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的眼裡,竟然充滿了眼淚。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也恨我自己的命運不好,但是這一切細究起來和小英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看過我的命書,在命書上我的命運不說是很好,但是至少是平順的,是我自己把自己的一生毀了而已。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手足無措之間,我腦子一熱,上前抱住了她。
她沒有動,而是伏在了我的肩上,痛哭了起來。陣陣體香透進我的鼻子,我撫摸著她的背,心裡萬千言語難以述說,良久我鼓起勇氣說道:“不是你的錯,這是你也控制不了的。師父說了,我們誰也掌握不了人心,哪怕你給他再好的命運,他壞事做盡也會毀了自己的。小英,我們不想這些了,我們忘了這些吧,我們回到在橋洞子下面的日子裡,什麼也不要再管了。什麼先天八卦門,什麼邪煞,什麼仙界鬼界,什麼陰司地府,咱們通通的不要再管了,就讓這一切順其自然吧。我只希望和你平平靜靜的走完這一生。我愛你,一直都是,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你,我知道你不是凡人,不是普通人,我也知道我們之間差距太大,可是我愛你,我時時刻刻不在想著你歸來,時時刻刻盼著你回來。沒有你,怎麼會‘歲月靜好,安之若素’?現在你回來了,我們就放下一切吧!”
終於,我說出了心裡話,我期待著她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
聽我說這些,小英哭的更厲害了,她捶打著我的肩頭說道:“我等你說這些話已經等了幾千年,今天我終於等到了,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太遲了!”我推開她環住她的肩膀問:“爲什麼這麼說?不,不遲,一切都不遲。”
“小白,此刻的你已經不是你,我也已經不是我,天命一旦被啓動,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到如今,我明白是以前的我太過任性了,到了現在,我不能再逃避了,你也不能逃避了。我費盡心機的找到你,就是想聽你說一句愛我,這也不負我幾千年的等待。可是,天命,是你我啓動的,註定我們要爲此付出代價。”此刻她淚如雨下,那眼神裡充滿了無奈,我一下子心軟下來,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只有再次緊緊的抱住她。
小英卻掙脫了我,舉起了自己的左手,然後閉上眼,默唸著什麼,不一會我就看見她那雪白的小臂上泛起一陣暗紅,然後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圖案,那是——鳳凰!而且是一隻火中的鳳凰!就在這時,我感到我的手臂上一陣劇痛傳來,我連忙擼起袖子一看我又吃了一驚:我左臂上的那條龍也泛了起來,而且在龍的周圍隱隱的有水紋——這上一次還沒有啊。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有個人低聲的說道:“告訴她,相思相思心已知,洛水河畔悔別離。”我正疑惑,小英忽然激動起來,她一把抓住我:“小白,你說什麼?”
我猛的清醒過來,“什麼?我哪有說什麼?”我莫名其妙的說道。小英還想再問,我忽然我聽到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嗯,咳——”。我連忙回頭,是錢婉兒,帶著一臉的壞笑看著我和小英,我有些尷尬,小英轉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李大哥你可真沒有良心,多少日子不見面,剛見面你就惹的向姐姐哭。”說著她食指颳了刮自己的臉,嘴裡說道:“羞,羞。”我沒有心情和她開玩笑,小英擦乾了眼淚,強顏歡笑道:“好妹妹,不要取笑你李大哥和姐姐。”
錢婉兒也可能看出我和小英不是在打情罵俏,低頭吐了吐舌頭。我們三人都沒有什麼話說,呂士良還在浴室裡洗洗涮涮,錢婉兒看來是實在無聊才走了出來。這時,師父猛烈的咳嗽了一聲,醒了過來,師父的醒來暫時緩解了我們的尷尬,也讓錢婉兒驚呼起來:“啊?瞎子伯伯,您怎麼了?”
師父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他慢慢的做了起來,右手不停的掐算起來,我只見師父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小英著急的說道:“黃師傅,您趕緊住手,您這樣強行運氣會加劇傷痛的。”
原來師父強行提氣!
我急了,上前抱住師父說道:“師父,您要算什麼,您教給我我來算。”師父一把推開我,嘴裡罵道:“滾開!”臉色極其難看,嚇得我、小英和錢婉兒都不敢說話。我心也一下子涼了下來,心裡暗道,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和師父說,至少現在不能,他太倔了。師父的手不聽的指指點點,大約過了辦個小時,師父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我耳邊響起輕微的一聲“咔吧”的聲音,從師父的腰間傳來,這一聲輕微的響聲讓我的心臟幾乎從腔子裡蹦出來,師父癒合不久的骨傷不會又崩開了吧?
