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風等人進了山寨,發現這裡並不想自己想的那樣,眼前的一切都還井然有序。寨子中坐落著大大小小的屋舍,空地上還有幾個小朋友在玩耍。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髒亂不堪。
不多片刻,進去通報的人回來了,來給陳衛風他們引路。陳衛風等人跟在他後面。經過屋舍的時候,陳衛風往屋內瞧了一眼。看見屋裡的那個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因爲只有一眼,所以就走過去了,也沒在意。
等到了堂上,只見廳臺上正中一張虎皮大椅,其上坐著一人,那人虎背熊腰,看著個頭不高。等那人擡起頭了,陳衛風纔看清那人的模樣。這嘴臉,陳衛風怎能不熟悉啊。眼前這就是那天在山路上攔路打劫的那人啊,奶奶個腿兒,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啊,纔出龍潭,又入虎口啊,今天這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呀。
那人看清了進來的人的時候,此刻的心情估計跟陳衛風的是一樣的。不由分說,蹭的一下子,就從凳子上坐起來了。此時只有許祝一個不知情的人。看著雙方這麼幹瞪著,就上前來介紹起來。
“陳大哥,這幾位是搭救我的朋友,特意送我來此。”許祝解釋道,轉過身來又要給陳衛風他們介紹,還沒開口,王守仁就止住了。
“陳世杰?”王守仁慢慢的吐出一句。
“正是。”原來那天碰上王守仁他們之後,陳世杰就記住了他們。如今見面當然是舊事歷歷在目了。
“哦?原來大家都認識啊,真是巧得很啊。”許祝還不知道情況,只以爲都是朋友。
“豈止是認識啊,簡直就是太熟了,差一點兒就兩肋插刀了。”陳衛風開玩笑的說道,可不是嗎,要不是自己突然騰空而起,只怕現在已經躺下了。
“哈哈哈哈”那矮個子大漢聽完陳衛風的諷刺,並不惱火,反倒是笑了起來。他這一笑,現場的氣氛頓時就鬆快了許多,王守仁臉上也是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問道
“傷可都已癒合?”
“傷口都已經結疤了,但是還不能過度活動。”陳世杰回答著王守仁話。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段時間內,需靜做修養。百日之後,當可無礙。”陳衛風完全沒聽明白王守仁跟那山匪說些什麼,怎麼感覺還看起病來了呢。看王守仁這麼應付自如,像是跟那土匪很熟的樣子,更是一頭霧水了。
“來,各位好漢裡面請。”說著陳世杰要帶大家回後堂,王守仁見他帶路,跟了上去,阿允自然緊隨公子。許祝本就是來投奔,所以也跟在後頭,只剩下陳衛風一個人在原地,看著他們都走遠了。回頭看看身後,也只得跟上了。
來到後堂,吩咐人準備酒菜,其中又來了兩個陪酒的人,整整坐了一桌,就吃開了。這桌子上,只要有酒,話就說得開了,許多不便講的話,都能借酒發揮,開懷暢聊。等著幾杯酒喝下去,大家也就都熟絡了。
“來,我敬幾位一杯,尤其是這位兄弟。”那陳世杰,舉杯對著陳衛風“先前多有得罪,可謂不打不相識,這一杯我先謝罪了。”說完也不客氣,一飲而盡。
大家夥兒互相通報過了姓名。陳世杰把那天的事兒,跟許祝又重新講了一遍。說到陳衛風的時候,更是一肚子的讚美。處變不驚,明明不會武功,卻臨危不亂,毫不畏懼,膽色過人。事後想想確實是自己的過失。又說到王守仁,深藏不漏,年紀輕輕卻武功了得,日後不可限量。一聽這陳世杰說話,便知道他是個老江湖,但是說的話又並非全不在理,讓人聽來還有理有據。一聽就是酒桌上的老手了,王守仁心裡一盤算,就打岔問了一句。
“看那日陳兄的身手,和今日這寨中佈置,斗膽一測,陳兄也非尋常人物啊。”王守仁此話一處,陳世杰明顯一怔。這才收斂了一些剛纔的笑意,認真起來。“守仁兄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既然看過我寨中設置,想必也猜到了些東西。那我陳某就沒什麼好隱瞞的啦。”說著,陪同他喝酒的兩個山匪,臉色明顯也收起來了。顯然聽說王守仁猜到了,都有些緊張。
