了。”
說著,阿素的眸光凝滯了一瞬,瞥見樹叢掩映間一隻白鴿撲棱棱飛過,飛去的方向,正是衡湛所居的西閣。
回過頭,語兒正一手托腮,半趴在桌上,笑意盈盈地看著阿素,陽光將她的眉目照得慵懶又美豔,還帶著一點(diǎn)兒令人心生憐惜的無辜:“雲(yún)素,你今年怎麼這麼早就來召陽山了?”
阿素一笑:“今年身子養(yǎng)得好,舊疾未發(fā),便提前來了。”
語兒笑著站起身來:“ 舊疾未發(fā)可是樁好事。”
兩人許久未見,相談甚歡,直至天色暗下來,阿素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