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軒在六姐這邊呆了很久才離開，他叮囑肖文卿，在他六姐這邊要多學(xué)習(xí)，爭取把荒廢多年的閨秀教育撿回來。

肖文卿明白凌宇軒的苦心，怎麼可能放棄讓自己成長的機(jī)會？她自然是答應(yīng)了，只是問他，什麼時候他可以休長假，能陪她返鄉(xiāng)尋親？她知道，只有她母親的承認(rèn)，她纔可能真正恢復(fù)身份，也只有雙方家長的承認(rèn)，她才能和凌宇軒締結(jié)姻緣。

傍晚不再特別炎熱的時候，劉夫人親自帶著肖文卿去她院子西邊的桂香小院。桂香小院小巧精緻，前面是一池蓮花的碧水，後面是五六棵鬱鬱蔥蔥的桂花樹，裡面有一棟兩層高的飛檐木樓，木樓邊也種著兩棵桂花樹。

“文卿，這是我長女出嫁前居住的繡樓，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居住過。”劉夫人說道，“倉促之間整理這個小院，可能有些地方還沒有整理好，你先住下，有什麼需要就讓院子裡的下人們做。”這個長女是妾生的庶女。

身無分文，離開趙家就連個棲息地都沒有的肖文卿怎麼可能有意見？她連忙道：“夫人太客氣了。文卿在京城孤苦無依，夫人願意收留已是感激不盡。”

劉夫人道：“你是我四弟領(lǐng)來的人，我自是要用心照顧的。”說著，她還朝著肖文卿溫柔地笑笑。

肖文卿頓時被她豪不遮掩的話語弄得雙頰飛霞，羞得微微低下了頭。

“這院中我已經(jīng)安排了兩個丫鬟四個媳婦婆子，你就放心住下，用心學(xué)習(xí)。”劉夫人道，她四弟把這位姑娘送過來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在短時間裡把這姑娘培養(yǎng)成上得了檯面的大家閨秀。

“夫人，文卿愚鈍，若有錯處還請多多指點。”肖文卿道，朝劉夫人一福禮。她會很用心地學(xué)，希望能夠追回失去的時間。

劉夫人頷首笑道：“只要你用心，必然能成爲(wèi)端莊高雅的小姐，絕對不輸於那些世家千金。”

凌宇軒是她父親凌丞相最小的孩子，還是嫡子，只是因爲(wèi)她也不知道的原因，婚事一直拖著。現(xiàn)在他自己挑了箇中意的少女，還決意要娶爲(wèi)正妻。官宦人家最講究的就是門當(dāng)戶對，他和這個身世坎坷，身份不高的已故知縣之女要想修成正果，不容易。

肖文卿謙卑地微微低頭，聆聽劉夫人的話。

劉夫人帶著肖文卿看了一下繡樓，便在後宅的花園中散步。“文卿，我劉翰林府別的不多，就是書多。前院大書房是老爺少爺們的，我們不便去；後院有文瀾書閣，裡面藏了不少名家詩詞、民間雜記，還有各種書畫字帖，你喜歡看的話就去拿幾本過來看。”

“文卿，宇軒說你還在父母身邊時被他們親身教導(dǎo)，知書達(dá)理，女紅精湛，那麼，你琴、棋、書、畫可還會？中饋呢？可學(xué)過治家？”劉夫人邊走邊問。琴棋書畫可以差一點，中饋和治家卻是世家嫡女們都必須掌握的。

肖文卿猶豫了一下，坦言道：“琴棋書畫文卿六歲之前都稍微學(xué)過，可是自從被拐賣，便很少接觸了，現(xiàn)在最擅長的還是畫繡花圖樣。文卿以前伺候黃林知府小姐時，偷看過小姐房中的幾本《中饋錄》，陪著小姐進(jìn)過廚房，打過下手；知府夫人傳授小姐治家心得時，文卿經(jīng)常站在一旁聽著。”她不確定劉夫人是否瞭解自己的真實情況，不敢說自己在做趙家媳婦的那一個多月中，有了一些下廚經(jīng)驗，做的菜乾娘經(jīng)常讚不絕口。

劉夫人聽了頷首道：“雖然你是我的客人，但既然你是來學(xué)習(xí)的，從明日開始，你每日下廚做一個菜給我嚐嚐。琴、棋這兩種你不用著急，以後有時間慢慢學(xué)習(xí)；書你要多讀，否則你和其他世家小姐無法交流；還有字，你至少要有一手可以給人看的字。每日上午，我教你世家女子必須掌握的禮儀。至於治家，你跟在我身邊，自然能學(xué)到點。”雖然知道肖文卿的一些底子了，但具體什麼程度，她還需要從教導(dǎo)她的過程中瞭解。不過從目前來看，肖文卿是個可造之材。

肖文卿感激地說道，“文卿多些夫人傾心相授，此大恩大德，不知如何報答。”

劉夫人笑道：“你是讓我四弟動心的姑娘，我豈能不幫？”她四弟是父親凌丞相的嫡幼子，在嫡長子病逝之後，他是唯一的嫡系繼承人。父親凌丞相傾盡心力把他培養(yǎng)成文武全才。他被當(dāng)今皇上看中選爲(wèi)龍鱗衛(wèi)，憑著自己的能力一路升遷，將來也前途無量。雖然她幫助四弟照顧落難孤女肖文卿，而且完全不給嫡母透個消息，得罪了嫡母，但能和四弟交好，對她的夫家和兒子們絕對有利。

肖文卿雖然不知道猜不到劉夫人的心思，但知道劉夫人是因爲(wèi)凌宇軒纔對自己這般用心，還是很感激她，在之後的時間了，完全把劉夫人當(dāng)作自己的女先生，凡事多問多瞭解，處處模仿高雅端莊的劉夫人。

