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兒月初, 崑崙弟子無論外門內門,這日皆須上早課,阿素最厭惡人多的地方, 可是又要點卯, 根本沒法兒溜。
掌門一板一眼地訓誡, 今天講的是劍意, 阿素覺得自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衆人的心聲聽在她耳中就像是許許多多的小蟲子“嗡嗡”地在自己周圍飛來飛去,這一個時辰的早課對她來說就如同煎熬,臨結束前, 衆弟子伏地叩首,阿素狠狠地朝著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她是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磕暈過去, 聲音響得引周圍外門弟子紛紛矚目。
下了早課, 她搖晃著不穩的步伐,往後山走, 去採青鸞鳥吃的靈草。
半路,就見一個少年斜倚樹旁,身穿崑崙弟子服,祥雲紋上用深藍色的天蠶絲線織繡,清朗雅緻, 他揚著笑, 看阿素:“師妹, 你額頭破了。”
【這樣說, 她會不會覺得我在嘲諷她?】
阿素擡手摸了摸, 果然看見手上沾了血:“謝謝師兄,無事, 我回去會擦藥的。”
少年從懷裡拿出個玉瓷瓶,試探道:“師妹,我這兒有元肌霜,你拿去用?是三品靈藥,好得會快些。”
【師妹,拿著罷!】
阿素一笑,點點頭:“好,謝謝師兄!”
少年撓撓頭,臉上漫起霞色:“師妹,不用同我客氣。”
【她怎麼還不問我名字?】
阿素瞭然:“對了,還沒問,師兄叫什麼名字,日後也好報恩。”
少年眼睛一亮,連忙道:“我叫連青。”
阿素仰著頭,皮膚白皙細膩得不像話,鼻尖一顆小痣,看起來格外乖巧:“我叫洛素,師兄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到後山尋我。”
連青笑著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你叫洛素。】
阿素奇怪他爲何知道,卻也沒法兒問,於是微微頷首,便提裙離開了。
喂完青鸞鳥後,阿素回竹屋做飯,每次上完早課,她都格外珍惜一個人呆著的時間,真的很安靜。
當然,現在長玉在,阿素也可以接受,因爲她聽不到長玉的心聲,雖然不知爲何聽不到,但對她來說確實是件好事
阿素把雞收拾好,撒上細鹽與香料,再抹了點蜜,放在一旁醃製,撿好柴,架起火,把雞放在上面烤,不一會兒香味兒便散開來,翻烤間,能夠清晰的聽到“滋滋”聲,更是令人食慾大增。
咬下一口,雞肉本身的鮮美味道搭配上蜜淡淡的甜味與各種調味料的融合,一瞬間在味蕾上炸開的味道簡直令人發顫,阿素心情都沒那麼憋悶了。
吃著吃著,阿素突然想起了長玉,果然自霄卿長老回崑崙後,便再未見著他,最後見那日,長玉問她:“洛素,你可願隨我去玄絕峰?”
阿素連忙搖頭:“不了,不了,謝謝你的好意,我在這後山呆著便好。”
過了月餘,連青來找過阿素幾回,兩人熟識了些,他知阿素還未引氣入體,特意送了本古卷。
晚間,阿素回到木屋,打開一看,上面標識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人體穴位,醒目的紅線標誌著引氣入體的路線,初學者只要記住路線走向就可以,簡單明白,一目瞭然。
阿素盯著看了會兒,記清楚走向,這才雙腿盤坐牀上,擺個打坐的姿勢,五心向上,慢慢的閉上眼睛,凝神靜氣,釋放多餘的情緒感應周身的能量。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發現身邊圍繞著星星點點的光亮,這便是靈氣了,阿素試圖慢慢地引導靈氣入體,再一次運轉法決,只見身邊的靈氣緩慢地進入身體,她靜下心來,引導著靈氣在各大筋脈遊走,一圈又一圈最終匯聚在丹田之中。
阿素只覺得身體猶如上千只螞蟻啃咬一般疼痛難忍,眼看著筋脈中的靈氣因疼痛有渙散的趨勢,她連忙抱元守一,儘可能地忽視實體感官所帶來的疼痛。只見筋脈中的靈氣越來越多,而身體的疼痛隨著靈氣在筋脈中一次又一次的洗涮下漸漸減輕。
也不知過了多久,丹田中的靈氣越聚越多,很快就將整個丹田充滿,隨著身體內的屏障破碎,疼痛感即刻消失,只覺得身上暖洋洋的,渾身說不出的舒適。
阿素睜開眼睛,打量了下自己,身上原來的衣服被一層又黑又油的黑脂包裹,連忙打了水,清洗一下。
引氣入體後,阿素便也能憑著自己的本事,去傲世堂接些簡單的任務,賺取靈石,她修爲低,能挑得少,便討了個採摘定元草的差事。
