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jīng)過了三十多次大大小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壯舉後,許夢婷終於離朝思慕想的京城只差一步之遙了。
極目遠眺,隱隱約約能看到高大的城門隱映在一片金燦燦的陽光裡,巍峨傲立,金碧輝煌,像極了夢幻中的金光閃耀的天國。那只有在夢中才能出現(xiàn)的景像,如今卻實實在在地到了眼前。
許夢婷揉揉眼睛,興奮的眼裡跳躍著無數(shù)顆璀璨的小星星,再往前看,不遠處橫亙著一條寬寬的河流,天國一樣的京城就高高地盤桓在這條寬廣的河流之上。水聲潺潺,在明亮的陽光照射下,水面就泛著粼粼的金色光暈,像無數(shù)顆閃閃發(fā)光的金元寶。
千萬不要覺得我們許夢婷俗氣,任何一個人經(jīng)歷了像許夢婷這樣,餓了只能捕食野兔小魚小鳥小雞充飢,累了隨便找個地方躺一下,每天處於半飢餓狀態(tài)的人來說,都會深深體會到錢幣的重要性的。
而護城河的前面,又有一條細細的支流平緩柔順地流淌著,清澈見底,還能看見條條歡快小魚兒在水中來來回回地盡情遨遊。許夢婷兩眼放光,張大嘴巴,高興地撲上前去,擼胳膊挽袖伸手向水中抓去。
心中默默祈禱,小魚兒啊,小魚兒,乖乖地進我的肚子裡游泳吧!我肚子又大,又空,急需你們的填入,我熱切歡迎你們的到來!
“你做什麼?”好甜美的聲音,像低柔的琴聲在耳邊奏響。許夢婷轉(zhuǎn)頭的一瞬間,就徹底被驚呆了!她把小眼睛撐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冰藍色的長袍如海水一樣瀲灩生輝,清雅絕塵的面容上是一雙暗夜迷霧般的眼眸,黑色的髮絲像流瀉的瀑布一樣灑落在腰間,一陣微風吹來,白色的柳絮在他周圍輕盈飄落,晶瑩如雪。在耀眼的陽光下,他的周身彷彿籠罩了一層淡淡像薄霧一樣的金色光暈。紛飛的柳絮中,他皎潔俊美的容顏就像無意中掉落在凡間的仙人。
“你在做什麼?”仙人不悅地微蹙了一下眉頭,一字一頓重複地問了一遍。
許夢婷眨了眨眼睛,摸摸自己的肚子,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我準備給小魚兒找個穩(wěn)妥的歸宿!”說她不心虛是假的,但聽說仙人向來心善,如果直接說自己想吃了它們,仙人是不是會生氣?
“歸宿?”仙人冷哼一聲,似乎習慣了別人看向他驚豔的眼神,神色間一片冷漠。
可即使冷漠的神色也依然是美啊,許夢婷忍不住流口水。如果把他拐回家,爹爹一定會樂得合不攏嘴的!那個病懨懨的豆芽菜就靠邊站吧!
仙人似乎很不喜歡她的目光,將臉轉(zhuǎn)過去,冷冷道:“你不過是想抓它填飽自己的肚子,何必說得那麼虛僞!”
“哇!你真是神仙耶!竟然能一眼看透我心裡的想法!”許夢婷露出一副欣喜的白癡狀,一把抱住仙人欣長的腰,在那白皙秀美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那恐怖的稱呼,那驚世駭俗的舉動,讓眼前的仙人徹底呆住,驚駭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顫巍巍地從身上掏出一個淺藍色的手帕開始用力地擦著被許夢婷濺上唾液的臉,
“你……瘋了嗎?男女授受不親……”一向冰冷漠然,完美的如同巖石雕塑一樣的仙人臉部肌肉終於露出罕見的抽搐,連話都開始說得不連貫,瞧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怪怪的。
“我喜歡你耶!”許夢婷眨了眨眼睛,似乎並沒有注意仙人看向她古怪的眼神,大大咧咧地笑:”我請你吃東西吧!我最會燒魚吃了!我家旁邊有個小池塘,那裡的魚個兒又大又漂亮,我經(jīng)常給我爹燒著吃,我爹可喜歡呢。”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來,嘴角微向下扯,因爲她想起了爹爹。她內(nèi)心沮喪地想:爹啊,你不要怪女兒,誰讓你要逼我嫁人,還要逼我嫁給那個病懨懨的,脆弱的豆芽菜。不然我怎麼捨得扔下熬成兔子眼的爹啊,也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想不想女兒!多半還在大罵女兒沒有良心,不過罵罵人的日子總比想念的日子過得快些,等女兒自己把這個如意郎君騙到手,親自送到您的面前,爹就會高興的。不是有話說的好。不見風雨,怎見彩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耶!
