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伯文點了點頭,不再勉強,他說道:“既是如此,師弟一路珍重,天門之事望師弟替我轉告一聲,來年七月十四我必親自赴約。”
“好,師弟定當將師兄意思帶給二老,我師徒二人今夜啓程,這就告辭了!”毛道人站起來行了一禮道。
一旁的才生也跟著行了一禮,隨後師徒二人雙雙離去。
張天奪看著好奇,這毛道人人還沒走呢,怎麼就先向傅伯文告辭了?
“天奪。”
“在。”
“一會收拾好後,來靈堂一趟。”
張天奪心中一喜,聽這意思,傅伯文有意讓自己跟在一旁了。
他急忙道:“是!”
張天奪收拾好了碗筷碟盤,便急不可耐的向靈堂跑去。
傅伯文已換了一身行裝,穿著一件灰色長袍,頭頂一黑色道帽,正向靈堂供桌敬香禮拜。
“師父。”張天奪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他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得罪傅伯文。
傅伯文點了下頭,指著案桌上的紙錢黃符道:“把這些分成六分後,用銅錢壓著。”
“是。”張天奪答應一聲,仔細的將紙錢黃符分成六份,又用銅錢壓住後,他問道:“師父,毛師叔今晚才走,怎麼剛剛向您辭別呢?”
傅伯文道:“趕屍人啓程不能相送,這是規矩。”
“爲什麼不能相送啊?”
傅伯文看了他一眼,說道:“他們與死人爲伍,走的是陰間路,過的陰間橋,送別即是送終,懂了嗎?”
“原來是這樣啊。”張天奪恍然大悟,心想這趕屍的規矩也真多。
傅伯文拿起六根竹竿和一疊毛太紙,說道:“現在教你如何製作喪幡,這些毛太紙要一裁兩截,每截爲一張,按死者的年齡,每歲一張,外加‘天’和‘地’各一張,一併用半圓形紙鑿鑿爲三節。第一、二節分兩列,一列寬二寸許,一列寬寸,長等於紙寬,皆鑿制錢印痕;第三節,成長方形,下方中間鑿一方孔,用青麻搓成繩聯結起來,再用長竿挑起,可明白了?”
張天奪的父親去世後,在老一輩教導下,他和兄嫂曾親自制作過喪幡,當時老一輩告訴他,喪幡製作一般出自親人之手,有錢人家亦可找壽衣店定製。
沒想到義莊也承包此事,這倒是稀奇咧。
猶豫了一下,他問道:“師父,怎麼咱們……咱們義莊也爲苦主製作喪幡?”
傅伯文聞言臉色一沉,說道:“少廢話,你師父這裡出產的喪幡比較正宗,快乾活。”
“是是是。”張天奪現在可不敢惹怒傅伯文,只得動手製作起喪幡來。
傅伯文又拿出一張白紙,說道:“這是六個死者的生辰八字,按死者歲數裁截,可別弄錯了。”
張天奪借過看了看,點頭道:“放心吧師父,我知道怎麼做。”
六桿喪幡製作起來並不容易,好在張天奪有一些經驗,加上傅伯文在一旁指導,一個時辰後,六桿喪幡已製作完成。
傅伯文仔細查看了一下,點頭道:“唔,似是而非,勉勉強強,以後閒著沒事時可要多練練。”
說著,他又遞給張天奪一張白紙,道:“到前面庫房去,按紙上所記,把所需物品搬到這裡來。”
張天奪打開一看,都是些孝服麻衣和紙紮物品,其中孝服麻衣又分爲“五服”,以輩而分,分爲“斬縗”、“齊縗”、“大功服”、“小功服”和“鰓麻”五種。
如至親者所服稱之爲斬縗,是五服中最重的喪服。用最粗的生麻布制布製做,斷處外露不緝邊,喪服上衣叫“縗”,因稱“斬縗”。凡子爲父、母;爲繼母、慈母、養母、嫡母、生母;爲人後者爲所後父、母;子之妻同。女在室爲父、母及已嫁被出而反者同;嫡孫爲祖父、母或高、曾祖父、母承重;妻爲夫,妾爲家長同。服期三年,因此也叫守孝三年。
