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那人模樣挺悽慘的,這是陳衛風的第一反應,所以沒去理睬那人。小心的坐回一邊的牆角處,悄悄的的打量著那人。似乎是個老頭,頭髮有點兒發白。
“哈哈哈哈”那人竟然笑了起來?!巴尥薏欢拢f說看,怎麼進來的?!?
那人從角落站了起來,瘦骨嶙峋的樣子。背都有些駝,走起路來一瘸一瘸的不是很方便。
陳衛風被他的突然嚇了一跳,本以爲是個可憐的人。沒想到居然笑得這麼爽朗,走路的樣子雖然醜,但醜的很流暢,應該是瘸了很久的了。陳衛風看他走了過來,也站了起來。
“別緊張?!蹦抢险咦叩诫x陳衛風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皼]事兒,就是聊聊天兒,整天待在這裡也是悶得慌。”
陳衛風見那人神志清晰,說話語氣還挺真誠,不免放鬆了下來,也坐了下來。與那老頭攀談起來。
老頭說自己之前是個算命的。四處遊歷,無牽無掛,逍遙自在。後來就來到了這伊川縣城,三個月前,在路邊擺攤算命的時候,就攔下來了一個婦人。那婦人行色匆匆,就從算命的老頭攤位前走過,老頭連連招手。那老婦人心中有事,看那算命老頭招呼她,她就過去了。算命的說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老婦人所擔心的事情,必定不會有大礙,只需要過了當天晚上就一切順利了。老婦人似信不信的,那老頭就把她拉近了,低聲說,“我知道你家有人病了?!蹦抢蠇D人這纔信了半分。然後老頭讓她回去後,等明天早上,太陽一出來,一切就都沒事了。還說明天他還在那裡等著,讓老婦人帶著診金過來。
第二天,那老婦人的兒子果然好了,領著兒子一起來道謝。就這樣,老頭的名聲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縣城。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所以一般這算命的隔一段時間就要換一個地方,以免熱火上身。誰知道,這次事情來得比較快,他算命的事兒很快就被縣太爺給知道了。誰家沒點兒破事兒啊,聽說這算命的很厲害之後,縣太爺就派人來請。算命的老頭知道縣老爺的厲害,乖乖的去了??h老爺問的是仕途,算命的本想好好的奉承一番就了事的,結果縣老爺不滿意。說老頭是個騙子,要把他轟出去,本來轟就轟了,結果老頭嘴欠,又說了一句。三個月後必有大難,縣老爺這麼一聽更是惱火,以爲那老頭是捧過了頭覺得不合適,又回頭補上一耙??h老爺就當他是騙子,直接關牢房去了。說要關他三個月,等大難過去再放。
陳衛風按捺不住,“你算的還真是挺準的,聽說昨天縣老爺的兒子就被人打了?,F在還在牀上沒起來呢。”
然後陳衛風把他們的事情給那老頭說了一遍,怎麼被抓進來的,怎麼關起來的。一五一十的跟那老頭說了?!澳憬o我們也算算唄,看看我們這趟牢獄之災何時能解?!?
“你們啊,哈哈哈,不用算不用算,”那老頭搖頭說道,“一看你們就知道,平白無故被抓了進來,交了銀子,他們就會放人了?!?
