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真逃進了不兒罕山,與母親等人藏匿在叢林裡,篾兒乞惕人繞山搜尋了三遍,沒有搜到他們,便收兵而去。
危險過去了,鐵木真想起了孛兒帖,流著淚,像是自語,又像是面對衆(zhòng)人,說:“孛兒帖肯定要落在篾兒乞惕人的手裡了,是我對不起她呀,可是孛兒帖,你不要怪我,我只能這樣做呀,當時敵人來得兇險,我做兒子的,不能丟下母親,做兄長的,不能丟下弟弟,還有我的兩位好朋友,你,博爾術(shù),你,者勒篾,我們誓同生死,我更不能丟下你們。我們的馬又不夠,所以,孛兒帖,我就只能丟下你了。現(xiàn)在,你若落在敵手,若遇害,我爲你復(fù)仇,但得你保得命在,我鐵木真定會奪了你回來,與你團圓!”說完痛哭失聲。
衆(zhòng)人在旁邊聽見鐵木真這番言語,無不心中感動。幾個弟弟感受到兄長的深深的手足之情,而博爾術(shù)和者勒篾對鐵木真如此的情義更是感激萬分,內(nèi)心都暗自發(fā)誓這一生要對鐵木真絕對忠誠,便是爲他死去也在所不惜。
這一次隱匿山林,鐵木真十分的謹慎。儘管敵人已收兵,鐵木真懼有埋伏,並未出山,當晚一夥人就宿在森林裡,也未舉篝火,只在黑暗中過了一夜。
第二天,鐵木真派了別勒古臺下山偵察,別勒古臺回來說篾兒乞惕人確已退去。但鐵木真仍不放心,不敢出山,他們又在山中過了一日一夜。
第三天,鐵木真又派博爾術(shù)下山,去探虛實,博爾術(shù)回來證實沒有埋伏。可是鐵木真仍是小心爲上,又在山上過了一日一夜。
第四天,鐵木真最後派了者勒篾下山哨探了極遠的距離,見無事,這才決定出山。曾經(jīng)獨身獵虎的鐵木真,此時變得像沒有膽量了一樣,過於小心謹慎了。此時他是太在意自己的安全了,因爲他看見了自己輝煌事業(yè)的曙光就在前頭,此時容不得他有一點閃失。
鐵木真一行在隱藏了三日三夜後,出了不兒罕山,站在山腳下,鐵木真十分**地面向不兒罕山跪下,捶胸禱天說:“不兒罕山啊,這次逃難是你讓我躲過了追兵,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今後要永遠祭獻犧牲,報答你,保護你,至於子孫不絕!”
又道:“忠實的哈黑琴老母啊,是你像黃鼠一樣靈敏的耳朵,像銀鼠一般敏銳的眼睛,及時發(fā)現(xiàn)了敵人,才使我能及時逃脫!我鐵木真,知恩圖報,我發(fā)誓,今後我要廢除你奴僕的身份,認你爲義母,對你永遠像對自己的母親!”
說完,鐵木真率衆(zhòng)離開了這裡,他沒有提孛兒帖,對於此次歷險主要是由於孛兒帖的被擒才使他順利脫險這一點,鐵木真隻字未提。對這一點他心裡十分清楚,他之所以如此隆重地感謝不兒罕山和哈黑琴老僕救了他,就是要向別人掩蓋這一點。
十七歲的鐵木真,心機和智謀已經(jīng)非旁人所及了。
鐵木真從最初丟下孛兒帖那時起,就知道她不會有生命危險,他清楚篾兒乞惕人擄走了孛兒帖之後會怎樣做。因此剛剛脫險,他的心裡就在計劃如何奪回孛兒帖了。
過了些天,果然者勒篾探聽回來了消息:孛兒帖被配給了當年也客赤列都的弟弟赤勒格兒爲妻。
鐵木真言道:“謝天謝地,孛兒帖性命無礙。我一定要把她奪回來。”
鐵木真帶了二弟拙赤哈撒兒和四弟別勒古臺再次前往求見客列易惕首領(lǐng)脫斡鄰勒。
一見脫斡鄰勒,鐵木真就落下淚來,說道:“義父,我的妻子被篾兒乞惕人捉去了,做了別人的妻子。請求義父幫我奪回妻子。”
他向脫斡鄰勒講述了篾兒乞惕人偷襲的始末。
脫斡鄰勒道:“請放心,過去你的父親曾兩次幫我奪回王位,如今,我定會幫你奪回你的妻子。”
鐵木真立刻向脫斡鄰勒拜謝。
脫斡鄰勒又道:“札只剌惕的首領(lǐng)札木合是我的盟友,我們這次出兵,也要請他相助。你去向他求援,就說是我的意思,要他出兵兩萬,我這裡出兵兩萬,約了日期,我們合擊篾兒乞惕!”