“彆著急,上次傷了兄弟們的高手,就是這位。”陳世杰對那兩位說道“他既手下留情,必不會將我們再置之死地。大家不必緊張。”
呵,這裡邊還有故事,這回不只是許祝,就是陳衛風都有些像個局外人了。
“守仁兄猜的沒錯,我們弟兄幾個都是從兵營中逃出來的。”陳世杰將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細細的說來。
原來陳世杰在當山賊之前,曾在兵營中當兵,還是一名偏將。深受長官信任,負責運送朝廷撥下來的糧草軍餉。誰知道一個月運餉的路途中遇到了一會兒強盜,那夥兒強盜章法和身手都很是了得。就是經常運送糧餉的陳世杰,都損失了好幾個兄弟才把那夥強盜殺退,好在糧餉並無閃失。陳世杰不敢怠慢,一路警惕,送到了營地。
當陳世杰將糧餉運送到營地的時候,一對賬目,發現糧餉盡然少了一半。慌忙報告給長官。結果長官不由分說,就斷定那一半的軍餉就是陳世杰私藏了,一點兒都容分辨。陳世杰對長官就非常失望了,在場的其他副將對陳世杰的爲人都很是瞭解,平日裡常在一塊兒喝酒,所以彼此信任。都爲陳世杰擔保,讓長官網開一面。那長官頂住那些個副將的苦求,就將陳世杰暫押軍牢。
就在當天晚上,有兩個副將深夜來到牢前,劈開鎖鏈,叫醒陳世杰。說長官已經被害,營中被兩個朝廷特使接管,特使要衆副將指認你剋扣軍餉,否則下場就與長官一樣。大家都默不敢言。然後特使又挑選兩名副將,要他們倆來牢中帶陳世杰到營帳中來。到了帳中就將他殺掉。就說陳世杰是在在刺殺長官時被衆將領擊斃。如此一來就死無對證了。
那兩名副將本就與陳世杰交好,路上一合計,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於是決定放了陳世杰,一起躲開朝廷中的這些是是非非。後來先後來追上來了幾名弟兄,於是大家就往南,跑到山中,佔山爲王。
後來陸續才知道,其實餉銀一開始就只裝了一半。奪銀餉的那批人,就是那朝廷特使指示的,意欲破壞運銀秩序,只說路上被歹徒劫走。只是沒想到陳世杰太過勇猛,劫餉之人損失慘重,竟沒撼動餉銀,只能派去跟那長官下令,讓他將陳世杰定罪,否則上頭壓下來,倒黴的就是他自己。那長官被逼無奈,只能將陳世杰處死,可是看著昔日並肩作戰的兄弟都苦苦相求。如果做得太絕,日後必定人心大失,就想暫且押下。誰知朝廷的特使見自己命令被拒,又擔心上頭責怪自己辦事不利,乾脆殺害了長官,直接脅令衆副將,去殺掉陳世杰。威逼利誘之下,大家別無選擇。只是不想,最終還是逃出了營地。
後來軍中傳出追捕令,勢必要抓拿陳世杰,說他私扣軍餉,通敵賣國,刺害長官,這才深居山林之中,不敢外出。後來時間久了,朝廷的追捕也就鬆懈了,陳世杰帶著弟兄開始收復各個山頭,將大家聚攏,專挑那些貪官污吏,不仁商賈下手。也不害性命,專收錢財。那日情急,看陳衛風不願低頭,便想給個教訓,於是纔有那一天的狀況。好在王守仁手下留情,並不曾傷兄弟們姓名,只是傷到手筋腳筋,只需多加靜養,也就能夠復原。後來想想,又覺王守仁實在不簡單,心生敬意。
說了這麼多,也就不難理解,爲何營中佈置井井有序,攻防兼備。原來都是陳世杰從軍時留下的習慣,只是不想如今竟然被王守仁一眼就看破了。
說完這些,陳衛風的氣也就消了幾分,說了幾句客氣話,就表明來意。問陳世杰這兩日,有沒有看到兩個女扮男裝的馬匹過去,陳世杰一口咬定沒有。說這兩天巡山的兄弟被傷,都在家養著,陳世杰看這兩天諸事不順,就讓大家都別出去,就在家待著。別出去碰到麻煩又得受傷了,過了這段時間再說。誰知王守仁他們自己就找上來了。也是緣分。
哎,搞半天竟然沒有碰上,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好事兒就是姑娘家沒事兒,剛好這幾天這片山開放了,不收高速費。壞消息就是自己還得往前追。好吧就當是追女朋友吧,畢竟追到了就是老婆了,也挺貼切。
“既然是劫富濟貧,那我們伊川縣縣老爺那樣的惡人,你怎麼不去劫他的財?”許祝在一旁聽著,聽陳世杰說他們都是除暴安良,專門收拾貪官污吏的,眼下這伊川縣城中就有一位,而且是魚肉百姓,鄉中一霸,怎麼就不去收拾他呢?