說得還挺有道理,陳衛風又跟他閒聊一會兒。牢房裡就一直沒人過來,一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送過來的饅頭後,陳衛風他們表示願意付贖金,塞了點兒碎銀子,讓看牢房的衙役給上頭說一說。誰知不多時,牢房門口推進來了一個人,開了牢門也給關進去了。
那人一進來陳衛風就看出來了,是那個許祝,還是被抓住了。那許祝一進來就看見了陳衛風他們,蹭蹭兩步上來,一頭拜倒在地。王守仁他們不清楚這是什麼情況,都有些坐不住了,上前扶了起來。
原來昨日搶馬逃走後,許祝並沒能出城去,把馬放了之後,就找個院子躲起來了。準備天黑了之後偷偷的出城,就這樣,他就一直窩在一戶人家的的院子裡,躲到晚上。聽那戶人家吃飯的時候,聊起白天的事情。許祝知道有人因爲自己的事兒被縣太爺給抓起來了,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想想自己鬧的事兒,肯定夠那縣太爺惱的了。如果他真認爲有人在背後幫他,那連累了別人,這心裡怎麼能過意的去啊。思前想後,許祝推門進去了,找那戶人家細細的問清楚了事情的前前後後。那戶人家知道許祝打算去自首之後,也就沒那麼害怕了。平時也沒少受縣太爺的壓榨,看許祝提大家出了一口氣,心裡也敞快,但終究也沒能耐幫到他。只是還讓許祝吃了些飯菜,留著晚上好好休息了一下。到了天亮,許祝就直奔縣衙自首來了。
縣老爺聽到許祝來投案,本來勢很惱怒的,自己的兒子如今還生死未明。沒抓到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好好好,本來吩咐讓人綁起來痛打一頓。結果來到堂上一看,見許??鄡春罚袷愕臉幼?。心裡有些拿不準,這要是鬧起來,估計還是得讓他給跑了呀,頓時心生一計,先壓下去關他幾天,等他疲軟了再來收拾。許祝求情,說那天並不關昨天餵馬那夥人的事,只是自己急中生智,躲馬逃路而已。那縣老爺恨得牙癢癢,沒當場收拾他就不錯了,還跟他提要求。當時就說到,如果不是一夥人,他許祝哪裡能反過頭來投案自首,分明就是合謀串通好的。許祝一聽頓時就急躁了起來,喝的一聲就要暴走了??h太爺心有餘悸,一旁又有人上來求情,縣太爺藉機下了個臺階,說會查明真相,然後就讓人把許祝押進來了。但是看縣太爺那個意思,這回怕是不會輕易放他們走了。
細想之下,許祝還是決定跟他們進牢房看看那些人,如果一走了之,讓別人替自己受累。自己心裡總還是有愧。就這樣,他也被帶了進來。
“嗨,你這是何必呢,抓我們進來,頂多罰點兒錢就了事了。你還把自己給送進來了。真是。?!标愋l風一臉無奈,差點兒就罵他傻子了。王守仁倒是聽得淡定,看陳衛風說得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連忙打岔道。
“許兄,俠肝義膽,實在令王某敬佩不已”說著拱手施禮。
那許??粗B連搖手?!安桓也桓?,都是我連累了大家,這回又沒幫上忙,實在是慚愧得緊?!?
王守仁安慰了幾句,拉許祝坐下。陳衛風雖然有些氣惱,但知道這許祝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漢,聊上幾句很快就相熟起來。
原來昨天在當鋪門口,許祝是想要回母親的玉鐲子,那是母親留下來的唯一念想。當初當那玉鐲的時候就準備是要贖回來的。母親死之前就一再叮囑,說那是找到他父親唯一的憑據。
“原來如此,那東西拿回來了嗎”陳衛風問。
許祝搖搖頭。原來那天許祝打算直接給搶走的,誰知道拿出當票,給那人看了一眼之後,那人認識他,知道他就是打傷縣太爺兒子的那個人,當面沒表露,只讓他在前面等著。許祝以爲他是去後面去取玉鐲子去了。誰知道一出來就是一堆人,不由分說就把他圍住了。一看這架勢許祝就知道被識破了,轉身就往外跑。於是就發生了昨天在當鋪門口的事兒。
本來已經想好了,等當鋪掌櫃拿出玉鐲子,衝進去搶了就跑,之前上山砍柴的時候,知道山上有一夥土匪。當時那夥土匪的頭頭就看中了許祝,讓他跟著他們一去去。說雖然不能榮華富貴,但是日子怎麼著也比這砍柴強。知道許祝有老母親在家之後,也沒有強求,只說日後有難處了,沒處可去了的時候只管來投。
“如今這世道,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了”算命老頭聽完許祝的話感慨道“沒辦法的,這都是命數。哈哈哈哈”
陳衛風聽著有些不服氣,“我偏不信,說得那麼玄乎。你不是個算命的嗎,那你怎麼不算算自己的命,還把自己給弄到牢房裡來了?!标愋l風一點兒都不客氣,一方面是想給許祝打打氣,鼓勵他往正路上走,一方面也壓一壓那算命的氣焰,剛剛聽他吹了那麼久,都是他一個人說的,真的假的還不知道呢。
誰知那算命的並不懊惱,只是笑笑說道“娃娃又不懂事了吧,別瞧我老漢看著不中用,但心裡頭可明白著呢,我就這麼說吧。。。?!?
