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子之所以鬱鬱寡歡就是因爲(wèi)有事情要說?譚月月拿起枕頭,墊在脖子上,期待兒子接下來的話。
“媽咪,你是不是在怪念念?早知道我就不把電話的事情告訴你了。”
“怎麼會呢?”想到兒子嘴裡的那件事,她的臉色難看了一些,沒有發(fā)作,“媽咪怎麼會怪念念,念念做了件好事啊。”
“那你怎麼不吃飯也不睡覺?”想到這裡念念心疼自家老媽,爬上牀去,輕撫了撫她的後背。
譚月月苦笑,將兒子的手放進(jìn)手心裡揉了揉,“媽咪沒事,媽咪只是不餓而已,餓了自己會吃飯的。”
正說話間,房門被人推開了,譚月月沒有去看,就已經(jīng)猜到是誰了,她故意將頭轉(zhuǎn)向另一邊,盯著牆面發(fā)呆。
小念念看老媽一瞬間又變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樣,吸了吸鼻子,落魄的從牀上下來。
他知道這些都是大人的事,媽咪厭惡老爸,他也幫不上什麼忙,要怪就只能怪老爸自己造了太多孽。
陸開誠手裡拎著好多飯盒,他關(guān)上門,看了眼牀上的譚月月,她側(cè)著身,看樣子應(yīng)該孩子啊睡覺,陸開誠捨不得吵自己老婆睡覺,輕手輕腳的將飯盒裡的飯菜盛出來,弄好,擱在桌子上。
忽然看見小念念,打開房門出去了。
陸開誠一愣,連忙追上去。
小念念在走廊上走著,看樣子是要回前些日子住的房間,陸開誠握著房卡跟在後面,念念在房門口停下來,並沒有進(jìn)去,一個人靜靜的站著,不像是要回房,倒像是在沉思。
陸開誠皺了皺眉,心想,這念念這麼多天一直都很不對勁,難不成有什麼心事?
有了這種想法以後,他沒再顧慮那麼多,大步往前,兩秒後,就站在了念念身旁。
他沒說話,念念也沒說話,兩個人很有默契的站在一塊。但其實,念念心裡早就有數(shù)老爸會跟出來,他有話要說,而且不能當(dāng)著老媽的面。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陸開誠率先開口,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又多又亂,他和譚月月的確疏忽了這個小傢伙,現(xiàn)在仔細(xì)看過去,他竟然發(fā)現(xiàn)念念瘦了。
於是蹲下身子,與小念唸的視線保持一個直線,他心疼的捏了捏兒子肉肉的小臉蛋,憂愁的面容瞬間舒展開來。
“爸爸。”念念撲進(jìn)陸開誠溫暖的懷裡,摟著他的脖子,他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老爸老媽前些天剛升溫的感情,現(xiàn)在看來,又重新回到原點。
“嗯?”
小念念在一陣掙扎之後,終於下定決心,“爸爸,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陸開誠抱著兒子站起來,這是第一次念念主動過來要抱,他還是挺開心的,至少這孩子沒有排斥他。
“那個,我想問你,你以前,除了媽咪以外是不是還愛過別人?”
聽言,陸開誠眉頭一皺,明顯怔了一下,“兒子,你怎麼會問這個?”
“我很好奇啊。”最好奇的還是,前兩天老爸嘴巴里的曼微,花曼微。
媽咪就是聽見
這三個字,纔會像掉了魂似的難過。
“小孩子別管那麼多,你呢,跟我回去,吃個飯洗個澡,然後睡一覺,咱們明天還得去看天意哥哥。”他抱著念念往回走。
小念念又怎麼肯,老爸老媽都冷戰(zhàn)了,他再回去,豈不是要受到冷空氣的襲擊,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回去了就會影響老爸老媽感情復(fù)原的機(jī)會,他念念纔不做電燈泡。
在念念執(zhí)著的反抗之下,陸開誠只好將他送回了隔壁的套房裡,並且叮囑了好一番,纔回去。
這一次,他明顯的感覺到,譚月月醒了,她仍舊蜷縮著躺在牀上,但是位置變換了,最不對勁的還是紊亂的氣息。
他挑眉,叫服務(wù)員拿上兩套餐具,之後,去了衛(wèi)生間,洗了好幾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兒。
這麼多天,都想活在夢裡,是該要清醒。
譚月月聽著房間裡的走動聲,門鈴聲,開門關(guān)門聲,之後便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她睜著眼睛,不動彈也不說話,胃疼的越來越厲害。
那種無助的感覺帶她回到八年以前,只不過這一次,她不怕了。
她突然間感覺到有一個人影在逐漸靠攏,譚月月急忙閉上眼睛,將被子裹的緊緊的,一雙小手在被子下面攥成拳頭。
她不怕,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起來吃飯吧。”陸開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溫溫和和的,連帶著一絲半縷的寵溺。
譚月月假裝沒聽見,整個周身被一團(tuán)黑影籠罩,陸開誠就站在她的正前方,距離很近,可能只要她微微一動,就能貼上他的身子。
“乖,起牀了,吃完飯再接著睡。”他重複,一如既往的溫柔,語氣柔的能滴出水來。沒有伸手觸碰她,也沒有野蠻的脅迫。
譚月月裝不下去了,她能透過睫毛看見陸開誠彎下了腰。頓時心頭一驚,她霍的睜開眼睛,卻是翻了個身,而後,眼睛就再也沒閉上了。
陸開誠看出她的排斥,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他嘆口氣,情緒低落,卻還是好脾氣的重複,“媳婦吃飯了。”
譚月月還是沒有迴應(yīng),像是失聰一般。他索性直接一把將她拉過來,被子在拉扯間,落在地上,她一驚,猛地從牀上坐起來,說了這麼多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陸開誠,你要做什麼!”
