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顧清歡睜大了魅惑的眼睛，身子更像失了重心一般有些站不穩的往後傾倒過去，古墨及時上前穩住了她的後背，才避免了重重的栽下一個跟頭。

顧清歡的腦袋裡什麼也裝不下了，所有的聲音變成了小廝口中那句自焚。這，不可能。她情緒失控一般托起了地上那人，抓著他的領口似乎要把他脖子勒斷一般：“你是騙我的，這不可能！”

天空，突然飄起了雨，有些陰鶩的天氣裡，雨滴打落在顧清歡毫無理智的身子上，和此刻本就陰鬱的氣氛，更加混爲一潭。

顧清歡的手勁越來越大了，那被狠狠抓住的小廝真的快要斷氣一般，周圍人上前拉著顧清歡的身子，才發現這女人的力氣這麼大。

“說阿！你說阿！”顧清歡幾乎是咆哮的喊了出來，而此刻，正好有雷聲滾滾傳來，讓她的叫喊聽起來多了幾分恐怖。

古墨也像是被顧清歡這番失態的情緒驚嚇住，可是再怎麼拉架，顧清歡都不願意放了那個小廝的領口。

“是，是真，的。”小廝把每一個字用僅剩的力氣從鼻翼裡蹦了出來，然而顧清歡突然就鬆開了他的身子。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絕不會丟下我，他不是那樣的人，我們約好的，他怎麼會騙我！”雨水打溼了顧清歡的頭髮，衆人躲到了房檐底下避雨，唯有顧清歡一人在雨中淌著自己的身子，面色變得越發蒼白。

一片片樹葉被秋雨打落了，有些泛黃，這樣蕭條的景色，卻不及顧清歡心裡那一片的荒涼。

“裴寒，裴寒！”顧清歡的淚水和雨水混到了一起，越來越分不清。她靜靜的佇立在原地，天地間，什麼色彩都沒有了。絕望，那種內心突然涌起的絕望就這樣充斥了整個身子。這是頭一次，比上滅門還要讓她痛的緩不過氣的事情。

誰，一顰一笑搖曳了天空的繁星？

誰？三言兩語撩撥了她的情意！紫色的煙忽然從如妃的靈堂上一縷一縷的升起，像極了一個靈魂被超度了另一個地方。

“裴寒，你爲何舍我而去？裴寒！”撕心裂肺的痛哭，顧清歡跪倒了地上，整個身子都趴在了一片冰冷溼潤的地面上，她的心，已經掉進了冰淵，那麼絕望又哀傷。

王府裡本就被白綾裝點的陰鬱一下子變得更加荒涼。顧清歡俯身痛哭，什麼時候，身上的雨漸漸的變小，甚至讓她都感受不到一絲雨水滑落了。

打傘的人，是裴祺。

這一次，她不會再把傘從他手上打掉了吧，可是望到她獨自掩面泣涕的跪在地上，任憑風吹雨打還不見任何人上前，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絲疼意。

“不要這樣對自己！”裴祺淡淡的開口，風雨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搖曳。

顧清歡已經沒有了表情，連難過都沒有了。

“他在哪？”往日殷紅的脣瓣，此刻都沒了血色，顧清歡整個人都是蒼白的像是要昏倒的樣子，然而她瘦弱的身子裡投過這樣不帶一絲感情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有些動容。

這天地間的顏色全部被顧清歡慘白的臉色給吸了過去，裴祺用手摸了摸她的頭，眉頭更是皺了起來。

從手上傳過來的溫度告訴他，顧清歡已經病了。

“別這樣，人都死了！”裴祺想要抱著她的身子往屋檐下走去，然而那麼多王公貴族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他卻一點也不在乎。

“他在哪？”顧清歡的眼睛對不上裴祺的焦距，只是沒有生氣的繼續問道。

“你病了，還管別人做什麼？”裴祺怒吼出聲，顧清歡這樣糟踐自己，只是爲了一個死人，他真的想不通。

裴祺一把擄起顧清歡的身子，他不想再看她面無表情的站在雨中盤問自己另一個男人的事情了，那沒有生氣的臉，已經刻在他的腦海中了，只覺得這樣的情景牽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很疼很疼。

“啊！”是裴祺吃痛的聲音，顧清歡咬著裴祺的手，那隻手正緊緊的抓著自己不放，另一隻還打著雨傘。

顧清歡的嘴角滿是血液，有裴祺的傷口，還有她含混不清咬到的自己的脣角。

“他在哪？”顧清歡推開了裴祺的身子，眼神同樣是空洞的沒有定落，可是心卻像是穩穩的紮在了一個地方，似乎到不了那裡，就永遠都不可能善罷甘休。

“皇陵，已經埋了！”裴祺忍著手上的疼痛緩緩開口，望去自己手上那排深深的齒印，這麼說來，他也擁有了屬於她的東西。

顧清歡茫然的點點頭，仍然沒有一絲表情，甚至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可是再一秒，她就飛速的衝出這龍紋吊飾的雨傘下，衝進了溼氣迷霧又磅礴的雨中。

每個人都看著眼前一幕幕畫面，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似乎武華王爺的死，對王妃的打擊太大，那女人怕是要得了失心瘋。

每個人都有些惋惜互相感嘆，沒想到武華王妃和王爺的感情這麼重，所以纔會聽了王爺自焚後，也像是死了一樣。

唯獨顧瑾樂和上官婉兒，兩人的眸色裡暗含了不一樣的顏色，不喜不悲，卻更是耐人尋味。裴祺對顧清歡所有的憐憫和包容，難道上官婉兒就瞎了嗎？他已經可以當著所有人面對顧清歡好了，那她這個皇后豈不是一個擺設了？上官婉兒的心很涼，眼裡透露了對那個不可一世男神深深的絕望。

顧瑾樂的情緒裡，摻雜了太多的得意和意外。只是沒想到，這回老天爺終於幫自己了一把，裴寒就這麼沒了，看來顧清歡再做什麼，都是徒勞。更何況，今日的所有，都讓顧清歡怕是無力東山再起。

雨漂泊了整個北趙，空氣裡的哀傷還在瀰漫，彷彿連天也在祭奠那死去的人，冷漠又帶著溫潤氣息的男人，就這樣永遠的沉睡在北趙的土地上。

顧清歡騎著馬兒，一路踏著泥濘往皇陵的方向走去，等到真的看見了那一座才翻新的墓，她一個踉蹌的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身上的骨頭彷彿全都斷了一般，讓她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腿上的傷口劃開了，血滲了出來，本來素白的衣服被顧清歡的鮮血染成了紅色，像極了盛開在白雪上的紅牡丹，這樣的畫面太震撼。

顧清歡往裴寒的墓前爬了過去，沒有任何思想，只知道，自己要到那個地方，雨和血水混合到衣服上，臉上，顧清歡整個人都像沒了靈魂一樣，只剩下這麼一具軀殼在垂死掙扎。

“裴寒！”她伸出了極爲瘦小的右手，顫抖的摸著墓碑上刻的字。

北趙十七年，武華王爺裴寒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