這時,小英再次出手,一指點在師父鎖骨上方,師父頓時萎頓了下去,但是頭腦非常的清醒。他向小英問道:“姑娘,你知道他父母在什麼地方嗎?”小英搖搖頭,說道:“這就是我爲什麼來找你們來。本來我已經知曉了他們的命運,打算過些日子再來的,可是就在一個多月以前我忽然就失去了他們的消息,我也探不到他們在哪裡。我今天來找你和小白,就是想你們幫我想想辦法。”
師父沉默了一會兒,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小白,小英姑娘,咱們明天去三皮的茶樓一趟。小白,明天就讓這位姑娘把你父母接走吧。”
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知道這是最後將不得不面臨的選擇,但是我不想讓這一天來的這麼早!
“師父,我爸爸還能活四個月,爲什麼要現在就送我的父母走?”
“唉,與其在這人間受苦,不如早早的遠離這地獄。”
“師父,您不是說我父母可以去仙界的嗎?現在去了小英那裡算什麼?”我心猶有不甘。說到這裡,師父淒涼的笑了一下,說道:“如今地府已經不管人間,還怎麼去仙界?去這位姑娘那裡吧,我相信,那裡會是你父母的歸宿的,說不定,也是我的歸宿。”
這時,大門開了,老四走了進來,呂士良也從浴室裡走了出來,我們全都閉口不言。只有小獅子,啊嗚啊嗚的往小英身上蹭。
“小白,明天你父母會去過文心茶樓,咱們都去。”師父淡淡的說道,我心裡不明白師父是怎麼斷定的,小英倒是眼眶一紅,說道:“黃師傅,你……”師父擺了擺手,示意小英不要再說話,我心裡更加的狐疑起來。
師父也沒有盤問呂士良,我也沒心思去管他,他就在我的屋裡打了一晚上地鋪,小英睡到了錢婉兒的屋裡。
大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雨還是在下,我心裡忐忑不安起來,想到下午要發生的事情,我心裡就如刀絞一般,我期盼這雨能一直下,一直下,我期盼這時間能慢下來,慢下來。
可是時間,還是一點一滴的走向前。過了中午十二點,我們剛吃完午飯,雨忽然就停了,停的是那樣的突兀,不但雨停了,大大的太陽掛到了天上,師父把手中的碗筷一放,說道:“咱們走。”
我的心,疼成了一縷一縷的。我不知道到了這最後一面,師父能不能讓我和父母相見?到了門外,師父說了一聲你也跟著吧!除了錢婉兒,大家都知道師父說的是誰。
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走向了文心茶樓,今天文心茶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早早的就開了門,王三貔遠遠的就在那裡迎接,臉上也一點兒嬉皮笑臉的樣子沒有,顯得很是嚴肅,弄的我很是緊張。見我們前來,王三貔也沒有寒暄,而是直接把我們領進了茶樓,然後吩咐夥計沏茶。
沏上茶,王三貔就沒再理我們,自顧自的坐到了他說書的臺子上。此刻,茶樓裡沒有別的人,只有我們一行人,王三貔也不說話,師父也不說話,靜靜的喝著茶,整個茶樓裡的氣氛詭異極了,壓得我說不出話來,小英倒是一臉氣定神閒,錢婉兒和我一樣,什麼話都不敢說,呂士良更甭提了,腿肚子都哆嗦。無常自己在那裡轉來轉去,反正基本上他對正常人來說是不存在的。最懂人心的還是小獅子,它趴在我的腳邊,不時的蹭蹭我,像是在給我安慰。
我們大約坐了一個小時,王三貔忽然一摔醒木,我、錢婉兒和呂士良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王三貔不理我們,自顧自的說起了書:“大雁打食四海漂,爲兒孫累下窩巢。終朝打食幾千遭,唯恐兒孫不飽,小雁漿養數日,臂膀紮下翎毛,忘了父母養育勞展翅搖翎飛了。飛到荒郊野外,遇見避鼠的貍貓,連皮帶骨一起嚼,可嘆小雁的殘生,喪了!”
“啪——”王三貔又一摔醒木,師父忽然對我說道:“小白,你的父母來了,你去見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