定元草就長在離崑崙不遠的蒼嶺山上,當天早些出發,晚上就能回來,阿素便也沒收拾包袱,就背了個揹簍,輕裝上陣。
清晨,蒼嶺山還籠罩在晨霧之中,陽光透過叢生的密林照射到地上,和薄霧混沌成一個仙境般的所在,蒼嶺山上靈草種類繁多,但由於山腳下的鎮子藥材商常常是成羣結隊地到這兒採藥,再加上靈草的生長週期一般都比較長,所以山麓附近早就被採的空了。
“定元草,花性陰。”
阿素隱約記得接任務時,傲世堂那人提了一句定元草的生長習性,她便一邊目測著太陽的方位,一邊向山上走去。
開始道路還比較好走,艱險之處也不過一塊頑石,一處陡坡而已,阿素還是能夠輕易應付,沒有絲毫費力,只是一路走來,阿素仔細尋找,奇花異草遍地都是,卻不見定元草蹤影。
隨著太陽的升起,日頭越來越烈,阿素擦了把汗,目測了一下方位,方纔發現漸行漸遠,太陽光已經被高聳的山巔遮擋了一半,陰溼之處,青苔漸漸多了起來,路面也顯得溼滑了不少。
忽然,一處氤氳升起的霧氣吸引了阿素的目光,只見相距百米之處,地勢極低,向下走去路面也更爲陡峭難行,一團團的白色霧氣正嫋嫋升起,團起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待走至霧氣升起之處,阿素方纔愣住了,原來這裡竟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潭,潺潺的水流聲迴響在耳邊,陣陣溼氣浮在臉上,即使在暑天,也會產生陰冷之感。
一株通體雪白,三葉並生,層層疊起的草藥映入了阿素眼簾,正是定元草,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挖出來,放進揹簍裡。
採到定元草後,阿素往山下走,忽然聽到後方遠處響一聲悶雷般的嘶吼,她下意識地轉頭往發聲處看,便見半山腰林木一陣晃動,少頃,又忽有一個妖獸在林間探了頭,還未等阿素反應過來,只見樹木傾倒,土石飛濺……竟似是那妖獸直往這邊來了!
阿素四處張望一下,發現巖壁上有幾條石縫,較大的能容一個人鑽進去,連忙躲了進去。
長玉看到倒折的樹木,沿著這痕跡一路往山上追蹤,再過一小會兒,突然聽到前面一處巖壁下傳來妖獸低沉的嘶吼聲,他握緊手中的劍,放慢步子繞到那座巖壁旁。
那巖壁前面有一小塊平地,青黑妖獸就站在平地上,這畜生此時的狀態有些奇怪,不住地低吼著,四爪踏來踏去將折斷的樹木踩得粉碎,卻並不離開,腦袋不住地往巖壁上拱,倒像是在找食。
長玉往它撞的石縫那裡一看,對上一雙熟悉的雙眸,是洛素!
妖獸力大,已經將那道石縫撞塌了一部分,可巖石到底比樹木堅硬,它也再沒法子了,一聲怒吼,猛地轉過頭,見到長玉,直接撲了過去。
長玉身形一閃,立在樹上,可這樹也只有一人合抱的粗細而已,那妖獸一撲過來,樹木立時被撞斷了,它兩隻前爪一撐,便擡頭去咬樹上的人,長玉縱身往妖獸的頭上跳過去,下一刻他便落到妖獸巨大的腦袋上。
這畜生的腦袋幾乎有一人長了,覆滿鱗甲,堅硬如鐵。但在它的眼睛上方生了兩排骨刺,長玉落上去時便用左手一把攥住了其中一根。
妖獸覺察自己頭上攀了一個人,頓時大怒,搖頭擺尾要將他甩下,長玉將骨刺攥緊了,又用右手的劍嵌入頭頂甲縫之中,一時間也難被甩落,畜生更惱,便轉著圈用粗大的尾巴來掃頭上人,可它尾巴到底也短了一點,無濟於事,但這麼一通折騰,長玉忽覺腿上一癢,隨後便是劇痛。
他知道這該是被妖獸的甲片割破了,這妖獸發怒時鱗甲皆張,就如一柄柄刀子一般,要是繼續在它頭頂攀著,只怕要被活活凌遲了。
長玉忍著腿上疼痛,趁妖獸又一次大幅度擺頭時忽然鬆了左手去抓住它另一邊的骨刺,身子便立即被它晃得橫在了它的腦袋上。如此一來,他的臉就湊到妖獸的眼睛旁,雙腿則搭在了妖獸嘴角
妖獸看到他的腿,立即蹦著高兒地去咬,可怎麼也咬不到,長玉注意到在獸眼之後約五六個鱗片的距離,有一片鱗甲是黃褐色的,這一片下面,是類似耳孔的東西,他毫不猶豫擡起手,用劍往這片鱗甲之後再三四寸的位置狠狠一刺!
妖獸的身子當即猛地一彈,原地跳起丈餘高,落下時叫大地都微微一顫,彷彿一面巨鼓,長玉也被顛得七暈八素,險些落了下來,但妖獸很快便斷了氣兒。
見那妖獸似是死了,阿素才從石縫裡出來,不是她不幫長玉,她個煉氣一層,上去也是送死,躲起來,還有一線生機。
阿素看長玉腿上傷得厲害,解下揹簍,把定元草給他:“這草能止血,你先吃了。”
長玉接過,塞進嘴裡嚼了嚼,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