鐵木真言道:“如此便萬無一失了。札木合是我幼時的好朋友,我們曾結(jié)拜爲兄弟。我這就去求助於他。”
鐵木真又帶看兩位弟弟去見札木合,札木合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出兵。
這樣,手中本無一點軍隊的鐵木真憑靠盟友的幫助,很快有了四萬人的強大部隊,十七歲的鐵木真發(fā)起了平生第一次戰(zhàn)爭。
按照約定,脫斡鄰勒、札木合與鐵木真三方在斡難河畔的一個叫孛脫罕孛斡兒只的地方會合,脫斡鄰勒和札木合各率兵二萬,而此時鐵木真所率領(lǐng)的只有六個人六匹馬:他的四個弟弟和博爾術(shù)、者勒篾。
四萬聯(lián)軍由年青幹練的札木合統(tǒng)一指揮,鐵木真率領(lǐng)兄弟們和自己的兩個勇士求做先鋒。
兵至勤勒豁河,鐵木真等率先砍伐樹木,結(jié)成木筏,渡河而進。
篾兒乞惕部落以首領(lǐng)脫黑脫阿爲主的部落駐帳在不兀剌客額附近,此時他們早已放鬆了戒備,當初奪得了孛兒帖之後,因爲鐵木真沒有軍隊,所以篾兒乞惕人並沒把鐵木真放在心上,此時篾兒乞惕人的軍隊處於分散狀態(tài),首領(lǐng)脫黑脫阿身邊只有部分衛(wèi)隊。他們根本沒有想到,事隔九個月之後,本無一兵一卒的鐵木真竟會率四萬重兵來襲。
當鐵木真聯(lián)軍已經(jīng)望見篾兒乞惕人像遍地蘑茹一般星散於草地上的圓頂營帳時,篾兒乞惕人尚未組織起有效的軍隊,因爲他的首領(lǐng)脫黑脫阿聞報鐵木真重兵來襲,倉忙中已經(jīng)隻身順色楞河逃跑了,扔下了他的部落不管。
這邊札木合一聲令下,盟軍兵馬潮水般涌向篾兒乞惕人營地。
鐵木真博爾術(shù)吶喊著飛馬衝在最前,兩張七石強弓當先開路,緊隨其後是諸弟及者勒篾,連同身後聯(lián)軍,箭如飛蝗般射向篾兒乞惕人。
尚在一箭地開處,鐵木真、博爾術(shù)兩張七石強弓已將篾兒乞惕陣營中數(shù)人射殺,及至陣前,鐵木真七人先鋒隊更是勢如猛虎,敵人當者披靡。博爾術(shù)大顯身手,連珠箭法傷敵無數(shù),更兼鐵木真兄弟個個都是神箭手,當者立斃,背後四萬軍士亦如山崩地裂般喊殺而來,篾兒乞惕人頃刻間鬥志全無,頓時潰不成軍,紛紛調(diào)轉(zhuǎn)馬頭狼狽而竄。
鐵木真等窮追猛打,一路追殺,脫斡鄰勒,札木合的兵士乘機衝入篾兒乞惕人的營帳,大肆劫掠。篾兒乞惕部落頓時哭爹喊娘亂成一團,軍隊潰敗而去,部落中老幼婦女頓時淪爲難民,像突遭暴雨襲擊的蟻羣,不擇方位,四散逃亡。
在戰(zhàn)勝者吶喊追殺和逃亡者哭喊奔逃的紛亂中,鐵木真縱馬急馳,在人羣裡左衝右突地尋找,此時他已顧不得殺敵,他在尋找妻子孛兒帖,他大聲呼喊著孛兒帖的名字,卻聽不到回答,一隊隊的難民從他眼皮底下倉皇逃過,但裡面沒有他要找的孛兒帖。
鐵木真心急如焚,此時他最怕孛兒帖死於亂軍之中。
夜色已經(jīng)降臨,篾兒乞惕人像跑散的羊羣一樣散奔於草原上,鐵木真在混亂之中奔來奔去,隨著敗逃的人羣往前一路追下。忽然,人羣中有人搶上來,一把攔住了他的馬繮,鐵木真長刀一揮要斬下,藉著月光一看之下卻是他家的老女僕哈黑琴。
鐵木真跳下馬來,一把抱住了老女僕,急問:“孛兒帖在哪裡?孛兒帖在哪裡?”
哈黑琴喘息道:“主人,夫人無礙,快隨我來。”
鐵木真聞聽此言,心中鬆了一口氣,上馬跟著哈黑琴來到一處草坡下,卻見一輛牛車停在叢草裡,只聽裡面有女子之聲在哭泣。
鐵木真心裡怦然一動,急忙上前掀開車簾,果然裡面正是久違的妻子孛兒帖,孛兒帖正坐在車中,掩面而泣。
鐵木真叫了一聲:“孛兒帖!”
孛兒帖擡眼一看,見是鐵木真,眼中淚水卻更猛地流出來。鐵木真一把將孛兒帖摟在懷裡。
此時兩人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九個月前,鐵木真於危急關(guān)頭只顧自己逃生而拋棄了孛兒帖,不管當時他是出自何種理由,這件事不可能不使他的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不安與愧疚。並且這件事將成爲他終生洗涮不掉的恥辱。此時,儘管他已成功地營救了孛兒帖,但面對孛兒帖他又如何解釋當初的所作所爲呢?