許夢婷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甩掉亂七八糟的想法,招手向仙人道:“你快來幫忙,可不能白吃啊!你去撿柴,我抓魚,要分工合作,吃起來纔會新鮮甜美。”許夢婷轉(zhuǎn)眼已經(jīng)不把神仙哥哥當外人了,開始指手劃腳起來。誰讓神仙也要吃她燒的食物呢?要吃食物當然要動手啊!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這麼簡單的道理,神仙也是懂得的吧!
仙人的整張臉抽搐了半天,忍無可忍,終於開口:“我爲什麼要聽你的指派?我說過要和你一起吃魚嗎?”
“你可要想清楚啊!我燒得魚是天下第一,不吃真是你的損失,我不騙你!”許夢婷睜大一雙瞇縫的小眼睛,一臉摯誠地說著,然後又顯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咋了咋嘴,惋惜地搖頭,彷彿不吃她燒得魚真是天底下多麼遺憾的一件事。
俊美的神仙哥哥哦,你可千萬千萬不要聽見我的心語哦,在這件事上也千萬千萬不要那麼精明哦,其實我就是看你這麼一個神仙中人,一定很少吃野味,我只是想先把你的胃哄住,接著再把你這個人哄住,最後跟著我,隨我回家!
可是,你怎麼能不吃我做的東西呢?人家做得真得很好吃的,你不吃?我怎麼能有辦法把你的胃哄住,不把你的胃哄住,我怎麼把你的人哄住呢?但如果你什麼也不幹,我就白給你吃嗎?我爹爹一直教導(dǎo)我,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啊?不過,既然你長得這麼俊美,把你拐回去作我的夫君,我怎麼能毫不付出呢?
心裡權(quán)衡再三,作了無數(shù)次瘋狂的思想鬥爭,當然體現(xiàn)在表面上的動作就是一串搖頭,接著連聲的長吁短嘆。再最後……
旁邊的神仙哥哥就慢慢皺起了眉頭,一臉古怪地看著她。
思想拼殺的結(jié)果,當然以把俊美的神仙哥哥拐到手的想法佔了上風。全當是付出的代價。試想,做什麼能不付出代價呢?
最後……,一聲清脆的響聲,俊美的神仙哥哥的肩膀就被一隻黑乎乎,但形狀還算修長的手重重地一拍。
突如其來的動作和聲音,驚得神仙哥哥的身體一顫,好像手中的東西落在了地上。但他還來不及去看,就聽見那個驚人的女瘋子興奮得唾沫四濺:”神仙哥哥,我決定了,不用你動手了,一切由我來做,你就只管品嚐許夢婷獨門廚藝——魚兒游泳大宴。”說著又手舞足蹈起來,上前就要再往神仙哥哥身上搭。
眼見俊美仙人動作也沒什麼大的變化,只輕微地向旁側(cè)了側(cè)身,就飄到一丈開外,看著她的眼神滿含戒備,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懊惱。許夢婷看不見她此時由亢奮變得有些沮喪的眼神,從雄赳赳氣昂昂的老虎成了餓了幾天飯垂頭喪氣的老虎。其實能發(fā)生這麼大的變化,是因爲她發(fā)現(xiàn)神仙哥哥居然輕功這麼好。怪不得剛纔走到她面前,她都沒有立刻發(fā)現(xiàn)。當時以爲自己餓到極限,只想讓小魚兒快點來肚子裡游泳,纔沒有注意罷了。
原來事情的真相,並不美好。本來還打算騙完了拐,拐完了帶回家,實在拐不了的話就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扛回家再說。現(xiàn)在看來扛回家是不行了,這麼高的輕功,自己追不上啊?