“齊縗”次之,凡夫爲妻,男子爲庶母、爲伯叔父母、爲兄弟及在室姐妹,已嫁女爲父母,孫男女爲祖父母,均服齊縗一年,服期長短,各有規定;重孫男女爲曾祖父母,服齊縗五月;玄孫男女爲高祖父母,且齊縗三月。
大功服又叫“大紅”,用粗熟麻布製成,凡爲堂兄弟、未嫁堂姊妹、已嫁姑及姊妹,以及已嫁女爲伯叔父、兄弟,均服“大功”,服期爲九個月。
小功服又叫“上紅”,用稍粗熟麻布製成,服期爲五個月,凡爲伯叔祖父母、常伯叔父母、未嫁祖姑及堂姑,已嫁堂姊妹、兄弟妻、再從兄弟、未嫁再從姊妹,又外親爲外祖父母、母舅、母姨等,均服小功服。
鰓麻爲五服之中最輕的一種,用較細熟麻布製成,凡男子爲本宗之族曾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族兄弟,以及爲外孫、外甥、婿、妻之父母、表兄、姨兄弟等,均服緦麻。服期三月。
五服之外,同五世祖的親屬爲袒免親,即所謂的“素服”,袒是露左臂,免是用布從項中向前交於額上,又後繞於髻。
相較喪服分類,紙紮物品倒要簡單許多,紙紮的種類不外乎四類:一是神像,如入葬時焚於墓前的大件扎製品;二是人像,包括童男童女、戲曲人物、侍者等;三是建築,如靈房、門樓、牌坊、車轎等;四是明器、包括飲食器皿、供品和吉祥用品以及瑞獸類等,這四類紙紮品已苦主財力多寡衡量,只是傅伯文之上所載之物,其錢數之多令張天奪暗暗咋舌。
張天奪心裡明白,傅伯文如此詳細記載,是在變著法子教導自己。
來到“卸雲莊”也有些時日了,張天奪雖算不上熟門熟路,卻也能獨立一一分辨紙上所載物品。
待他將所有東西搬到靈堂後,義莊大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哭聲。
傅伯文說道:“去開門吧,記住,不許跟苦主家屬說話,門開三分。”
張天奪點頭應是,走到義莊大門前,只開三分門。
雖然不能和苦主家屬說話,但看可沒講究,張天奪偷眼一看,好嘛,外頭來了能有幾十人,這幾十人又分爲好幾撥,看來應該是六位死者的親屬了。
忽然,張天奪看到了黎香的身影,她竟然在人羣之中。
此時的黎香正和幾位老者商量著什麼,很快,其中一老者離開來到一撥人跟前,和一位中年人商量了幾句,那中年人立即戴上一層黑色面紗,側著身子匆匆進了義莊大門。
那中年人疾步走到傅伯文面前,語氣苦澀道:“三叔,我見我爹來了。”
傅伯文點點頭,點了三炷香遞給中年人道:“一敬神明,二敬地方土地神,三敬在場各位仙人。”
中年人急忙接過,拜了三拜,將三炷香插在供桌香爐裡。
傅伯文等他拜完,這才領著他來到一副棺木前,道:“三聲喚老父,親兒來叩見。”
中年人聞言立刻喊了三聲“爹”,俯身拜倒,叩了三個響頭。
張天奪在一旁看的是又興奮又好奇,他有一肚子問題要問,可礙於場面又不便發問,這令他覺得十分難受。
傅伯文將中年人攙扶了起來,問道:“家父可是要移往住處?”
中年人點頭道:“是的。”
“唔,喪夫可隨來?”
“來了,就在外面。”
“讓他們進來吧。”
中年人出去招呼喪夫,傅伯文回頭對張天奪道:“把紙錢靈符拿來。”
張天奪依言而行,拿來紙錢,傅伯文又道:“把紙錢放在棺木之上,用銅錢壓住,靈符貼在棺木前面。”
張天奪照著話先將紙錢疊在棺木上,用銅錢壓住,又將靈符貼在棺木前方,這時他再也忍不住,問道:“師父,爲什麼要用紙錢壓頂?”
傅伯文說道:“紙錢是用來買通迎途孤魂野鬼的。”
“原來是這樣,師父,紙錢只用銅錢壓著,一會豈不是要被風吹走?”
傅伯文正要說話,那中年人已領著四名喪夫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