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剛剛醒來,思想還未曾恢復過來。人在過度悲傷的時候,有時候會故意選擇躲避。可是,太史坤的話卻讓她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
想到那一幕,她頓時閉了眼,胸口也不斷的起伏著……
太史坤見她如此,立在哪裡,不知該如何勸慰,索性什麼也不說。直到看到風纖雲(yún)逐漸恢復平靜。
她再一次睜開眼,眼中已經(jīng)恢復澄淨,她道:“你說的對,經(jīng)歷多了,哪裡會有不變的?樑王,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太史坤見她如此快就恢復平靜,心底不由的升起一股敬畏之意。這樣的女人令他刮目相看。
同時,心裡更加的心疼她的隱忍。
見她問自己,他摸了一下鼻子道:“這……那日在街上聽到你要成親的消息,很是替你高興,於是便……便等在路上,想看一眼你的模樣……沒……沒想到遇到那樣的……那樣的事。我……我見你跑出去,便去追,無奈輕功趕不上你……還是將你追丟了,見你跑進了山林,我唯恐你有危險,便找了個附近的獵戶上山找,這纔將你找了回來。幸虧去的及時,否則……”
想到那天的雪,若是去的晚了,只怕風纖雲(yún)就已經(jīng)被凍死了。太史坤不由的心有餘悸。
“哦,讓你費心了!”風纖雲(yún)道。
“四小姐,你好好養(yǎng)病,什麼也莫想,一切都會過去的!”
太史坤又道。
“嗯?!?
風纖雲(yún)眼睛盯著屋頂,又應了聲。聲音平靜,淡漠,沒有任何起伏。
太史坤看了她半晌,微微嘆息一聲,道:“你歇著吧,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嗯?!?
風纖雲(yún)又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太史坤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便走了出去。
等他走後,風纖雲(yún)眼睛看著屋頂,呆呆的,半晌,忽而便笑了,似乎對著空氣,又似乎對著自己喃喃道:“我說過,若有一天,我要離開你,便不會再回去。我說過的?!?
想到當初,她同軒轅墨情濃時所說的話,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不由心中一片悲涼。
閉了眼,眼淚終於還是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軒轅墨,這是我最後一次爲你流淚。自此以後,沒有人可以讓我流淚,沒有人!”
風纖雲(yún)在心裡又道。
過了半晌,她忽而睜開眼睛,眼中清明一片,眼神中再無半點兒悲傷,卻多了幾分冷漠。
是的,她,風纖雲(yún),從這一刻起,沒有人能夠傷害她,誰也不行!
太史坤端著一碗粥進來時,風纖雲(yún)轉(zhuǎn)頭衝他淡淡一笑,道:“我餓了!”
“好,好,我……我來餵你吧?!?
太史坤一愣,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只得點頭道。
“不必了,我自己來?!?
風纖雲(yún)依舊淡淡的笑,接著,努力強撐起身子,將手伸出去。
“哦?!?
太史坤有一刻呆滯,反應過來以後,急忙將手裡的粥遞了過去。
風纖雲(yún)接過,慢條斯理的,一口一口喝著,動作很有規(guī)律。
太史坤終於道:“想哭就哭出來吧,哭過了,一切都會好的。”
風纖雲(yún)看他一眼,臉上
帶著淺淺淡淡的笑,道:“我爲何要哭?”
她問的認真,太史坤一愣,看她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說道:“你好好喝粥吧,我出去了,你若有事便叫我?!?
“好?!?
風纖雲(yún)點頭。
太史坤有些不放心,又看了她一眼,這才扭頭轉(zhuǎn)身,急急的走了……
風纖雲(yún)病的很重,那日裡氣血攻心,加之受了傷寒,因而,一直髮熱,昏迷不醒。
在這期間,太史坤衣不解帶的照料她,纔將她救了回來。
如今,她醒了過來,除了剛開始看起來有有些難過之外,她表現(xiàn)的太過平靜,也太過堅強,按理說,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不會有什麼胃口,可她卻硬撐著吃飯,且堅持自己動手,不肯讓太史坤喂她。
她越是這樣,太史坤看了,心裡越是難受。
她一直未曾開口說過話,太史坤也不逼她,只是按時給她餵飯,吃藥,儘管如此,她還是一直在牀上躺了好幾日才逐漸好轉(zhuǎn)。
有時候,他怕她一個人呆著傷心,便有事沒事來陪她說說話,她表現(xiàn)的一直很好,很平靜,彷彿什麼都未曾發(fā)生過一樣,然而,正是因爲她太過於平靜,更加的令人擔憂。
她不太像從前一樣喜歡說話了,總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也不似從前那般愛笑了,面上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彷彿天塌下來都與她無關。
她也更不似從前那樣,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常常給人一種古靈精怪的感覺,如今的風纖雲(yún)的那一雙大眼,就彷彿一口令人看不到底的古井。幽深一片,深不見底,彷彿投進去一顆巨石,也不會起一絲波瀾。
這樣的風纖雲(yún)對於太史坤來說,是陌生的,更是令他心疼的。
自從她醒後,隻字不提那件事,那個名字,甚至與同那個人有關的東西,也從未提過。
他怕她傷心,也總是迴避這樣的話題,可這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她應該哭纔對,應該向他控訴那個人的罪行纔對,她應該傷心欲絕,而後再在他的安慰下慢慢平靜,慢慢恢復,這樣才附和一個人最基本的性情。
他原本是想好了許多安慰她的話的,在她昏迷的那幾日裡,他不斷的偷偷練習,生怕自己說不好,生怕她聽了更加傷心。
可如今,那些話根本派不上用場。然而,這樣的風纖雲(yún)卻更令人心疼,更令他心裡難受。
他恨不得去找那人去打一架,這樣才能解恨。
可他知道,風纖雲(yún)定然是不希望他這樣的做的。他不想她再傷害她,因此,只能強忍住心中的那股衝動。
半月後,風纖雲(yún)在太史坤的精心照顧下,終於能夠下牀走路了。
這一日,雖是冬日,陽光卻很溫暖,太史坤扶著風纖雲(yún)緩緩走出屋子。
屋外是一塊平坦的開闊地,擡眼看去,四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樹後便是山,許多的山,綿延不斷……不遠處炊煙裊裊,似乎有幾戶人家。
風纖雲(yún)回頭,自己住的那間茅屋像是才被人翻新過的,屋頂上都是新的茅草。
剛想問太史坤這茅草屋是不是他翻新的,風纖雲(yún)便看見木門的兩側(cè)貼著一副對聯(lián)。
大紅的紙張上寫著:“日影泛槐煙、春歸柳葉新?!?
