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在房間裡來回的踱步,一邊嘬著牙花子:“照你這麼說,咱們是讓日本人給盯上了?媽的這些日本鬼子到底想幹嘛?”
曹瑞伸了個懶腰說:“幹什麼?就是想讓咱們替他們賣命。走一步算一步吧,讓狼盯上它會一直盯著你的,既然跑不了那就只能見機(jī)行事,俗話說的好,敵不動,我不動。”
黑子咒罵著:“那不他媽成漢奸了,雖然國民政府亡了大清,可好歹也都是中國人,讓日本人當(dāng)中國的皇上,甭想!”
曹瑞探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jīng)逐漸暗了下來,轉(zhuǎn)頭對黑子說:“行了,最近行事說話一定要謹(jǐn)慎再謹(jǐn)慎懂嗎?天兒不早了,出去溜達(dá)溜達(dá)喝點兒小酒兒,在屋裡子帶著憋悶。”
黑子一聽喝酒立刻來了精神:“行啊,朝外十里堡有個賣白水羊頭的小店兒?嚐嚐去?”
那個年代出了北平的城門就是荒地,天色晚了根本就看不到人。到城門口黑子掏了點兒錢賄賂了執(zhí)勤的警察,以防回來晚了進(jìn)不了城。
到了十里堡曹瑞放眼一看,零星幾盞燈火亮著,四處一片漆黑。
曹瑞沒好氣的說:“你就爲(wèi)了口吃食兒有必要跑到這兒來嗎?”
黑子嘿嘿一笑:“嘿,這你就不懂了吧,北京城裡館子是不錯,但真正的好吃的都在城外,會吃的主兒都到處竄,就前面兒,那個冒煙的就是了。”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會果然看見一個還亮著燈的鋪子,地方不大,屋裡擺了四張桌子,外面擺了兩張。一個老頭在一個大鍋前面忙活著,掀起鍋蓋兒,整隻的羊頭提出來放到案板上,用手輕輕一胡擼鮮嫩的羊肉都離了骨掉落在案板上,陣陣的肉香撲鼻而來,聞得曹瑞也直想流哈喇子。
兩個人挑了門外一張桌子坐下,老頭走過來問:“您二位來點兒什麼?二位來的晚點兒了,省的東西不多了。”
黑子撇著嘴說道:“這麼著,一個羊頭,兩碗雜碎,那什麼有什麼酒啊?”
“鄉(xiāng)下沒好酒您嘞,就是自家釀的。”老頭謙恭的回答。
“有酒就行,我哥倆兒隨喝隨要,錢查不了,就是拉點兒晚兒。”黑子看著老頭說。
老頭似乎面有難色:“拉晚兒啊?………”
曹瑞看著老頭挺爲(wèi)難就說:“您甭?lián)模覀z吃完了就走,不會耽誤您收攤兒,該上的您上就得了。”
老頭臉上堆著笑說:“哎哎,您二位稍座,這就來。”
不一會,酒菜上齊,曹瑞和黑子倆人甩開腮幫子一通胡吃海塞。這時老頭走過來問:“您看還上點兒什麼,晚了,一會火滅了就沒法給您做了。”
曹瑞笑著說:“夠了,肉還沒吃完呢,再給上兩壺酒。”
曹瑞看著老頭得有七十歲左右了,突然叫住轉(zhuǎn)身要進(jìn)屋的老頭:“您一會拿完酒也過來坐坐,一塊喝點,這喝酒人越多越好,您別見外,您那份酒錢我們照出。”
老頭看了看兩個人點了點頭:“哎,這就來。”
不一會老頭提著兩壺酒也做到了桌子旁,曹瑞給老頭上了只香菸問道:“老人家,您在這兒住了多長時間了?”
