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南宮府。
羅德的信,已經送到了南宮家的下人手中,再由僕人轉送到南宮雪的手上。
深宅大院裡,天鶴上人正在教導南宮雪一套最基礎的吐納之法,讓讓南宮雪吸納天地靈氣,吐故納新。
天鶴上人面相陰騭,髮鬚皆白,手持一柄拂塵屹立在雪地之中,修真之人,本就一股超脫的氣質,他閉著眼睛,與周遭茫茫的雪似融爲一體,盡顯仙風道骨。
冬至已到,陰霾的天空,鵝毛大雪說下就下,把整個豐城都覆蓋上了一層銀霜,而這些雪花降落到天鶴上人的身上時,卻消融不見,牙白色的長袍潔淨如初。
“這就是吐納之法,但這只是凡塵之中,吐納的也是凡塵之氣,不像白月教內具有靈脈,宗門內靈氣濃郁,磅礴的靈力甚至化作嫋嫋的靈霧,運用吐納之法,將天地靈力通過靈根引導在丹田內,等這些吸納的靈力結成一滴靈露,就算是入了門,算是凝氣一層的修士。”
天鶴上人如是對南宮雪教導道。
雪地中盤坐著一肌膚賽雪的女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正在坐定冥想,呼吸吐納,雪花飄灑在頎長的睫毛上,顯得格外動人。
“不愧是你。”
天鶴上人嘖嘖稱奇,暗道南宮雪悟性極佳,這纔沒幾天的時間,就掌握了吐納的要領,想必以後進入白月教,必是能夠與那些天驕平分秋色。
此時一個僕人打扮的人慌慌張張的闖進院裡,因跑得太快,絆了一個跟頭,撲通一聲甩在雪地裡。
坐定中的南宮雪被驚擾,從冥想中脫離了出來,美眸一側,看向那個冒失鬼下僕,平淡的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麼?”
僕人驚呼道:“大小姐,羅家的人回信了!”
南宮雪聽言,緊蹙的秀眉舒張開了,心中鬆了一口大氣,就像是身上的所有枷鎖都被繃斷一樣,如釋重負,羅家遲遲不會信,南宮雪還以爲羅德的姐姐死咬著自己不放,很是讓人頭疼,這樣的話只有去勞煩自己師尊,但如今倒已不必了,看來羅家總算是妥協了。
天鶴上人看到南宮雪的神情,心中似乎是回想起什麼,老邁的眸中閃過一絲追憶,嘆道:“大道縹緲,也許人不該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上,那少年是你的紅塵劫數,是應劫爲人,還是渡劫求仙,你……好生選擇。”
天鶴上人嗓音中稍有顫抖,不過卻掩飾得極佳。南宮雪的資質渾天獨厚,若是成長起來,必是白月教一大戰力,天鶴上人作爲白月教的最強戰力之一,之所以把南宮雪收爲關門弟子,也是因爲自己時日無多,要麼化成殭屍延命,但修爲不得再進一步,永遠停滯在當前境界,要麼拼死一搏,賭上那小得可憐的機率,突破一個大境界,獲取更多壽命。
將死之人,心性已經是靜如止水,不再有當年熱血,不再有當年氣概,從感性化爲理性,徹底思考的自己一生,天鶴上人早知道如今會這樣,也許就該應了自己的紅塵劫數,而不做修士,求道本是尋求超脫之路,脫凡成仙,但也不過是由一個體制,進入到另一個體制,想要超脫,何其之難?說不定死亡,纔是超脫,與天道融爲一體,無七情,無六慾,無意識,這或許纔是超脫。
南宮雪聽到天鶴上人的話,以爲是天鶴上人的試探,不禁心中對羅德產生一絲仇隙,高亢激昂的答道:“師尊,既然我有成爲修士的資質,那就是天註定的,天註定要我成爲修士,那個羅德,可阻擋不了我。”
天鶴上人豪爽大笑兩聲,道:“天弄人也,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吞食地的骨髓,啃噬天的精華,人以道馭人,修士以道馭天,以後且不要再把天字掛在嘴邊,你且先看看信再說吧。”
天鶴上人說吧,便回到裡屋內,看似只邁出了短短幾步,卻幾個眨眼間就是消失不見。
送信的僕人已經被驚呆了,這就是仙法!
南宮雪暗自把這句話謹記在心中,然後拆開了羅家所寄來的信。
讓南宮雪感到錯愕的是,這封信的書寫人,竟然不是羅德的姐姐,也不是羅家家主,而是羅德本人?
“這怎麼可能?”
南宮雪驚呼著,要知道羅德可是一個任人擺佈的人,別人說什麼,他就相信什麼,這樣的人,居然有自己的主見?
南宮雪接著往下看,只見信裡筆走龍蛇,洋洋灑灑的寫下六個大字,書法造詣令人爲之驚歎。
“要麼愛,要麼死。”
信上如是說道。
這封信,精短兇悍,甚至有些恐嚇的意味。
信中所寫的死,當然指的不是讓南宮雪去死,而是說,如果南宮雪不愛羅德的話,那麼羅德……就會自殺。
“傻子!你瘋了不成!”
南宮雪絕美的臉上盡是驚疑,沒錯……自己從始至終,就沒在乎羅德的感受,認爲羅德只是個傻子而已,連什麼是愛都不懂,無論是何等結果他都能接受,自己只留意羅德的姐姐,以及羅家家主的看法,而羅德的感受,自己從沒在意過。
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癡情種!沒有自己,就活不了了嗎?
南宮雪不知道的是,羅德完全不是瘋了這麼簡單,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
南宮雪心中百感交集,面對如此強烈的愛,也不知如何是好,奈何她是上天的寵兒,奈何她是白月教的天之驕子,也終究不過十七八歲,少女心性。
“世事不可強求,我和羅德永遠也不可能,不過現在我必須得見上羅德一面,要是那傻子真的自殺,他的姐姐羅馥怕不是要瘋狂報復。”
羅德的姐姐羅馥是天靈根,已經是上等資質,但悟性極高,若是論戰力,甚至能排進風雷洲年輕俊傑的前十名,萬萬不可小覬。自己與羅德退婚是情理之中,羅馥定會理解,但羅德若是因爲自己的緣故死了的話,那個瘋女人想必會狂怒,不惜一切代價的報復自己,畢竟羅德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南宮雪不敢怠慢,從雪地中站立而起,就連妝容也不整理,從家中拿了一封拜帖,便向著羅府上趕去,希望那傻子不要幹出什麼蠢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