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姬歡嬌柔的小臉滿是寒色,目光恨不能將淺夕看穿。首發)
「自然是谷主一早就看清的狄戎人。」摩挲著月曜在手,淺夕往庭中踱了兩步,滿眼興味:「谷主又是什麼人?傳言都說,谷主容貌醜陋。可在小宛看來,谷主這般千嬌百媚,不管是在狄戎還是大燕,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細眼裡波光一閃,姬歡抿脣良久才吐出幾個字:「說下去。」
話中帶了好奇和期待。
淺夕心裡更篤定了幾分,柔然人身形高大,女子千嬌萬惑,皆以紅脣大眼,身材高挑,碩乳肥臀爲美。如姬歡這樣細眼彎眉,孩子般「發育不良」的身姿,縱然也嬌媚動人,玲瓏凹凸,卻離柔然人心中「美」的標準相去甚遠。
至於被傳出醜陋一說,自然是在宮中受了排擠…
揚了揚稀疏的眉,淺夕話題一轉,兩指拈起月曜凝視,說回到自己身上:「說來慚愧,小宛也算是倉雅皇后一族的後人。竟辱了沒先祖,嫁於燕人…所以纔會有今日之下場。」
「如今害我的賊男女,已經去了東都過享樂安逸的日子,我卻人不人鬼不鬼。幸得谷主收留,纔不至於在邊塞凍餓而死。」
輕輕撫了撫臉頰,淺夕目露悽楚:「哀莫大於心死,然螻蟻尚且貪生,小宛勢單力孤,只想離了傷心地,將過往都統統忘卻,過兩天平靜的日子,了卻殘生。」
「不想上天見憐,教我遇見谷主,不僅將我帶離了虎狼之地,還福澤我重見天日。谷主大恩,我若不報,豈非有違天意。」
姬歡聽完了一切,眉眼冷淡,絲毫不爲所動:「報答?你想要如何報答!」
「自然…」淺夕頓了頓,低低笑道:「自然是替谷主,解決了國書上那件煩惱事。」
一句「國書」,連靳寒都臉色大變。
「你!是她們的人?」姬歡頓時咬牙。
她說的自然是烏倫都宮中那些「好姐妹」。
淺夕仰臉茫然:「恕小宛不知,何爲『她們的人』!小宛已說過,是倉雅皇后後人,是以,大燕國的國書什麼樣子,還是知曉幾分的。」
這下連姬歡也難辨真假,連連冷笑道:「你當自己是何人?一介沒落孤女,能替本…谷主解決煩惱?笑話!」
「能不能,空口無憑。」淺夕毫不畏縮,上前兩步:「谷主只需借小宛素日華服一件,自然知曉小宛能不能解谷主之憂!」
「好,我借!」一聲哂笑,姬歡一指衣架上的衣裳,便轉身去炕屏前坐了。
淺夕穩穩踱去側間,清水淨面,對鏡勾畫,片刻後,去屏風裡換了衫裙出來,頭上以一方紅綃包了髮髻遮住半張小臉。
小小的人兒立時大變樣子,纖腰迤邐,風姿婉約。一雙明眸顧盼生輝,眼波,愈發顯得眼尾飛揚嫵媚。稀疏的眉被勾畫的如煙似霧,肆意縹緲,尤其眉心那一粒米粒兒大小胭脂痣,比姬歡眉心的硃砂還要鮮豔妖媚!
連靳寒也不覺呆住,便是瞎子也看得出,屋中這兩個春花秋月般的女子,實在太神似了…
「你,你…」姬歡一時不淡定:「你莫不是想代我嫁到大燕去!」
一語既出,靳寒尚且不覺,淺夕卻是在面紗下長長鬆了一口。
到底還是被她猜著了…終是等到卿歡帝姬親口說出,她才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
「願爲帝姬解憂!」扶手欠身一禮,淺夕臉上神采愈盛。
靳寒動心了,他愛姬歡早已癡入骨髓,縱然一早知道她是帝姬,也無法阻擋那份愛意悄然滋生。他只是一介平民,姬歡卻跟著他東奔西走,遲遲不嫁,耽擱了一年又一年。
今年,他終於哄她說出心底的秘密,將她變成了自己的女人。本想就這樣逍遙山水,哪怕不能以夫妻相稱,相守一世也是好的。
哪知一個什麼莫名其妙的四國聯盟,一紙國書,柔然帝君想起了這個並不受寵,卻身份尊貴的女兒。
從得知消息的那一天起,兩人便日日不知倦的癡纏一處,如死前的狂歡,可還是擋不住姬歡遠嫁的日子越來越近…
這兩天,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纔不管什麼兩國邦交,漠視姬歡的柔然帝君,早已不是他敬仰的君主,他只要他的姬歡而已!
眼神從震動到澄明,姬歡卻漸漸冷靜下來:「我們不過相識數日而已,縱然你說得天花亂墜,你能恢復容貌也並非本帝姬之功。你!只是想借了本帝姬的名號,去大燕報仇,是也不是?」
「是!」淺夕眼中烈焰燃燒,毫不掩飾:「我不止要手刃仇人,還要攪得整個大燕國不得安寧!」
「爲什麼?」姬歡駭然。
「燕人將我狄戎趕入漠北深處,害我有家歸不得,流落異鄉,才遭逢厄運,難道我不該這麼做麼?」淺夕眼神渺渺,「咯咯」笑出聲來。
「你是個瘋子,本帝姬不會容你放肆!」
「帝姬很怕戰爭麼?柔然人原來這樣懼怕大燕!」
「你不必離間挑撥,枉費心機。柔然與大燕相安無事多年,兩國百姓友善安寧,姬歡不會因爲一人之私慾,就讓兩國燃起戰火!」姬歡長袖一揮,眉宇間已經有了帝姬從容的威儀。
「可是現在友善安寧已經沒有了,帝姬看不見麼?從大燕皇帝籌謀四國聯盟開始,柔然就已經被動,若再不先發制人,柔然便是第二個狄戎!」淺夕半步不讓。
「你胡說,你一個平民女子懂什麼?」姬歡忽然覺出些危機。
「怕就怕一個平民女子都懂的事,帝姬卻要自欺欺人…」淺夕欲言又止,直到看著姬歡面色凝重,才緩緩道:「柔然與大燕從來都不是什麼友好鄰邦,不過因爲勢均力敵,又無利益衝突,才一直相安無事!」
「可如今,貪慾已經在大燕皇帝的心中滋生,帝姬覺不出麼?四國聯盟達成後,誰是贏家,誰是輸家,不夠一目瞭然麼?帝君是迫於形勢壓力,才勉強答應結盟,還不夠明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