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悠兒見茜宇滿目的期盼,心裡略略猜測了幾分卻不敢問,只是賠笑著打圓場道:“母妃當(dāng)真要罰珣兒?這大理石跪著可疼哩!”
茜宇被一語點醒,連忙拉了若珣起來在身邊坐下,好言道:“因想我皇家女兒豈能這樣失禮,皇母妃一時生氣,這才發(fā)怒。珣兒可還委屈?”
若珣的臉依舊漲得通紅,垂首呢喃道:“兒臣並不想偷聽皇母妃與皇兄皇嫂說話,只巧想出來給你們請安,就……珣兒……”說著眼瞼一溼,落下淚來,她哪裡會爲(wèi)茜宇喝自己而委屈,只一想到真舒爾便滿腹的委屈。
茜宇握她的手,和聲道:“珣兒,聽皇母妃好好說……”
涵心殿裡,臻傑正握著父親的信函擰眉沉思著。總管齊泰垂手立在一側(cè),一個小太監(jiān)躡腳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輕揮拂塵,掩嘴喝道:“沒眼見的東西,沒看著皇上正想事兒嗎?”
“什麼事?”臻傑聽見動靜,將信函隨手夾入一本奏摺中,擡頭問道,“怎麼了?”
齊泰俯身,“底下的奴才問,皇上要不要傳晚膳。”
臻傑望了望門外已然沉暮的天色,沉沉道:“不必了,擺駕,朕……去昭雲(yún)殿!”
鸞輦在昭雲(yún)殿前停下,臻傑看了看一旁大門緊閉的宜人館,門內(nèi)的殿閣頂上透出柔和的紅色,帶著微微的暖意。他抿了抿嘴,毅然進(jìn)了昭雲(yún)殿。
一襲綠紗蟬衣的王越施已用了晚膳,正就著琉璃座燈擺弄著手裡的針線,她的青絲順滑地垂在腰際,漆黑亮澤,如同她的個性一般柔韌並濟(jì)。
臻傑沒有叫人通報,只是那樣靜靜地立在儀門處,看著燈下美人的一顰一笑,竟覺得如畫一般不真實。王越施絲毫沒有察覺,她將手繃舉在燈下,繡面上的兩隻鴛鴦栩栩如生,惹得自己也嫣然一笑。
“笑什麼?”臻傑終於開口了。
王越施一驚,遂笑盈盈道:“皇上怎麼來了?”說著緩緩從坐榻上起來立在原地,雙手將繡繃藏在身後,略嫌蒼白的臉上漂上兩朵紅雲(yún)。
臻傑款步過去,輕柔地扶著她瘦弱的肩膀,細(xì)細(xì)端詳著她,笑道:“這麼懶,也不來接朕,難怪越發(fā)福氣了”說著在她靈巧的鼻尖輕輕一點。
王越施轉(zhuǎn)身給皇帝讓座,順手將繡繃放入了繡籃裡,吩咐侍女們端上茶水,聽大宮女茉莉在耳邊說了幾句,便對臻傑笑道:“皇上也不用了晚膳來,賺嬪妾一頓飯也好麼?”說著便吩咐茉莉等擺了一碗五穀粥並幾樣精緻小菜來,親自侍奉臻傑吃了半碗,又預(yù)備梳洗。
“越兒,朕瞧著你似乎豐腴些了!”臻傑就著王越施的手漱了口,順嘴道。
王美人臉上一片嬌羞,待侍女們下去才笑道:“皇上這麼許久沒來昭雲(yún)殿,看慣了蓮妃娘娘、宜嬪姐姐的修長、消瘦,自然覺得嬪妾不如她們了。”
臻傑將身子躺在貴妃榻上,半合著眼睛,說道:“朕只以爲(wèi)你一直病著,當(dāng)面黃瘦弱,眼下瞧著還不錯,朕也放心些。”
王越施伸出一支纖手輕揉地拿捏臻傑的肩膀,溫和笑道:“嬪妾這些日子保養(yǎng)的還好,倒比從前有精神了。”
臻傑緩緩放鬆下來,輕聲道:“既然這樣,何不到處走走,日日悶在這昭雲(yún)殿裡能好到哪裡去?”
“只怕皇上什麼時候來了,卻見不到嬪妾!”王美人撒嬌道,“嬪妾少不得忍著好玩兒的心日日夜夜地守在這裡,只盼著能好生伺候皇上。於是守著守著便添出了病,守著守著這病又去了……”
臻傑笑著嗔道:“這個鬼精靈……朕說一句,你要說這許多來!還敢埋怨朕的不是!”
王越施並不接話,只是輕柔地爲(wèi)皇帝拿捏著。她推拿的手勢很是老道,愈發(fā)讓臻傑放鬆下來,許久才溫柔地說一聲:“慪皇上一笑,多好啊!”
臻傑雙眼發(fā)沉,朦朦朧朧似要睡去,卻又迷糊著嘆了一氣,“是啊……多好!可母后爲(wèi)什麼要來?”說著便沉沉睡去。
王越施立在一側(cè),一雙彎眉稍稍立起。皇帝就在身邊熟睡,爲(wèi)何心裡仍舊覺得不安?“皇太后要回來?”她暗問自己,不由得伸手托住了綠紗長衫下微微隆起的肚子。
五月初一,繼皇太妃浩浩蕩蕩地回到宮廷,聖母皇太后張文琴也坐著八人大轎進(jìn)入了重華門。皇太妃當(dāng)初被十二人擡的鳳輿送回來,聖母皇太后卻只坐八人擡的鳳輿,孰貴孰重,似乎不是位分、稱呼便能決定的。實則衆(zhòng)人心中也明白,張文琴的聖母皇太后是她兒子尊封的,太上皇赫臻雖然沒有反對,卻也從未有過要重新冊封張氏爲(wèi)皇后的意願。
茜宇對於張文琴的突然回宮並不驚異,既然皇帝已說明了皇太后只是路過京城回宮暫住三日,那不管對於悠兒還是這宮裡的任何一個妃嬪,都不會帶來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