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141 故人朝暮最相思
“怎麼可能，你想的太多了。”郭斐修轉而露出了那種溫柔的笑，沈煙雨見此表情卻淡了。
沒再開口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她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睏乏了。
溫柔的笑倏然消失，郭斐修看著沈煙雨，褪去僞裝，眸光中帶著難解的複雜，在確定輸液袋內的藥液足夠後，轉身朝著病房外走去，很快從車上拿了牀薄被出來，以著極快的速度想要走回病房。
可剛進門，郭斐修的動作就徹底頓住了！
病牀上哪裡還有沈煙雨的身影？就連輸液針都被隨意拔下，濺落在地上的藥液還帶著血的淡淡粉紅。
滴滴答答的淌落在地上……
………………
s市，霍家別墅內。
瓊清芷剛剛抄完一段佛經，放下筆，那娟秀的字體卻總叫人少了些什麼的感覺。
嗤拉一聲，有火柴被滑動的聲響，伴隨著火光的突現，剛剛抄好的佛經就這樣從尾端被點燃。
火苗迅速在紙張上躍動起來，很快瓊清芷的指尖便察覺到了熱燙，慢慢鬆開，任由幾個小時的心血付之一炬。
朝著落地窗前走去，窗外漆黑一片，這些年，她睡得越來越少了，對往事想的也越來越勤。
不知就這樣看了多長時間，瓊清芷從抽屜最深處抽出了張老舊的照片，兩個並肩而站的年輕女人笑的開心，裡面的那個自己被沈煙雨摟著肩，親密無間的模樣如何能跟現在做比較？
“煙雨啊煙雨，誰能想到多年後的我們，竟然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嘎嘎……閤家團圓……閤家團圓……”八哥尖銳的嗓音突然響起，瓊清芷回頭看著那鳥兒，噓了一聲。
夜，深了……
………………
樑晨曦被小景睿攔住，只見霍景睿神秘兮兮的左看右看，隨後拉著她朝樓上走去。
“晨曦媽媽，給你看我的秘密！”霍景睿小聲的嘟囔著，令樑晨曦很是好奇到底霍景睿藏了什麼秘密在上面。
臺階很多，像是怎麼走也走不完似的，可霍景睿卻很有精神，拉著樑晨曦的手慢慢向上。
直到走去別墅最頂層，霍景睿這才放開樑晨曦的手，拉拽著通往閣樓的秘密通道，在樑晨曦好奇的眼神裡，樓梯出現了。霍景睿呼呼的喘著氣，拉下樓梯費了他不少力氣，隨後又朝著樑晨曦招招手，快速的跑上樓梯。
樑晨曦緩步走上閣樓，這裡被打掃的很乾淨，可最令她吃驚的卻是一排排看起來很舊的玩偶，整整齊齊的擺在地上牆上，各種各樣的類型，有些缺少胳膊有些缺少腿，大部分都是還算完整的。
“晨曦媽媽，我給你介紹，這個是斑比，這個是蘇茜，這個是戴維……”霍景睿一一將玩偶拿出來展示給樑晨曦看著，而樑晨曦半響回不過神來，這裡就像是另類的兒童樂園，卻又有所不同！
“這些……都是你爸爸給你買的？”雖然知道國外有很多買賣二手物品的，但是給景睿買二手玩具，不像是霍靳言的風格！樑晨曦伸手撫摸著被擦拭的乾乾淨淨的玩偶，有的很特色，有的卻很普通。
“不是，是我自己撿回來的，有些是跟同學買的……”霍景睿將玩偶按照大小個頭放在自己身邊，像是想起了什麼，表情有些緊張的對樑晨曦趕忙說著。
“晨曦媽媽，千萬不能跟我爸爸說，我怕他會給我丟掉！”爸爸曾經說過玩物喪志，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每天都會來這裡，肯定會把他的這些‘朋友’都給扔出去！
樑晨曦點了點頭，卻細心的發現雖然景睿在s市住了不短的時間，這裡卻依舊沒有任何灰塵的沾染，想必是一直有人照顧。在霍靳言的眼皮下，景睿怎會以爲有秘密不會被那個男人發現呢？
恐怕，這個小天地，算是霍靳言對景睿的默許！
“爲什麼要把他們帶回來？”到景睿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都喜歡新的東西嗎？
“它們如果被丟掉的話，就沒有家了，就像是如果媽媽不要我了，如果沒有爸爸我也沒有家一樣！”霍景睿的頭垂的低低的，抱著懷中的‘蘇茜’小聲呢喃，這些玩具，都好可憐的！
