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嬤嬤掀開布簾子,從一個房間裡慌不迭地冒出來,撅著肥大的屁-股趴跪在地上:“老奴秦氏在此,軍爺們大駕光臨冷宮,這裡正是蓬蓽生輝、福星高照!”
禁衛們啐道:“呸,誰願意來你這個破地方!”
胖嬤嬤腆著笑臉言道:“這冷宮裡好久都沒有見過男人了,老奴這不是心裡高興嘛。不知軍爺們有何吩咐?襤”
領頭的禁衛冷冷地打量著院子中的情形,高聲言道:“昨夜宮內闖進了一批黑衣刺客,殺了貞妃娘娘身邊的幾個宮女,還劫走一個嫌犯宮舞伎,我們奉命前來搜查。”
胖嬤嬤陪著笑,一張老臉上堆起了皺紋:“呵呵,軍爺們有差事在身,老奴自然全力配合。不過,這裡居住的雖然都是不可饒恕的罪婦,但也都是曾經侍奉過先帝爺龍體的妃妾們,不能隨便失了名節。按照天熙內廷的規矩,軍爺可帶來了搜查令?”
領頭禁衛冷哼一聲,從身上摸出了一張手令來:“老太婆,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是貞妃娘娘的命令,咱們貞妃娘娘如今主持內宮中饋。”
秦老嬤嬤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歪著脖子看了老半天:“老奴老眼昏花,看不大清楚呀!”
領頭禁衛面露怒色:“老東西,你退三阻四的,莫不要窩藏了嫌犯?”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秦老嬤嬤討好地笑著,露一口出大黃板牙:“軍爺,你您想到哪裡去了。這裡是個鳥不拉屎的臭地方,除了瘋子就是呆子。那刺客劫持了舞伎還不快快逃離,到這冷宮裡來幹什麼?一兩銀子都找不出來。鱟”
“你少廢話,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誰願意來你這個鬼地方。”那禁衛囂張地說道:“把這裡的女人都叫出來。”
秦老嬤嬤爲難地言道:“能走能跳的女人都在這裡曬太陽了,剩下的都是半死不活的,吃喝拉撒全都在牀上的。”
“哦,那幾間屋子裡還有兩個快斷氣兒,說是得了什麼傳染的麻風病,下午就準備擡出去燒呢!”秦老嬤嬤指著一排屋子言道。
聞言,禁衛們厭惡地捂住鼻子,向後退了幾步。
一個禁衛言道:“大哥,那女人不會藏在這裡的,我們已經來過了,院子裡看看也算是搜查過了。”
“是啊,是啊,大哥,咱們走吧!”禁衛們紛紛皺眉:“隨便翻幾下算了,麻風病可是要人命的!”
領頭的禁衛態度很堅決:“不行,上分有命,每間屋子都打開看看,凡是看到可疑的女子就抓出來!”
兵士們無奈,踢開了幾個房間,一股股臭味飄了出來,他們厭棄地飄了幾眼,草草了事!
一個房間的門打開,衝出來一個破衣爛衫的女子,怒目呵斥道:“大膽,爾等何人,膽敢打擾本宮休息。本宮是皇上的寵妃,快來人,將這些人拉出去砍了!”
“呸!什麼東西。”禁衛們懶洋洋瞥了她一眼:“走吧、走吧!”他們提著長戈嘩啦啦地走了!
等院子裡安靜了一會兒,蘇離兮才從牀底下爬了出來,她渾身沾滿了灰塵,大口大口喘息著。剛纔好險,一個兵士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她甚至能夠看到對方的靴子。真怕他掀起牀單往下面看呀!幸好他很是馬虎,捂住鼻子很快就離開了。
秦老嬤嬤站在門口,一雙混沌的眼中恢復了精明,她冷冷瞪了蘇離兮一眼:“哼,還算是機靈!”