而孛兒帖,身陷篾兒乞惕部落的這九個月的漫長日子,已被配與別人爲妻,對於一個女人,這同樣是終生洗涮不掉的最爲不幸的玷辱。
此時,她面對她深愛的丈夫鐵木真,又該是怎樣複雜的心情呢?
孛兒帖撲在鐵木真懷裡失聲痛哭。
一旁的老僕哈黑琴提醒他們,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鐵木真便讓哈黑琴趕上車子,自己上馬護持,向來路迴轉(zhuǎn),仍有篾兒乞惕難民從他們旁邊跑過,鐵木真卻不用顧及。他派了者勒篾和拙赤哈撒兒往脫斡鄰勒和札木合處,告訴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妻子孛兒帖,不用繼續(xù)追趕篾兒乞惕人了。
於是,大獲全勝的聯(lián)軍就在篾兒乞惕人的營盤上紮下營來,高燃篝火,通夜飲酒慶賀。
在奪獲的篾兒乞惕人的大帳裡,鐵木真與孛兒帖相對而坐,互訴離情。
原來當初孛兒帖被篾兒乞惕人所擒之後,忠誠的老女僕哈黑琴便不顧危險隨同前來,一直陪待在孛兒帖左右,與她一起在篾兒乞惕人這裡度過了九個月。
這九個月,若不是哈黑琴相陪,不住勸導(dǎo),孛兒帖真不知會怎樣度過這恥辱的日子,能否活到現(xiàn)在也未可知。
“我終日以淚洗面。”她說,淚水不禁又是涔涔而下。
鐵木真也聽得眼圈紅了。
鐵木真望著孛兒帖的臉,見她比九個月之前消瘦多了,面容憔悴,美麗的雌貓般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心中也不禁頓感酸楚,暗生悔意,想自己當初若不拋棄孛兒帖,帶上她一同逃命,也不至於使她落入敵人之手,受這樣的屈辱與折磨。
但這點後悔之意在鐵木真心裡只是一閃即逝,隨之便心情一硬:存大志者何慮小節(jié)!我鐵木真目視萬里胸包天下,豈可爲這些枝枝節(jié)節(jié)之事婆婆媽媽,眼見妻子已然順利奪回,且安然無恙,這正是應(yīng)該大大的高興的事啊!
再想以妻子這九個月的遭遇,換得了自己當初於危急時順利逃生,這本是十分值得的,若非如此自己或許那時已落入篾兒乞惕人之手了,若被篾兒乞惕人害了性命,那還何談日後的雄心偉業(yè)?這可有什麼後悔的呢?
更爲重要的是,今日大獲全勝,俘獲了大批的篾兒乞惕人和大量財物軍械,自己馬上便擁有了夢寐以求的人力財力,恢復(fù)孛兒只斤部落,崛起於草原。爲此還有什麼代價不能付出呢?
想到此處,鐵木真心緒頓然好轉(zhuǎn),便用好言好語著意寬慰哭泣不止的孛兒帖。
孛兒帖十分善解人意,雖是自己心中百感交集,爲自己所遭受的恥辱傷心不已,但她爲了不使鐵木真陷於尷尬,並不提起當初之事。
鐵木真安慰孛兒帖道:“不要哭了,我們今日重得團聚,應(yīng)該高興纔是。從今以後,我就有了自己的人馬,足可以保護你了,我們夫妻再也不會分開!”
日後,鐵木真與孛兒帖一生感情很好,孛兒帖對他的事業(yè)也給了極大的幫助,孛兒帖曾被玷辱之事,毫無嫌隙。這一點倒也表現(xiàn)了成吉思汗做爲一個偉人的博大胸襟。
這一仗,所獲甚豐,篾兒乞惕人的營帳,財物以及馬匹畜羣盡被擄得,並且俘獲了一部分篾兒乞惕屬民。
第二日,脫斡鄰勒、札木合、鐵木真便將所獲戰(zhàn)利品瓜分,分爲三份,三方各得一份,將俘虜也分配了。這樣,鐵木真便平生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屬民,成了真正的部落首領(lǐng)。
在被俘的篾兒乞惕人中,有一部分下場十分悲慘,那就是當年參與襲擊鐵木真和擄奪孛兒帖的人,鐵木真向他們發(fā)泄了心中的仇恨,將這些人盡數(shù)誅殺,被殺者大約有三百人之多。
而那個曾佔有了孛兒帖的赤勒格兒卻於昨日的亂軍中逃跑了,保全了性命。
勝利之後,脫斡鄰勒便率部返回了土攔河畔客列亦惕營地,而鐵木真和札木合則仍合在一處。
鐵木真爲感謝札木合助兵之恩,同時也爲了暫時依附他,便與札木合第二次結(jié)義,兩人結(jié)爲“安答”(兄弟),相約“不離不棄,以生命相助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