“所以你就把他們都帶回來了？”樑晨曦看著霍景睿那雙澄澈的眼眸，隨後視線環顧一週。
她忽然想起曾經看到過的某期綜藝節目，其中一位女嘉賓也很喜歡收集二手玩具，有天她在國外見了個芭比被閒置在門外供人買賣，跟主人交涉後從屋主女兒的手中買到了它。當這位女嘉賓詢問那個女孩爲什麼不再需要芭比的陪伴，那個小女孩回答說，因爲她11歲了，長大了，不要再玩娃娃，她要用這個錢去買捲髮器……
而令樑晨曦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位女嘉賓說的這段話……
所以我們就在她家臺階上交換了青春，因爲她想長大，我不想長大。
“在這裡，我有媽媽，還有寵物狗……平常爸爸忙的時候，它們陪著我，我也陪著他們，誰都不孤單！有的時候管家爺爺也會上來幫他們換衣服……”霍景睿繼續給樑晨曦介紹著秘密基地內的成員，，每一個都很認真，像是真的在介紹自己的家庭般。
“景睿，你還有爸爸，還有我，我們不會不要你的，也不會讓你沒有家！至於你媽媽，一定是有苦衷所以才離開的，沒有媽媽不愛自己的孩子……”想到薛瑤，就算因著事情真相對那段往事再沒有好感，可是樑晨曦卻依舊不能讓霍景睿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許以後有機會可以，但卻不是現在……
“真的嗎？”霍景睿擡起頭來，眼眶卻溼溼的，像是小狗般。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景睿？”樑晨曦的心裡突然間有些難過起來，她知道單親家庭的孩子心裡會稍稍脆弱些，可是當霍景睿將他的不安如此清晰的表達在自己面前時，她還是忍不住鼻酸。
“那晨曦媽媽和爸爸有了小孩以後，還會像現在這樣疼我嗎？”霍景睿溼漉漉的大眼睛看著樑晨曦，小聲的問著。
樑晨曦突然意識到景睿將她帶來‘秘密基地’的原因，剛纔在介紹這裡的成員時，景睿似乎刻意的避開弟弟妹妹的稱呼，難道是在暗示她什麼？
“如果景睿不喜歡，我不會給景睿新添小地弟或者小妹妹的！”事實上，從她與霍靳言發生關係後，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景睿畢竟才七歲，她不喜歡因著她的到來而讓霍靳言與景睿之間有怎樣的矛盾。
霍景睿慢慢走過來，腦袋靠著樑晨曦，抿了抿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開口。
“如果有小地弟或者小妹妹我會很開心的，我可以去讀寄宿學校，奶奶有跟我說過……”其實這也是他不想要回到霍家的原因之一，因爲奶奶會時不時的跟別人說等到小地弟或者小妹妹出生後，就要把他送去寄宿學校裡。
“景睿，相信我，不管這話是誰的，只要有我樑晨曦在的一天，我就不會讓他們這麼做！”
樑晨曦伸出小手指，伸到霍景睿的面前，跟他拉著勾。
她雖然不是景睿的生母，但是這世上，總會有個後媽是跟傳說裡不一樣的！
“嗯！”霍景睿這才笑了，心裡彷彿有大片沉甸甸的陰雲不見了……
而閣樓下，霍可泫安靜的站在那裡，不知道就這樣聽了多久……
………………
沈煙雨從醫院裡離開之後不知道就這樣毫無目的的走了多久。
如紙的臉色在旗袍的襯托下更顯蒼白，隨意的招了輛計程車，就連目的地都不知道應該選擇哪裡，開了段路後，沈煙雨才報了個地名，那是s市最有名的夜景地。
很快，就到了。
巨大的摩天輪在璀璨燈光的照耀下更顯耀眼，緩慢旋轉著的速度算是夜半時分情侶們談情的好去處，可是對於沈煙雨這個年齡的人來說，在這裡出現倒像是另類了。
獨自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四周的情侶們互相擁抱親吻著，她目不斜視只是看著摩天輪。
多少年前的那個雨夜，她生日的那天，曾經在這裡等待樑長卿一夜。
明明知道他不會來了，卻還是對自己說，再等等吧，或許只是路上有事情耽誤了，很快就到了吧……馬上就會出現了……一遍遍的對自己說。
