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克的憂慮，亞瑟心中一清二楚。

從決定對上河領進行改革的那一刻起，亞瑟便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與那些忠誠於凌風堡、忠誠於圖斯特拉家族的封臣對立。

而第一軍的建立，便是亞瑟爲對立所做的準備。

除了守護利刃要塞和抵禦外敵之外，第一軍建立之初，便是爲了剿滅兩位背叛自己的封臣。

而除了兩位叛臣外，另外幾位封臣，其實也在亞瑟的假想敵之中。

隨著領地改革逐漸深入，最先受到波及的既得利益者，便是凌風堡下的所有封臣。

不過亞瑟並未打算將他們一擼到底，更不希望與他們兵戎相見。

無論是功勞還是苦勞，沒有這些封臣的支持，凌風堡和圖斯特拉家族不可能延續至今。

因此，亞瑟早已爲他們的將來做好了打算——與其窩在莊園內做土霸王，不如到更大的舞臺施展拳腳。

只要他們依舊忠誠與自己，將來的上河領，有的是機會！

這一切，亞瑟原本是打算等解決了兩位叛臣後，再與他們進行商議的。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不等他解決兩位叛臣，格林家族和東境的貴族們便先一步發難，不止組成了聯軍準備討伐他，而且還鼓動他手下的封臣們反叛。

封臣們按兵不動，亞瑟依舊給了他們機會。在召集令中，他甚至明確的告訴幾人：凌風堡不會戰敗。

但結果是，除了最初的班克和伯雷外，其餘五人要麼以他恢復以往制度爲出兵條件，要麼就根本不予理會，坐等著凌風堡的覆滅。

改革是不可能停止的，消除貴族分封的制度，建立以凌風堡爲首的集權統治，這都是亞瑟必須要做的事，沒有任何妥協的可能。

封臣們既然只顧自身利益，那他自然也會將他們的背叛，當做出兵討伐的藉口！

這很無趣，多少有卸磨殺驢的意味，但亞瑟不會婦人之仁。

此刻的班克，自然還不知道亞瑟的考慮，也不知道亞瑟已爲他們準備好了新的出路。他正因爲剛纔那場看似輕鬆的戰爭，而滿心擔憂。

以凌風堡此刻的實力，即便沒有他們這些封臣，亞瑟也能獨立守護利刃要塞。

如果這場戰爭凌風堡獲得勝利，掌握了絕對力量的亞瑟，會如何處置格里斯他們呢？是像尼克和巴金斯一般，直接討伐，或是顧念舊情，寬恕他們的背叛？

他和伯雷呢？

是被亞瑟當做他改革的一塊絆腳石，一腳踢開，還是讓他們繼續以現在的方式存在？

班克滿腦子的思慮，他再次側頭看向一旁的伯雷，此刻和他處境相同的，也只有這個大鬍子了。

伯雷早就從沉思中回過了神，此刻正抓著酒囊，朝嘴中灌著麥酒。他項來不擅長太費腦子的思考。

“你這傢伙，看什麼，別想我會送你酒喝！”伯雷瞥著眼說道，濃密的鬍鬚上還殘留著麥酒。

“誰稀罕你喝過的麥酒！”班克一陣好氣。

與這傢伙商議，還不如和他胯下的馬匹商議有用！

隊伍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一處密林之外。

看著前方樹木高大，草皮青綠，中間一條泥土道路延伸的林子，亞瑟勒馬叫停了隊伍。

見隊伍停下，班克等人立刻策馬來到亞瑟身旁，也就在這時，兩名身穿黑色棉衣的青年，突然從前方的林子內竄出，由中間的泥土路向亞瑟飛奔而來。

看著奔跑而來的兩人，雖然他們並未穿著盔甲，身上也沒有任何的身份標記，但班克等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兩人第一軍士兵的身份——第一軍的士兵，除了一個個都是年輕小子外，他們還都留著名爲“寸頭”的短髮。