還沒等那老漢說完,牢房的門“彭”的一聲就開了,牢房門口嘩啦啦一大幫人快步走了進來,王守仁等人連忙起身。看他們來的氣勢,分明就是衝著這裡過來的。
仔細一看,帶頭的是個官,後面跟著一幫衙役。到了牢房門前,那人急躁不安的一揮手,喊道
“快開門!”
看守大牢的衙役絲毫不敢怠慢,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許祝認識那人,說這個就是縣老爺,怕是要找他麻煩了。誰知牢門一打開,那縣老爺衝進來對著大家就是一個施禮,頭都沒擡起來。陳衛風等人互相看看,愣是沒搞清楚情況。
“下官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各位神仙,還請多多贖罪,多多贖罪!”那縣老爺及其虔誠的對衆人說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這時那算命老頭上前了一步“哈哈哈哈,怎麼樣,我就說並無大礙吧?!?
難道是這算命老頭讓這縣老爺開悟了?
誰知那縣老爺一把拉開那老頭,對著陳衛風等人又是一拱手,“下官實在糊塗,日後必定洗心革面,萬望諸位既往不咎,原諒下官啊?!边@分明就是在說陳衛風他們啊。
“這是?放我們走啦?”陳衛風試探著問著,那縣老爺一聽腰彎的更低了,“下官該死,下官該死?!?
一看這反應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什麼人讓這縣老爺吃了教訓了,不然哪裡會這麼乖的呀。陳衛風等人也不和他再囉嗦,徑直就走出了大牢。那縣老爺還在一旁搭著話,說堂內命人去備酒菜去了,邀請大夥兒吃個便飯再走。這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哪裡還有心情一個桌子上吃飯啊。王守仁客氣的謝過縣老爺後,帶著許祝和陳衛風等人去了菜館了。臨走時陳衛風不忘許祝的玉鐲子,縣老爺連連點頭,說這就派人去取了送去。衆人就趕緊離去了。
這一頓牢獄之災,來得快去得更快,全然搞不清楚狀況。大夥兒猜了半天,最後猜八成是上面哪個官知道了,給那縣老爺下了命令,這唯一有這本事的就只有可能是王守仁了。等大家都看向王守仁的時候,他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也不明白。這就成了一個懸案了。
大家在酒館吃了飯,等那人把玉鐲子送來,就趕緊出城去了,免得再出了什麼變故。
出了城來,王守仁和阿允一匹馬,陳衛風和許祝一匹馬。剛纔吃飯的時候,許祝聽說陳衛風等人,要去找一個路過的女子。當即說道,這前面一路的山頭,都是山匪,如果有女人要從這裡過去,怕是會都給擄到山上去。陳衛風一聽就有些急了,這要是被抓到山上去了,那還了得。趁著這時候還早,趕緊的去山寨上看看。反正許祝也是要去那山寨,大家就乾脆送那許祝一送,順便去那山匪的寨子看一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要是被抓到山寨裡去了,還能給搭救出來,就算沒被抓進去,問問最近路過的人馬,也能打聽些消息啊。
說走就走。
四個人兩匹馬,實在走不快,好在山路也不是很遠,將近中午的時候,路上就遇到寨子裡的人了。剛巧那人許祝還認識,許祝一說來意,那人說寨主確實還交代過,那就一起上山吧。於是就由那人在前面帶路,在山裡頭又繞了大半日,纔算是到的了寨子了。
往那寨子上一看,人還真不少。寨子是在一個山頭,山路怪石林立,隔著幾步便能看到石頭後面有人手拿長矛或是自制的弓箭把手。寨子只有一個條路進去。到了寨子近前,有一個大大的寨門,看起來很是簡陋,木製的寨欄外面潑了厚厚的一層泥漿。一看這寨子建得就是極有章法的,陳衛風等人一路走,王守仁就一路給他們講這寨子的構造和防守攻勢,連那帶路的土匪都嘖嘖稱讚,說“先生果然是個行家呀。這些擺設都是我們寨主安排佈置。我們寨主之前是個將士,後來才落草爲寇的”
說著帶著我們進了寨門,吩咐了人去通知寨主,我們就在一旁靜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