“原來春節(jié)已經(jīng)過了!”
風纖雲(yún)
心道。太史坤的字寫的很好,蒼勁有力,之前她就已經(jīng)見過。這樣的字似乎更能渲染喜慶的氣氛,只是可惜,她卻是在病牀上度過的。
見她一直盯著那對聯(lián)看,太史坤急忙道:“你暈過去那幾日,剛好趕上過年,我便自己寫了一副對聯(lián)貼在門上。過年總要有個過年的樣子?!?
“嗯。”風纖雲(yún)嗯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那唯一象徵著春節(jié)的物什。
可剛轉(zhuǎn)過頭,一眼卻看到五步遠的地方,有一個樹枝做成的架子,上面晾曬著幾張動物皮毛。
太史坤見她看到那些東西,自嘲一笑道:“這些都是我進山裡打來的。”
“你如何會到了這裡?你的那些侍衛(wèi)呢?還有,你……”
風纖雲(yún)想問他不是在軒轅墨給他安排的宅院裡嗎?如何會到了這裡?
打獵是很辛苦的事情,何況如今冰天雪地,動物們根本不好找,他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子,如何幹過這樣的事情?
“你先坐下吧,我慢慢跟你講。”
太史坤說著,扶著風纖雲(yún)坐在地上的一個小木凳上,自己也找了個木凳坐在她對面,這才說道:“那日我離開你們之後,一路也不知自己應該去哪裡,心中沒有目地,一連走了好幾日,這纔看到一個人家,原本我們只是去討口水喝,沒想到那主人家異常熱情,竟留我們住下,當時我對上的傷口由於幾日未管,又有些嚴重了。於是便答應了下來。想等過幾日傷好些再走,然而,那一家人才過了兩日,便說要去外地辦事,央求我替他看宅院,我一想,既然我無處可去,不如答應下來,便同意了。於是,我就在哪裡住了下來。前段時間,聽說你大婚,便想去看望你一下,便沒有對他們說去了哪裡,一個人獨自去了兗州,那一日,我以爲我可以看見一個幸福的新娘,可卻親眼看見……看見那一幕,見你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亂跑,有些不放心,便跟在你身後,後來,你又在這兒附近暈到了,我就只好在這裡找了一間獵戶廢棄的屋子,先暫時安頓下來,等你病完全好了,我們再回去。這樣可好?”
“原來如此!”
風纖雲(yún)聽了太史坤的話,終於明白過來了。
她點了點頭,可是,太史坤不知道自己住的屋子的來歷,風纖雲(yún)卻是知道。
因而,她又如何會同他去住那宅院呢?
風纖雲(yún)不動聲色,她不想讓太史坤察覺出自己的心中所想,他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她不想再給他添亂了,不能再給他添亂了!
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太史坤便著手爲風纖雲(yún)做兔子肉吃。
廚房就在外面,用茅草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房子,裡面一個簡單的竈臺,太史坤將兔子的皮毛剝了,用一個自制的木盆裝了,洗乾淨,然後放在鍋裡煮。
風纖雲(yún)看他嫺熟的幹著這一切,神色未變。只是淡淡問道:“你何時學會的這些?”
太史坤回頭,微微一笑,之前輕狂的王者氣概不再,如今的他倒像是一個歷經(jīng)風雨滄桑的雄鷹,立體感十足的面龐多了幾分剛毅之色。小麥色的皮膚也比先前白皙的皮膚看起來更加的健康。
那一對總是電力十足的桃花眼,如今也多了幾分深邃的顏色,看起來成熟了許多。這樣的太史坤平添了幾分平和剛毅的氣質(zhì),少了幾份張狂和棱角。令人看了更舒服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