鐮刀般的月亮在暗藍(lán)色的天空中氤氳橙色的輝光，桂香小院繡樓的二樓東側(cè)寢室中穿著白綢寢衣的肖文卿還在燭光下努力練字，纖細(xì)的身影在薄紗窗上映下一個優(yōu)美的剪影。

“肖小姐，你還是早些安歇吧？”被派過來伺候肖文卿的一等丫鬟水晶說道，拿起剪刀將蠟燭上過長的燈芯剪去一部分。

“水晶，我再練一會兒字。等一下你打些水進(jìn)來，然後就去安歇好了，我不需要人守夜。”肖文卿道，她知道做丫鬟的苦，而且她現(xiàn)在也是寄人籬下，不想麻煩別人。只是劉夫人還要培養(yǎng)她做主子的氣勢，白日裡她少不得有些小姐儀態(tài)。

“肖小姐，夫人說你不要太焦急，一切都慢慢來。”水晶勸道，她和另一個丫鬟瑪瑙每天入夜之後輪流伺候肖文卿。肖小姐十分溫柔，對派到她身邊的丫鬟媳婦都很和氣。

“嗯，我知道了，等我再練一張就睡。”肖文卿道，認(rèn)真對照劉夫人精心爲(wèi)她選的字帖練字。她腳邊的鎏金喜鵲桃花香薰?fàn)t飄著嫋嫋青煙，驅(qū)趕著夏夜的蚊蟲。

水晶沒有多勸，按照肖文卿的吩咐去樓下打水。

寫完最後一張字，肖文卿放下狼毫，仔細(xì)檢查自己寫的字，覺得自己最近的字大有進(jìn)步。

“肖小姐，水打來了。”水晶端著溫水上來。

肖文卿便過去洗手洗臉，然後走進(jìn)已經(jīng)放下的重重白紗帷幕後，進(jìn)入掛了兩個驅(qū)蟲香囊的梨花海棠拔步牀。

“肖小姐，你好好安歇。”水晶道，“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叫我。”她說著，將白紗牀帳小心地壓在湘妃竹蓆下，然後拿著蠟燭慢慢離開。

涼爽的牀上瀰漫著清涼的薄荷香氣，肖文卿閉眼躺著，腦中卻在回憶今日一整天所學(xué)到的知識，連續(xù)回憶兩遍才放空腦子安睡。

趙夫人在教導(dǎo)肖文卿的時候發(fā)現(xiàn)，肖文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給她一篇文章，她看了兩遍馬上能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第二天抽背，依然一字補漏。遇到聰明的徒弟，師父總會開心，然後更加努力的教導(dǎo)，所以趙夫人把琴棋課也安排上了，力求將肖文卿教導(dǎo)成十全十美的女子，將來讓她的嫡母也挑不出肖文卿的錯來。

清晨，丫鬟還沒有進(jìn)來伺候，肖文卿已經(jīng)醒來了，躺在牀上再次回憶昨天學(xué)過的東西，然後決定今天要爲(wèi)趙夫人做的一道菜。廚藝，雖然富貴人家的婦人未必要親自下廚，但依然還是要掌握的。

“肖小姐，我們進(jìn)來了。”丫鬟水晶瑪瑙在房門外先稟報一聲，得到裡面肖文卿的同意後端著洗漱物品進(jìn)來。

肖文卿由著她們伺候，用過早膳之後便去劉夫人院中請安。

劉翰林府人口不算多，正四品官階的翰林劉少涵一妻一妾，生有三子三女。過世的元妻生有嫡長子，繼妻生有一子兩女，妾室是他的青梅竹馬，生有次子和長女。小妾柳氏性格溫順，非常安分守己，和做事公正的劉夫人很少發(fā)生矛盾。由於她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和劉夫人有些惺惺相惜，所以劉翰林府後宅有京城後宅極少見的妻妾和睦。

“柳姨娘，早安。”當(dāng)柳姨娘過來給劉夫人請安，正回答劉夫人考題的肖文卿給柳姨娘點頭致禮。這些天裡，柳姨娘也過來點撥她詩書文章。柳姨娘擅長古琴，還教導(dǎo)她古琴彈奏技巧。

“肖姑娘。”柳姨娘頷首謝禮，然後給端坐在羅漢椅上的劉夫人福身請安。她的女兒是劉翰林的長女，已經(jīng)出嫁了。劉夫人給庶出的長女尋了個家世很不錯的年輕俊傑，還置辦了相當(dāng)於嫁嫡女的豐厚嫁妝，所以她對劉夫人感激不盡。

“佩蘭，坐下喝茶，等文卿解說完禮記就彈琴。”劉夫人和悅地說道，指指自己右邊下面的位置。

“謝夫人賜座。”柳姨娘道，起身走到高背座椅上坐下，仔細(xì)聆聽劉夫人和劉夫人的一問一答。世家閨秀不需要學(xué)習(xí)四書五經(jīng)，但稍微涉獵一些也是很好的。肖文卿的女紅經(jīng)過她和劉夫人的驗看後認(rèn)爲(wèi)，非常不錯，肖文卿只需要再學(xué)幾種京城最新款式的衣服裁製就可以了。

劉夫人對今日肖文卿的答題很是滿意，叫人把自己的梧桐古琴搬過來，讓肖文卿彈奏。

琴聲悠揚古樸，時而清如濺玉，時而纏如龍吟，柳姨娘側(cè)耳傾聽，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這位肖姑娘記憶力驚人，一首曲子自己只要彈奏三遍，她就能把曲子記下來。只要自己把彈奏技巧教給她，她基本三四遍就完全掌握。夫人從哪兒找來的一個絕世聰明的姑娘？可惜呀，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否則可以配給翰林府的兩個嫡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