老頭看來也是個好酒之人,剛坐下沒多會兒兩杯酒都下肚兒了。老頭臉上似乎罩著一片紅暈咧嘴笑了笑說:“我啊,當(dāng)?shù)厝耍笮壕妥∵@塊兒。”說完手?jǐn)E起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說:“這兒是十里堡,那邊離得不遠(yuǎn)是八里莊兒,要說您二位一看就是有錢的爺,這大晚不晌兒的跑這地界兒就爲(wèi)了口吃喝!嘿嘿”說著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黑子明白曹瑞的意思,他知道曹瑞又要藉著酒問問老頭這附近有沒有新鮮事兒。黑子給老頭斟上酒說:“老爺子,照你這麼喝,這兩壺明顯不夠啊,酒量可以!我問您,您在這住了一輩子,有沒有什麼新鮮事給我們說說?”
老頭打了個酒嗝說:“新鮮事兒?要我說您二位就是新鮮事兒?”
黑子好奇的問:“嘿,沒想到,我們哥兒倆怎麼就成新鮮事兒了?”
老頭探頭往兩旁的黑暗處看了看,把臉湊過來小聲說:“不瞞二位說啊,這年頭亂的很,我剛纔爲(wèi)什麼說您二位爲(wèi)了口吃食就跑這兒來了?雖說這兒離城裡不算遠(yuǎn),但偏啊,我問問您在這看見一個警察了嗎?沒有吧,出了城就沒人管啦!”
曹瑞聽完也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看,除了老頭的店裡和旁邊零散亮著幾盞燭火,四周都是漆黑,只有天上的月亮透著慘白的光還偶爾讓烏雲(yún)給遮蓋住。
老頭接著說:“打上月開始八里莊兒和我們這兒到了晚上就沒人敢出門,也就是我七老八十了,還得爲(wèi)了養(yǎng)活家?guī)值酵砩喜拍苁諗偅Γl讓我命不值錢呢!”
曹瑞看到藉著燭火老頭眼角流下一行淚珠,順著蒼老褶皺的皮膚慢慢滾了下來。
曹瑞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老人家,您的意思是這裡不太平?有土匪是嗎?”
老頭又是哎了一聲:“我跟您說,土匪也不一定壞啊,土匪看我這老傢伙沒錢也不一定搶我的,怕就怕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幹的。剛纔不是說了嗎,上個月開始八里莊兒和十里堡就連著出事兒,就是晚上,走夜路的姑娘家和單獨出門的小媳婦兒說沒就沒了,現(xiàn)在晚上都不敢出門兒,說是有人專拐大閨女,拐走就給賣到窯子裡,唉,昨個兒我們這馮家閨女從姥姥家回來又沒了。”
曹瑞聽完沒有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銀洋放在桌上對老頭說:“老人家,現(xiàn)在世道亂,沒轍。這錢您拿著,早點收攤兒回家吧,路上小心,有口我們哥兒倆再來光顧,這羊肉絕了。”
老頭看著桌子上的錢擡頭感激著說:“您二位是好人啊,得,您二位隨時來,好酒好肉我都給您留著。”
從老頭店裡走出來黑子拉了拉曹瑞說:“老頭說的我挺在意,我就膩歪這些個採花拐人的勾當(dāng),咱去八里莊兒那邊看看,說不定能把這賊給得著。”
其實曹瑞也有這個意思,兩人就順著剛纔老頭手指的方向溜達(dá)了過去。
藉著昏暗的月光兩人走的時快時慢,這時一陣風(fēng)吹了過來,一片烏雲(yún)又把月光遮住,四周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曹瑞還在前面走著突然被黑子從後面拉住,黑子拉住曹瑞蹲在地以極低的聲音說:“我聞見一股子味兒,隨著風(fēng)吹過來的,騷臭的味兒,聞著想動物身上的,小心點兒,弄不好有狼。”說完拉著曹瑞躲進(jìn)了旁邊的荒草地。曹瑞的鼻子不是特別好使,但他用鼻子迎著風(fēng)使勁的聞了聞的確也聞到了一股味道,類似野狗身上散發(fā)的一股尿騷混合著體臭的味道。
兩個人晚上出來誰都沒帶防身的傢伙,在地上摸索了半天一人摸了一塊石頭攥在手裡。順著味道的方向兩人大氣不敢出的彎著腰一步一步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