“大人！”兩人挺胸擡頭的看著亞瑟，目光堅毅。

“辛苦了。”衝兩人點了點頭，亞瑟立刻對一旁的博古和雷特命令道：“傳令下去，第一軍林地埋伏作戰。”

“是大人！”

有了亞瑟的命令，博古和雷特兩人立刻扯馬向後：“所有人下馬，林地埋伏作戰！”

得了命令的第一軍士兵立刻翻身下馬，迅速牽著馬匹竄進了兩側的密林中，片刻之後，連悉悉索索的聲音也沒了，整個林子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看著轉瞬間如河流入海，消失在林子中的第一軍，班克等人的心臟再次跳了跳——這些傢伙，連翻身下馬的動作，都是又快又齊。

瞥了眼毫無動靜的林子，班克牽著馬，向亞瑟問道：“大人，我們該如何做，也需要隱藏在林子中嗎？”

亞瑟將繮繩遞給一旁的索恩，看著一臉好奇的班克極其屬下騎士等人，笑著說道：“都藏林子裡幹什麼，觀看巴金斯他們策馬而過的英姿嗎。四處走動走動，有尿的撒尿，有屎的拉屎，困了的可以靠著樹睡一會兒，照計劃巴金斯等人至少還有一個多小時纔會抵達這裡。”

“一個多小時！”伯雷直接說道，“那大人你讓他們現在竄進林子裡，要等一個多小時，這多難——嘿，你撞我幹啥！”

伯雷說道一半，便不滿的瞪著身旁的班克——這傢伙，沒事撞他幹啥。

看著亞瑟，班克滿臉尷尬笑容——伯雷這蠢貨，難不難受，用得著你多嘴！

看著兩人，亞瑟說道：“這是他們的任務，別說一個多小時，就是四五個小時，他們也得待在林子裡埋伏。”

林地埋伏，是第一軍的訓練項目之一。

平時訓練時，埋伏的時間至少都是四個小時，在這段時間內，博古和雷特兩人會隨機放馱著稻草人的馬匹穿過林地，而第一軍士兵的箭矢上都有標記，凡事偷懶打盹的，或是射箭沒有足夠命中率的，都將面臨一定的懲罰。

因此，一個多小時，亞瑟根本不擔心第一軍的士兵會受不了，也正好借這次實戰檢驗一下訓練成果。

伯雷顯然不太理解亞瑟的話，明明知道敵人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纔到，爲什麼要讓士兵白白受罪呢？

班克倒是多少明白一點兒亞瑟的想法，猜測他可能是想借機練兵。畢竟以他的觀察，無論是訓練方式、作戰方式，甚至是行爲習慣，第一軍都與一般的騎士或騎士軍隊大爲不同。

亞瑟沒有過多的解釋，他們也就沒在多問。

等待中，一直沉默不言的努克·莫托裡頓，終於像下定了決心一般，起身邁步走到了亞瑟身前。

“亞瑟大人。”

“你如果是準備替你父親求情，那最好還是別出聲。”看著他，亞瑟直截了當的說道。

努克的呼吸瞬間一頓。

他的確是準備向亞瑟求情，希望他能寬恕自己父親的死罪，但他沒想到，還沒等他開口，亞瑟便直接拒絕了。

想了想，努克仍舊艱難的說道，“大人，我，我勸過我父親，他本也有意向您認罪，只是後來格林——”

“——可他依舊選擇了背叛！”亞瑟打斷了他。“你父親有過什麼想法，我並不在乎，有誰能憑想法而獲得榮耀或是被定罪呢？”

“我如果對一個背叛了凌風堡，甚至準備向我出兵的封臣都能寬恕，那我又該如何對待這些忠誠與我的騎士！”

“努克，你父親巴金斯，他曾跪在我身前立下過忠誠的誓言，現在，他必須爲違背誓言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不死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樣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