可是到了天明，他依舊沒有出現，那個生日後，沈煙雨再也沒有慶祝過。
身邊的年輕人已經換了一撥又一波，唯有沈煙雨穿著旗袍端坐在那裡，假裝沒有看到旁人驚訝的視線，只是安靜看著面前的景物，晾曬著身上殘留的醫院消毒藥水味。
呼哧呼哧的急促奔跑聲傳進耳中，直到那聲音戛然停於長椅旁時，沈煙雨這纔回神側頭看向聲音來處。
郭斐修的大掌扣在長椅扶手，額上皆是汗，他劇烈的喘息著，眸光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似乎只要等到緩過勁來就要爆發似的，反觀沈煙雨卻異常溫柔的笑了笑。
多年前的雨夜，她沒有等來樑長卿，沒想到多年後，她竟然等來了與樑長卿長相一模一樣的郭斐修。
人世間的緣分真是……變幻莫測，既然這樣，她又何必再去感傷呢？
“郭斐修，別罵我，我也不問你爲什麼會找到這裡，陪我坐一會兒。”沈煙雨輕聲開口，郭斐修眸光如刀，落在她臉上，他這些年早就將沈煙雨常去的那些地點摸透，而這裡就是她苦悶時最長來的，所以發現她不見後憑著直覺開車來這。
沈煙雨說完後也不再看他，嬌小單薄的身影坐在那，清冷淡雅的容顏遺世**。
郭斐修從未像是現在這樣平靜的與她坐在一起過，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他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懂那個緩慢旋轉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看的，當然也完全不能理解身旁的男男女女到底爲什麼而高興。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我第一次見到樑長卿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感覺。”沈煙雨沒看他，自然也不知道郭斐修在聽到她說起樑長卿時眉心蹙的有多緊。
“沈煙雨，你對我說這些有什麼用？”郭斐修在心裡冷笑，他又不是樑長卿。
“我知道你不是他，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知道……”淡淡的笑著，沈煙雨的眉梢帶著疲憊，今晚這一折騰令她更累了，郭斐修看在眼裡，表情未變。
“上來。”突然，郭斐修蹲在了她面前，雙手向後動著，示意他要揹她。
沈煙雨微微蹙了下眉，沒有動作，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甚至引起了旁邊人的注意。
嘆了口氣，這次最終卻是沈煙雨妥協了，動作有些僵硬的靠在了郭斐修的背上，雙手環繞到他脖頸處，剛開始還試圖拉開些距離，最後卻實在沒什麼力氣了。
郭斐修揹著她穩穩的站起來，朝著外面的車位走去，她很瘦，揹著沈煙雨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從郭斐修來到樑家的這些年，他與沈煙雨的相處模式就很奇怪，旁人只當他是她豢養的情夫，事實上他們卻從未發生過肉/體關係，他隱藏著本性做著外人眼中家庭煮夫，可實際……他們的心裡都隱藏著屬於自己的秘密！
“算算日子，晨曦就要回來了。”提起女兒，沈煙雨的眉眼還是不自覺的柔軟了起來。
“嗯。”郭斐修簡單應聲。
“不要告訴她今晚發生的事。”淡淡的開口，說著。
“嗯。”他依舊如此應著。
“郭斐修，你願不願意……”沈煙雨沉默了片刻，隨後再度出聲。
“什麼？”郭斐修單手撐著她，單手找出車鑰匙。
“當我真正的情夫……繼續之前我們沒有完成的事……”
啪的一聲，郭斐修手中的車鑰匙落了地，他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剛纔她說……
還不等開口，沈煙雨卻伸出手將他臉側過，軟香的味道襲來，輕柔的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