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祺聽到這個回答,倒是沒有和顧清歡預料的那般受傷或者打擊,他反倒是有一種敗筆的趕腳。他說道:“哈哈,我真的是完完全全的輸了,雖然我不想承認輸給了自己弟弟,但是我現在要在這裡承認,我確實輸給你了,顧清歡。”
他之所以會三番五次向顧清歡承認自己的敗筆,那是因爲通過與她的對話,他逐漸意識到了自己這一生的追求都是錯的,不管是顧清歡還是西周版圖,亦或者是其他的權利和地位,在現在的他看來,這些都是毫無意義的爭論,他想:如果自己僅僅是個普通人,沒有這些過多雜亂追求的理想,是否他現在過的依然很普通呢?
但是他知道,現在纔去思考這些,早就已經晚了,儘管意識到自己是錯的了,他也無法翻身了。這就是惡人的結局,而他也就是扮演惡人的這個演員了,更正確來說,他本身就已經是惡人了,畢竟演員只要下了舞臺,就和惡人毫無關聯了,可他此時卻已經沒有舞臺可下了,不管做什麼,不管說什麼,他都僅僅是個公認的惡人,一個即將等待處刑的惡人。
雖然事到如今,他不會說什麼怕死,但是和顧清歡聊過天后,裴祺卻十分的輕鬆。儘管在最開始被關押到這裡的時候,他還會充滿慾望的想著逃出去之後的事,亦或者怎樣才能逃出去之類的。但是現在他反倒是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而且聽了顧清歡的這個打算後,他更是反省了他這個不合格皇帝的一生,更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或許裴寒真的比我更適合這位置吧。他終其一生追求的權勢和地位,裴寒似乎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裡過,那人和他不一樣,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坦蕩蕩,從來,在天下人面前,都是一副瀟灑自如的心態,他知道,或許天下人,正要的就是這樣的皇帝,不知不覺的,裴祺會有些難過,因爲有些事情,似乎是命運註定了的,越是不去緊緊抓住的東西,卻越來的靠近了你,裴寒就是這樣,對於皇位而言,那人比起自己做的各種心機和努力,又算得上什麼,那人什麼都不是,可最後的結局呢,卻變成了最讓人想象不到的一面。而裴寒,卻是這一切他想要的所有東西的擁有者,包括江山,包括顧清歡,還有他所有的心機,所有的一切。
他正思考著這些,顧清歡卻突然打算他的思路,她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官婉兒和上官洪圖…她們兩人都已經死了,雖然最後才告訴你,有點抱歉,其實是不是不告訴你比較好呢…希望你不會太難過。”
裴祺聽到顧清歡的這個發言,表現的卻並沒有很激動或者很傷心,甚至連眉毛都沒有挑動一下,這兩人明明是他的妻子和老丈人,可他卻絲毫不關心,不在意。不過這也難怪,儘管一個人是妻子一個是老丈人,但是實際裴祺從來都只是把她們當成眼中釘罷了。
如今她們死了,自己反倒是輕鬆些了,更是毫無掛念了,想想他這一生也確實做盡了壞事,皇帝的位置也早就厭倦了。剛好顧清歡想讓裴寒做皇帝,那他這個將死之人,倒不如主動讓出皇位。
他思考著這些,嘴角上洋溢起了無所謂的笑容,那笑容就好似放棄了一切,接受了一切般,他對顧清歡說道:“是嗎,她們死了啊,倒也無所謂了,你身上帶著紙嗎?借給我用用。”
顧清歡略有些好奇的問道:“你要紙幹什麼?”
“當然是寫辭掉皇帝的血書了…怎麼,你不是說想讓裴寒當皇帝嗎?”裴祺這麼說完,顧清歡直接愣住了,因爲她實在沒想到裴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一時間甚至懷疑裴祺是不是在耍她。
亦或者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於裴祺談話的途中睡著了在做夢,畢竟自己所認識的裴祺可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在自己的印象中,他一向粗暴又任性,所以他如今說出這樣合理的話,在顧清歡看來反而是不合理的。
“沒聽到我說話嗎?別發呆啊。”裴祺見她久久不迴應,便這麼問道。這句話才總算將顧清歡拽回了現實中來。她疑惑的摸索了一下身上的口袋,紙倒是沒找到,不過找到了一塊手帕,她問道:“這個也可以嗎?”
裴祺點頭表示沒問題,接著他一邊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手帕上寫字,一邊開玩笑似的和顧清歡說道:“你還真是不客氣,我還以爲你會說想讓裴寒用自己的努力當上皇帝呢。”對於這個笑話,顧清歡也只是一笑而過,她並沒有過多的發表意見。
就裴祺寫完血書,並交給顧清歡的時候,她過目了一便,發現他寫的居然真的辭退皇帝的字,本來還抱著他是不是耍自己的心態交給他手帕的,卻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麼做了,這就足夠讓她吃驚一會了。
她把手帕收好後,然後總算開口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妻子也死了,兵馬也被扣了,如今我人也在牢房裡,喜歡的女人更是和自己的弟弟成親了,我還能有什麼掛念呢?還是說,你有什麼不滿?”裴祺這麼問道,顧清歡卻是搖了搖頭,她朝裴祺笑了笑,這一次,是她發自內心的笑,既然不是敷衍,也不是應付,而是確確實實發自內心的笑容。
裴祺因爲這笑容看的出神,甚至不由得在內心想到:是啊,這樣真的好嗎,自己又爲什麼要這麼做呢?真的是因爲放下了一切嗎?還是僅僅想看看她這樣的笑臉呢…他這麼想著,接下來便聽到顧清歡對他說道:“沒有,我覺得你總算步入了正軌。”
儘管顧清歡是發自真心說的這句話,可在裴祺聽來,卻是充滿了諷刺。步入正軌…也就是說,他之前一直走的路都是歪的嗎?不過想想也是,他至今做的任何一件事,不都是因爲他的貪婪和慾望嗎?明明是個皇帝,卻沒有爲人民著想過。
算了,事到如今,再去想這些還能有什麼用?而且就算讓他在重新走一遍這條路,他恐怕還是會步入歧途,如此他放下一切,纔是對的選擇。也許他確實只是想看看顧清歡發自內心的對自己微笑也說不定,不過他其餘的心情也並不是虛僞的。
或許這個選擇會讓他在邢臺上後悔,但是他相信,在顧清歡的引導下,自己所做的這次選擇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