可能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句話裡包含的情緒,是失落失望,陸開誠卻聽出來了。
黑眸霎時暗淡幾分,他坐在牀邊,轉(zhuǎn)頭凝視著她的眼睛,從那裡面他好像看不見以往的情深,只剩焦慮。
陸開誠眼眶溼潤了,他快要患上失心瘋,快要被這一切都折磨瘋了。
到最後,許多許多複雜的情緒被平復(fù),他仍然溫柔的重複一句話,“起牀吃飯好不好?”
吃飯……
“我吃不下。”她冷冷回答,身體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經(jīng)歷了這件事情以後,叫她如何能吃得下。
“不吃飯怎麼行,身體會受不了的,你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飯了。”陸開誠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頰,還有瘦骨嶙峋的身材,
眼睛一陣陣刺痛。
活了三十年,譚月月讓他知道,一個人原來可以瘦成這樣。
“我吃不下,別讓我重複。”她不耐煩的說,“陸開誠,你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她是應(yīng)該一個人呆一會兒,然後認(rèn)認(rèn)真真的問自己,爲(wèi)什麼會救下花曼微和陸開誠的孩子,如果當(dāng)初她沒有救,眼睜睜看著那孩子死,小回憶的仇算不算就報了。
她爲(wèi)什麼要救呢?爲(wèi)什麼會爲(wèi)天意難過呢?
這樣的情況下,陸開誠怎麼會準(zhǔn)她一個人呆著,事情已經(jīng)朝著預(yù)料之外的方向發(fā)展,他覺得現(xiàn)在是時候說清楚一切了,他們之間的隔閡總不能一直都存在。
“去吃飯,吃完以後,我就讓你一個人呆會好不好?”他低聲哄著,放柔聲線,像哄孩子一樣哄著,寵溺到了極點,疼愛到了極點。
“你想讓我說多少遍,陸開誠,我吃不下,吃不下!”譚月月忽然抓狂了,她瞪著眼睛咆哮,順手抓過地上的蠶絲被,重新將自己裹了個掩飾。
“譚月月,你又要讓我重複多少遍,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去吃飯!”他也吼,這個該死的女人不將自己的身體放在眼裡,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好說歹說都不能,真是該打!
陸開誠暴跳如雷的模樣,讓譚月月徹底受了刺激,她好像一瞬間回到了以前,最不堪的歲月,整個人如同一直斷了線的木偶,沒魂沒魄,沒神沒智,眼淚也流淌不出來了,人悲傷到了一定程度,是心如死水的沉靜,連大哭大鬧都做不到,只剩下死一樣的沉靜。
她不迴應(yīng),陸開誠就更生氣了,他以爲(wèi),這一次他們能回到五年前的快樂時光,沒想到,上帝卻安排他們經(jīng)歷這一劫,讓他們互相生疑,以至於差點回到八年前的相處模式。
但陸開誠想,他永遠(yuǎn)也不會像八年前那般對待她了。
他忽然就軟下來,渾身的怒氣在看見她沉痛的臉龐時,消失殆盡。在譚月月面前,他不知放低架子放低了多少次,可他心甘情願。
“媳婦老婆,別鬧了,好好吃頓飯好不好?別讓我生氣行麼?”
他的話聽在譚月月的耳朵裡成了諷刺,這一次的美國之旅讓她變得更加脆弱敏感了。
“我不想吃,我不想吃!”譚月月這一次差點將自己的頭也裹緊被子裡,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但這事實,實在讓她無法接受。
她竟然救了厭惡掉心底的孩子……
陸開誠徹底生氣了,他拼命抑制住自己即將爆發(fā)的怒火,將飯菜端到牀頭櫃上,然後用勺子喂到她的嘴邊,“乖,張嘴。”
飯菜很香,色澤鮮豔,譚月月雖然好多天沒吃飯,可一點想吃飯的慾望都沒有。
她伸手推開了陸開誠的手,勺子一抖,米飯全數(shù)落在牀單上。
譚月月不顧陸開誠的盛怒,將他準(zhǔn)備好的飯菜全部打翻在地,噼裡啪啦一陣響聲過後,是死一樣的寧靜。
她紅著眼睛叫嚷,“是你自找的。”
飯菜還帶著餘溫,翻落在地,有一些落在陸開誠的鞋面上,菜湯流了一地,打溼了毛茸茸的地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