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爾沒有挪動步子,只是問:“我想知道,如果沒有忽侖和親,你會說這些話嗎?”
若珣的一隻手應聲緊緊在胸前握成了拳頭,指甲幾乎陷入肉裡,看來不用白梨打聽了,當真不用了,四年前母親離開京城時曾告誡自己,一定要懂事聽話千萬不能給皇帝哥哥添麻煩,自己雖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但不能爲所欲爲,絕對不能。
“呵……本來你也對我不冷不熱的,我一直當作是你我之間君臣之禮纔有的生分,可如今細想起來,也許是你討厭我吧。我曉得你們這些公侯子弟都是不屑於娶皇家女兒的。如今能有一個忽侖王子來稀罕,有什麼不好的?”若珣冷冷應了一聲。
舒爾也輕握了拳頭:“你這樣想,會有一個人很傷心,在她心裡你的幸福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若珣霍然轉身,“誰?太后嗎?真舒爾,對你而言我只是責任吧!母后要我放心於這樁婚事……是因爲她會給你壓力,而她篤定你不敢違背,是不是?”
舒爾眼前的女子再不似平日的笑語盈盈滿臉純真,此刻那張嬌美的臉上淚水肆橫,一對眼眸裡寫滿了哀愁。
“我說的那個人,是你的母親。”舒爾心頭微微一疼,“難道,你不怕未來的年月裡,德太妃會孤單寂寞嗎?”
“你……”若珣心頭一緊,眼淚忍不住涌出,“舒爾我問你,忽侖人和親這件事不是傳言,是真的對吧!可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皇后知道了,那太后也一定知道的,爲什麼大家都不告訴我?”
舒爾眉頭一緊,他有些糊塗若珣到底算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但事已至此,他只是答:“只因沒有人願意送你去忽侖,這是最簡單不過的理由了。”
若珣搖頭,她在淚中帶出悽楚的笑容,“舒爾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當真能如你想的這樣,那又何必瞞著我?”她輕嘆了一聲,凝視舒爾那張俊美的臉許久,眼窩裡噙著淚擠出笑容問:“在你心裡,有沒有幾分對我不是因父皇和母后的許諾?如果沒有之前的一切,你我只是初見,你會喜歡我這樣的公主嗎?能心甘情願接受指婚嗎?”
璋瑢告訴茜宇,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不僅可以左右皇帝的思想,甚至可以顛覆皇權。若想安排一個公主的婚姻,她的選擇能起絕對的作用。
茜宇聽著姐姐說出“顛覆皇權”四個字時心裡寒絲絲的,嘴裡笑:“其實只是大家這樣稱我罷了,在我心裡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太后,我只是傅茜宇,是一個女人,是一個母親而已。”
“我哪裡有那個意思?只是你這麼問我才告訴你的。你也不必太擔心,如今你是後宮最尊貴的長輩,公主婚嫁,按理皇帝是要來請示你的。”璋瑢笑道,“到時候你就把若珣指給真家,皇帝也不會反駁你。”
茜宇微微點頭,嘴裡輕聲道:“若如此,當真纔好。”
緣亦此刻進來,拿了從白梨手裡接過來的薰香給璋瑢看。
“你們主子總是噁心,還是不要點這些香,我不過是找個緣由支開若珣。”璋瑢看也沒看就要緣亦自行處理了。
緣亦卻沒有移動步子,她低聲道:“長公主一回來就進了屋子裡去,不許一個人跟著伺候,方纔奴婢瞧見一眼,公主彷彿哭過了。”
“這是怎麼了,問白梨了嗎”茜宇即刻問道。
“白梨支支吾吾地搪塞著,奴婢問不出什麼來。”緣亦說著道,“或許長公主路上遇到什麼人了吧,算算來回裕乾宮不消這些時刻的。”
茜宇心下擔憂,看了一眼璋瑢,問:“以姐姐看,這女兒家心思我要不要過問。”
“問一聲吧,她自己能有什麼主意,有了又如何,她有的選擇麼?”璋瑢道,“珣兒與你親厚,你便怕她心裡不舒服。我怎麼也算半個局外人,看的想的要比你清爽些。你也別猶豫了,先要了白梨進來問,也就什麼都知道了。”
茜宇默許,看了一眼緣亦,她便會意下去片刻帶了白梨進來。
這白梨能有幾分膽子,當年她從德妃那裡過去茜宇身邊時,德妃就告訴她從此就是皇貴太妃的人,不管有什麼事都不可以瞞著主子,這一回,她自然只能違背對若珣的許諾。
“這個班君嬈倒是神通廣大的,連這樣緊密的事情都能知道。”聽完白梨敘述,茜宇恨得咬牙。她囑咐所有知情者不許告訴若珣,沒想到竟防不住一個小小宮嬪。“叫小春子去查,看看棲霞殿有沒有內監這幾日出宮的,我要看看究竟是這班君嬈碰了巧,還是她有膽子……”
璋瑢輕輕推了推茜宇,低聲道:“若有膽子,你這裡未必就乾淨。”
茜宇苦笑,繼而要緣亦爲自己換身衣裳,一邊對璋瑢道:“姐姐要是有功夫就把幾個貴人請到你那兒坐坐吧!她們恐怕想見你又怕打擾你的。”璋瑢會意,囑咐了茜宇好好問若珣,便離了去。
待來到若珣臥室時,她正獨自坐在窗前看外頭的景色,因背對著儀門,茜宇看不見她臉上的神色。於是笑盈盈道:“母后屋子裡的窗戶能看見荷花,這裡有什麼好看的?”
若珣回身立起,卻低著頭將面上的神情掩藏起來。
茜宇揮手要衆人退下,自己過來拉著若珣一同坐下,纔看到她臉上雖有淚水劃過的痕跡,眼眸裡卻不見得的有幾許悲傷。
“白梨把事情都告訴母后了,珣兒如今是不是把母后當外人了?”
若珣急著搖頭,吞吞吐吐了半日才低聲問茜宇:“母后您曾說絕不要兒臣嫁去高麗,若忽侖來和親,您還會保護我嗎?”
茜宇不答反問,“要是皇帝哥哥下旨要珣兒嫁去忽侖呢?”
若珣眨了眨眼睛,低聲道:“珣兒曉得皇家女兒身上的責任,若是從前當會遵皇兄之命,可……可如今珣兒當真不願意去。母后你會不會覺得兒臣很壞?”
“方纔和真舒爾在亭子裡說了好多話吧!”茜宇含笑問。
若珣的臉刷得紅了,“這個……母后能不問麼?”
茜宇心中歡喜,捧著若珣的臉蛋道:“好孩子,你幸福快活了,母后對你父皇和母親纔有交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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