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的事比想象中傳來得更快。
幾乎在君無邪得到消息不久，整個臨汾的百姓像是集體受了蠱惑般，嘴上說的都是石碑的事，口耳相傳，一個下午就傳得連宮裡都有所耳聞。
細數(shù)起來，從君無邪登基那年起。整個東陵確實多災多難，比先帝在位時動盪許多。先是敵國攻城，一仗打了三年，打得國庫空虛，百姓貧苦。接近各地反叛時不時竄起，雖朝廷也派兵鎮(zhèn)壓，但一來一往苦的還是老百姓。然後就是國內(nèi)貪官污吏坑害百姓，最近又出了祭祖一事，良城地震……
好事者將這些事細細言說，摸著稀疏的鬍鬚，心裡對傳聞半信半疑，卻認準了這幾年有點邪門，天災人禍不斷，百姓就沒過過一天安穩(wěn)日子。
等這話傳到宮裡時，又變了味道。原本不確定的事情，就像是板上釘釘了一樣，說得有鼻子有眼，只差沒直接說當今聖上正是銘文中那個邪靈。但嘴上肯定是不敢說出來的，只是心裡暗暗嘀咕，再看向君無邪時，眼神除了畏懼多了幾分別的含義。
“滾出去！”
記不清是第幾次發(fā)出怒吼，君無邪現(xiàn)在就像個火炮筒，一點就爆。還沒商量怎麼對付流言，滿朝上下卻都已經(jīng)知道。早上還正常的宮人們，現(xiàn)在雖然還是畢恭畢敬，但望他的眼神卻不對了。那像是看到兇神惡煞似的眼神，氣得君無邪看要發(fā)瘋。
外面人怎麼謠傳，他不知道。不過看宮裡的情形，就知道有多嚴重。他無法想象，要銘文上面的內(nèi)容真的被百姓所承認，迎接他的是什麼。
邪靈降世。
單單這四個字，就能將東陵國近來所發(fā)生的災禍全扣到他頭上。將所有的憤怒無奈都遷怒於他身上。縱然他是東陵國的君主，也難擋悠悠衆(zhòng)口的討伐。屆時，被逼退位還是輕的。若是有人要殺他滅禍，那也不稀奇。
君無邪深深明白牆倒衆(zhòng)人推的道理。這場角逐，他與柳易之間，誰要敗了，下場不言而喻，絕無生還可能。所以他必須贏，哪怕遇到這樣的事，也要撐下去，必須撐下去！
“皇上，洛王爺回來了。”
太監(jiān)躬身道。
君無邪趕忙道：“快，快讓他進來！”
“皇兄。”君無恨抱拳。
“外面怎麼樣？”君無邪問道。
“很糟。”君無恨道：“傳得沸沸揚揚，沒有人不知道。不像是從良城那邊傳過來，倒像是柳易故意如此。他應當是知曉了事情敗露，所以先在城內(nèi)散播謠言，搶先將事態(tài)鬧大。”
君無邪深吸一口氣：“告訴我，現(xiàn)在城裡百姓是如何議論我的？”
“百姓被謠言所迷惑，此時說什麼都是不智的。”君無恨道：“皇兄一心爲國，帶東陵走過那麼多劫難，若非有皇兄，東陵百姓的日子比現(xiàn)在要難過十倍。”
“他們要是能這麼想就好了。”君無邪苦笑：“都說謠言止於智者，但這樣的謠言，豈是智與不智就能分辨。衆(zhòng)口鑠金，假的事情，說多了就能變成真的。到時候……”
君無恨截斷他的話，道：“皇兄不可這麼說。你這麼想，恰恰就中了柳易的奸計。不管現(xiàn)在百姓如何想，等過了年宴，一切真相大白於天下，想必便是柳暗花明的時候。”
“還有三天年宴，三天！”君無邪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簡直是度日如年。
柳易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可不只是爲了傳傳謠言，他一定還有後招。這人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對手連爬都爬不起來。這三天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過的？！
“只要一切按計劃行事，擒下柳易，謠言便可不攻自破。”君無恨勸道：“這三天，就請皇兄多忍耐忍耐，切勿上了柳易的當，誤了大事。”
君無邪自嘲的笑笑：“忍，當然要忍。我忍這麼多年，這幾天如何忍不了。任憑外面謠言傳得再兇，我在宮中，看他柳易要拿我如何！”
正說著，守門的太監(jiān)叫了一聲。
“皇上，丞相柳易與其他大人在宮門外求見，說有要事要啓奏。”
“他來得真快。”君無邪毫不意外，揚聲道：“就說朕現(xiàn)在有事，讓他們在那兒等著。忙完事務再叫他們進來。”
太監(jiān)應聲去回了柳易等人。
君無恨見此，擔憂道：“柳易早有準備，這次上奏，恐怕來者不善。他還帶著其他官員。皇兄，我勸你還是迴避，不要見他爲好。”
柳易那隻老狐貍，這個時候帶一幫子人來，擺明了不懷好意。君無恨倒不是怕他，只是這人一肚子詭計，要是用言語激怒君無邪，令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會把局勢弄得更加糟糕。
可君無邪不同意。他本來就對柳易滿肚子怒火，現(xiàn)在他人自動上門，他定是要給他下馬威，讓他知道君臣之間的溝壑，不是區(qū)區(qū)幾句謠言能填平的！
“他來就來，我不怕他！”君無邪有些激動道：“兩方還未開戰(zhàn)，我就避而不見，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正好我問問謠言的事，他這個臣子怎麼當?shù)模【尤贿B這種事都無所察覺！我要治他的罪！卸了他的官職！”
一想到柳易操縱著這場事端，君無邪就愈發(fā)生氣。他既氣柳易，如此狡詐，又氣自己，對此無能爲力，眼睜睜看著百姓質(zhì)疑他，聲明落地。
“皇兄！柳易此番前來，心裡肯定有底牌。你這樣毫無準備迎上他，恐難達到目的。要是再被他反咬一口，只會讓事情更糟糕！”君無恨勸阻道。
“不要再說了！”君無邪一意孤行，“我意已決，來人！宣柳易及其他大臣入殿！”
門外剛剛回來的太監(jiān)立即躬身：“是！小的這就去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