蘇離兮癱軟在地上,離開了楊熠的庇護,這宮裡根本就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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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熙內廷,冷宮……
夜半,有女子的哭聲兒斷斷續續傳來,冷風吹著半舊的燈籠燭光傾斜,走廊外發出‘吱扭、吱扭’的古怪聲響。陌生的殿宇,腐朽的味道,叫睡夢中的她也緊蹙著眉頭。她凝固在噩夢中,整個人沉陷其中不能自拔。
無盡的黑暗中,一羣手執鋒利刀劍的人,追著楊熠在跑。殺昏君、殺昏君的叫喊聲音迴盪不停。他孤身一人,身邊沒有護衛,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他一邊跑著一邊回頭。蘇離兮心裡著急,可是又幫不上忙。只得在心中一遍一遍叫喊著:快跑、小九快跑。
黑衣人從四面八方而來,將出路堵得嚴嚴實實。其中一個蒙面人擡手用力一甩兒,一柄散發著寒光的飛刀劃破空氣,對著楊熠的背後刺去。
“啊……”楊熠發出一聲慘叫,後背中刀鮮血四濺,他踉蹌著回頭,悽慘而絕望地看她一眼,身子搖晃幾下便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她心口直痛,彎著腰淚流滿面,向半空中伸出一隻手虛抓一下,卻是什麼也抓不住。
小九、小九,蘇離兮在睡夢中呢喃的譫語不斷翻滾著,一滴滴冷汗順著額頭流下,浸溼了枕巾。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似乎有一陣兒夜風吹來,破舊的門窗‘吱扭’響了一聲,在黑暗中異常的清晰。蘇離兮猛地睜開了眼睛,夢魘散開恢復了夜間的寂靜。她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原來只是一場噩夢。
她用手背抹去汗珠兒,心裡依舊難受不已。小九他時時處於暗殺之中,活得沒有一點安全感。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與他彷彿已經血脈相連?相互愛著彼此,擔心著對方的安危。
窗外,枝椏亂擺,猶如妖異,嗚嗚嗚的鬼泣如夢如幻。院子裡有什麼東西被風吹翻了,軲轆軲轆的轉動著……
突然,蘇離兮感覺不妙,黑暗中似乎隱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她警惕地豎起了耳朵,心口突突跳動著,似乎感覺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影,落腳幾不可聞,距離她越來越近。
開始她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乾脆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繼續受到噩夢的干擾。然,那詭異的危險味道揮之不去,越來越近。
是的,沒錯,這簡陋的小屋子裡多了一個人的呼吸?那人的呼吸很淺薄,如果不仔細聽根本無法感覺到。
夜色濛濛,這一次不是在做夢。她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腦子此刻清醒無比。這是現實、是現實!
蘇離兮憋著嘴巴幾乎快哭了出來,她強忍著恐懼轉過頭去,果真她看到了一個…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寬大的白色衣袍,赤果的雙足,烏黑的長髮遮住了半張臉兒,慘白瘮人的肌膚,一雙幽毒的眸子正死死盯著她。
陰風陣陣,那女鬼站在黑暗處,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夜半三更中,冷颼颼的風從窗戶的破洞中穿進來,輕浮起女鬼面前的一縷縷髮絲。蘇離兮渾身如墜冰窟,寒毛直豎。她明明鎖過了門窗,如果不是女鬼,她是怎麼悄無聲息飄進來的?
鬼呀,真的是鬼。這毫無生氣和希望的冷宮中,幾乎每個月都在死人,陰氣極重。長年累月裡不知積累了多少冤魂,一個一個等著找替死鬼來索命。她想叫喊、卻發現自己張不開口,所有的驚懼壓堵在嗓子眼兒裡,周身的每個毛孔都溢滿了恐懼。
那長髮女鬼飄蕩到她的牀邊,沒有發出一點點聲息。她從上之下的俯瞰著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發出晦澀低啞的聲音:“你是誰?你的衣服從哪裡來的?爲什麼、你可以穿著整潔的衣服?”
仿若來自地府幽冥的聲音,讓蘇離兮說不出話來,她顫巍巍地不敢看那鬼……
女鬼兇狠地說道:“是不是你?是你勾-引了皇上、是你勾-引了皇上。”
“不是、不是……”蘇離兮艱難地搖著腦袋,驚恐地看著女鬼:“你找錯人了,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失寵!”
那女鬼伸出一雙蒼白的雙手,細長的指尖在黑暗中泛著慘白的光。她惡狠狠地向下,掐住了她細弱的脖頸,鬼森森地低笑著:“拿命來、那命來……”
在那一瞬間,蘇離兮覺得呼吸困難,她艱難地搖著頭,盯著上方佈滿血紅絲的眸子,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嗓子裡發出‘咔咔、咔咔……’的聲響。
“哈哈、哈哈、哈哈……”女鬼仰面發出淒厲的笑聲:“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你這個濺人。哈哈、哈哈!”
“滾……”一聲怒斥從背後傳來,如同破空的驚雷般打碎著驚恐幽暗的氣氛。一隻大腳將女鬼踢開,她的身子像是紙糊的一般軟綿綿倒在牀邊兒。
楊熠那英俊的臉,出現在蘇離兮的視線上方,還沒有等她完全明白過來,一個熟悉的懷抱將她緊緊地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