許祝這一問,陳世杰自然就知道他說的是誰,畢竟在這山中住了這麼長時間,對附近的官吏多少還是有些調查的,但是一說到這個伊川縣的縣老爺。跟隨陳世杰出來喝酒的兩位,明顯臉色又有些不好看了。其中一人正色說道。“這位兄第有所不知啊,我們也是有所忌憚,所以纔沒有下手啊。”
“有甚麼忌憚,銀川縣令魚肉相鄰,大家敢怒不敢言,缺的就是一個主事的人。你們一邊說自己除暴安良,一邊又放著那狗官爲非作歹,哼!”許祝一點兒也不客氣,許是想起自己母親被害,心裡還有氣吧。
那人被問得啞口無言,不在回答。另一個人也不對著許祝,只說道“大家有所不知,這銀川縣令並不僅僅是一個縣令,他背後還有一連帶的關係,我們人單勢微,實在不敢與之爲敵啊。”
“哦?一個縣令,竟然還有如此大的背景,竟然令諸位好漢都如此顧忌,這其中緣由,還親世傑兄點名放是。”王守仁聽出來他們話裡還有話,見他們二位不便說,就直接請教陳世杰了。
“罷了罷了,你們願意知道就知道吧,日後若是惹禍上身,也便自求多福吧”那陳世杰嘆道“諸位可知,這伊川縣縣令經營這伊川縣城幾乎所有的藥鋪?”
“知道知道,“許祝耐煩的回答道“這藥鋪就數他們的最貴,但是大家都沒出賣,也只能去他那裡了。”
“那你們可知道爲何他一個小小的縣令竟能有如此的能耐,能拿下整個縣城的藥品獨自經營。”陳世杰故意買了一個關子。
“想來定是與他那後臺有關。”王守仁接道。
“不錯。”陳世杰沉吟片刻,娓娓述來。
原來,這山中有一個主城,城中有一個王爺。那王爺素來熟諳兵馬章法,時常招兵買馬,操兵演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王爺,怕是志在廟堂之上,早晚有一日得揭竿而起。而那縣太爺就是那王爺的藥鋪子,王爺營中所有的藥鋪經營,全都是交給那縣令督辦的。有著這一層背景在,陳世杰就是看著他再強橫,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人家王爺日夜操習兵馬,如若真的戳到他的痛處,必定會拿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來試刀啊。等到那是,自己就沒得混了,所以沉吟至今,不敢去動那縣令。
原因說得很清楚,但許祝聽後嗤之以鼻,並不予理睬。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王守仁又就幾個細節問題做了詢問。酒足飯飽之後,天色漸晚,陳世杰想留他們歇宿一晚,明日再動身。許祝執意要走。起初他想那陳世杰也是一條好漢,本準備來投奔於他,誰想說到那縣令的事的時候。許祝覺得陳世杰也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就看輕於他,不願在這裡留歇,執意要離去。陳世杰知道他的用意也不做強留。陳衛風他們見許祝要走,看著自己把他帶來,怎好讓他一人走出去,於是紛紛決定就都一起出山。
陳世杰命人前來幾匹好馬,交於他們幾人。當時送給之禮,路上趕路用得上。
道過告辭,陳衛風等人一行又順著山路下山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遠,走著走著,天色就漸漸黑了下來,山路就更加難以辨認。後來乾脆就找不到山路,只憑著大概的方位往前走去,後來終於承認,他們就是迷路了,乘著月光,在山中找休息的地方。正在晃盪的時候,突然見到前方有火光,分明就是有人生火了呀,趕緊的,大夥兒都超那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