許夢婷有些發(fā)愁,不過她的優(yōu)點是不好鑽牛角尖,信奉“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句俗語。如今她已經(jīng)伸胳膊,甩腿,準備大展身手,讓未來的漂亮夫君好好看看,她其實是一個很適合當夫人的人。
她會做些家常飯,而且有的時候味道對了,會很好吃。她還會抓野味,所以就算家裡窮得揭不開窩了,她也餓不死,而且還會照顧別人。
她人長得不好看,身材也很一般,所以就算生逢亂世有強搶民女這種天怒人怨的事發(fā)生也輪不到她頭上,當然,也不會有許多太過優(yōu)秀的男人圍著她,引誘她,不會讓夫君防犯的太累,省夫君很多心。
她會武功,不僅不用操心,而且還能在適當時機幫夫君一場。她的心胸也算寬廣,只要不觸及到她根本原則性的問題,她也不會太較真。她率直,心軟,卻很少流淚。
其實她有很多很多優(yōu)點,只是別人看不到。但她卻不容許自己選定的夫君也看不到。她不喜歡別人單方面說她有福氣,她最喜歡聽的話是你們夫婦倆真是天作之合,能找到彼此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她只要彼此,她不想讓她的夫君認爲娶了她是受了委屈。
現(xiàn)在她擡起頭來,目光四處亂瞟,找尋合適的捕魚材料。現(xiàn)在多個人,就不能僅僅靠手抓魚了,那樣不僅費力,而且捕得數(shù)量也極爲有限。然後她就看到掉到地上的藍色的手帕,她立刻上前一步,彎腰去撿,想要還給神仙哥哥。她可以發(fā)誓並沒有主動去看神仙哥哥,可是她還是看到神仙哥哥一看到她動就如驚弓之鳥一般向後倒退了幾步的戒備。就算反應(yīng)再遲鈍,許夢婷也品出點味來了,神仙哥哥看她古怪的眼神活脫脫就是在看一個女色魔。
她有些不開心,捉弄之心頓起。她沒有撿地上的手帕,而是故意向著他所在方位掠去,就在他驚駭?shù)貍?cè)身之際,她已騰空而起,衣袖剛剛掠過他的臉側(cè),落地時,手中一支剛截下的樹枝已握到手中。
她搖了搖手中的樹枝,把上面的樹葉慢慢地摘下來,大大方方地看向神仙哥哥,語氣略帶詫異,有著幾份天真:”神仙哥哥,你怎麼啦?”她望了望對方慢慢地有些發(fā)紅的臉,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道:”你瞧,你身後的這條樹枝雖粗,卻很柔韌,最適合彎成魚網(wǎng)狀,雖然簡陋,卻也耐用。”
她要改變他眼裡女色魔的形象。她恨不得扭著並不很細柔的腰肢,如小表妹一般,手指絞著絲帕,媚眼如飛,嗲聲嗲氣地說:人家清清白白,思想純潔的小女孩,怎麼會是女色魔呢?人家不過是喜歡美,追求美,維護美而已,是夫君你自己想歪了。可是這種形象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只能退而求其次,裝純真,她倒不介意臨時在外披一張羊皮。
神仙哥哥什麼也沒說,轉(zhuǎn)身,擡步,就做了這麼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兩個動作,就把許夢婷身上小白羊的羊皮無情地扯掉了。
許夢婷一聲大叫,乘她大叫讓神仙哥哥動作停滯,茫然分神的時候,惡狼猛撲小綿羊,一把把神仙哥哥的腰部抱了個結(jié)實。
她看不見神仙哥哥的臉,只覺被抱的身軀驀然僵硬起來。
神仙哥哥迸出比巖石還冷還硬地兩個字:”放手!”
她露出破釜沉舟的神情,眼一閉,牙一咬,大聲道:”我不放!”
她剛纔的調(diào)戲動作,雖然是故意的,但並不是想奚落神仙哥哥,她只是想提醒一下神仙哥哥,是他多想了。可是神仙哥哥卻生氣了,不會打她吧?他輕功那麼好,其它的武功可能也差不到哪兒去。但是如果一害怕被打而放了手,神仙哥哥走了,自己又該到哪裡找他啊?
她下了決心,就算被打,打得滿頭包,她也不放!
此時她的嘴也沒有閒著,只死死閉住眼睛,大叫道:“我還要請魚吃你呢?……啊,不對,不對……”她搖著頭像撥郎鼓,越急越出錯:“……我吃你……啊……又錯了……是我吃魚,……啊……”她用力跺腳,“是你吃魚,對,我要請你吃魚呢?”
只聽神仙哥哥陰冷的聲音道:”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氣!”
許夢婷發(fā)了愣,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進退爲難。
她趕忙說:“神仙哥哥,你聽我說……”可我說什麼啊?神仙哥哥,你別走。但要問我,爲什麼不能走,我說什麼啊,我說你走了,就沒人給我當相公了。神仙哥哥問我爲什麼要給你當相公,我怎麼回答啊,我相中你了,我不想嫁黃世仁,我只想嫁你!怎麼覺得雞皮疙瘩往下掉呢?
如果神仙哥哥又問我沒有相中你,怎麼辦啊,我就說你相也得相,不相也得相,我怎麼覺得像前幾日剛收拾過的惡霸,他好像就是這麼逼良爲娼的?
許夢婷苦惱極了。神仙哥哥已經(jīng)不耐煩了。要掙脫她了。
她想起前些日子攔路的山賊,她也想急於擺脫他們,他們就是這麼說的。情急之下,許夢婷也沒時間多想,開始語無倫次地喊:”啊……神仙哥哥,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打此過,留下……留下你自己。”
話音剛落,連聲的朗笑就從天而降,伴隨著重物墜地的響聲,翻出漫天塵埃。
塵埃慢慢散去。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影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