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冥樓,廂房裡,燭火昏黃。
“師父,小柳條她怎麼了?”老槐樹著急的團團轉,她爲青柳把了脈,脈象平穩,毫無異狀,但青柳卻是怎麼都醒不來。
陸長安搖了搖頭,安慰道:“你先別急,成年和一隻狐貍也掉進了河裡,我們先去看看他的情況,再做定論。”
“狐貍?小白?”老槐樹忽然一陣揪心,急聲道:“小白也昏迷了嗎?”
陸長安點了點頭,那河水著實有些怪異,冰涼異常,而且隱隱有一股味道,十分熟悉的味道,卻怎麼也想不起。
“好,我們趕緊去看看他們。”老槐樹說道。
“不過,”陸長安頓了頓,神色有些古怪,道:“成年卻沒事,只是受了些風寒。”
“我們還是快去看看吧,我實在放心不下。”
陸長安詫異的看了一眼老槐樹,他不是應該更加擔心青柳纔對嗎?怎麼,對那隻小狐貍如此擔憂。
“好。”
——*——*——
“熙哥哥,小白怎麼樣了?”年太子裹著厚厚的被子,臉色有些蒼白,擔憂的說道。
“你還擔心那隻狐貍,它就是睡了一覺,你不用擔心。”成熙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難看,“年兒,你以後還是離他們遠一些罷。”
“爲什麼?我很喜歡小白,不想離開它。”年太子嘟著嘴,不情願的說道。雖然平時他很聽熙哥哥的話,但涉及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他一點都不想放棄。
“連你也不願意聽熙哥哥的話嗎?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了嗎?”成熙的神色有些悽苦,自嘲道:“也是,熙哥哥只是一個不得寵的婢女生的孩子,無權無勢……”
“熙哥哥,我沒忘記我說的話,我說過,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可以給你,可是小白……”年太子的小臉上掛了些許淚痕,傷心道:“熙哥哥,我真的很你喜歡小白,除了小白,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成熙沉默良久,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我是爲了你好,我們終究跟他們不是同道。”
“熙哥哥,我不管什麼同不同的,我只知道我喜歡跟小白一起玩,這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了,我不想讓小白走。”年太子的小臉有些失落。
成熙微微一怔,想到年太子畢竟還是個孩童,他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個玩伴而已。宮裡的日子他是知道的,如同天牢一般,處處受限。他終究是無辜的,無辜的被自己利用,無辜的被捲進這場博弈。
“隨你吧,不過你小心些。”成熙溫柔的笑了笑,眼中卻劃過一道暗光。
“成熙師兄,小白呢?”老槐樹匆匆忙忙的趕來,著急的問道。
“在那裡,我已經派人去找獸醫了。”成熙淡然的指著不遠處的牀榻上,成年正在耐心的給小白擦乾毛髮。
“你幹什麼?!”老槐樹臉有怒容,一把搶過小白,將她抱入懷中,小心的用法力輸送她體內,卻發現只是有些虛弱,並無太大異常,老槐樹心中稍稍安定,旋即帶著小白離去。
“小白……”成年不捨的望
著門外,其實他是想阻止老槐樹,但想到如今自己也染上風寒,照顧不來小白,心中便隱隱的有些難過與自責,若不是他非要去河邊玩耍,他們怎麼會掉進去。
“年兒,你記住,以後要小心他們。”成熙的聲音有些沉悶,“他們跟我們不是一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夜是靜謐的,卻又清冷的過分。不知不覺中,一夜悄然而過,昨夜的事情也逐漸驚擾了衆人。
“長安,柳兒到底怎麼了?”琴師尋見獨自坐在屋頂上的陸長安,仰著頭問道。
陸長安飄然而下,清晨的露水似乎打溼了他的衣襟,琴師的眉頭微蹙,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我不知道。”陸長安的聲音很輕,雖然他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但是除了在她的屋外守著,等待她醒來,其他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師妹是個有福氣的姑娘,她會沒事的,師父你就不要擔心了,快過來吃些早飯。”芍藥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過來,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陸長安猛然擡起頭,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知道的,對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師父該吃早飯了。陸公子,您要不要也吃一些?”芍藥瞟了一眼陸長安,輕聲說道,“我相信師妹一定會沒事的。”
“阿桃,我出去有些事情。”陸長安微不可察的對芍藥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哎,長安……”琴師還想說些什麼,但陸長安早已經離開了去,“多穿件衣服吶……”琴師低下頭,若有所失的喃喃道。
多少次都是這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樣說起,以什麼樣的方式說起。
——*——*——
半月城外,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一抹黑色遺世獨立,像是一顆。
“說吧,你們鬼族又耍了什麼幺蛾子?”
芍藥心中劃過一抹苦澀,“你今天差點暴露了我的身份,知道麼?”
“一個身份而已,何必那麼在意。而且,”陸長安頓了頓,嗤笑道,“他早晚會知道,你覺得你能瞞他一輩子?”
“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芍藥苦笑,“你應該知道他的身份,他明明是隻妖卻偏偏無法修煉法術,失去了很多記憶,他一直把自己僞裝的像人,過著普通百姓的生活。這麼多年來,從未蒼老過半分,他漸漸發覺了不對,只好到處遊歷,掩飾身份。他其實很在乎自己的身份,只是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是隻手無縛雞之力的妖,所以他從來都不讓人擅闖桃花苑,在那裡藏著一個不知名的寶物,可以將他身上的桃花香氣遮掩。”
芍藥心中澀然,說道:“這大概也是他爲什麼每次出門都要帶很多東西的原因了吧。我不敢暴露身份,我怕他會嫌棄我,我不想有一點風險,我不想再離開他一步!”
陸長安微怔,“沒想到,你竟然對他產生了非分之想。”
“那又怎樣?陸長安,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芍藥道。
陸長安有些煩亂,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便有一
種嗜血的慾望,“小妖怎麼了?你們鬼族不是都退走了嗎?你給我一個解釋。”
芍藥搖了搖頭,嘆道:“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你居然告訴我你不清楚,你們鬼族究竟想要做什麼?”陸長安的雙目發紅,周身黑氣繚繞,像是從地獄爬出的惡魔,散發著嗜血和邪惡的氣息。
陸長安謹守心神,拼命抵抗,雙拳緊握,捏的指節咯吱咯吱的作響,但最終,他的雙拳緩緩舒展開來,雙眼血紅,周身的黑色翻滾,他輕輕地伸出手,掐住了芍藥雪白的玉頸,聲音沙啞而低沉:“說!你們有什麼陰謀?”
“你……鬆開……,我……我說……”芍藥沒想到陸長安竟然如此變化,猝不及防的被他拿捏在手中,雙手緊緊地抵著陸長安,艱難的說道。
陸長安緩緩鬆開緊握的手,神色冰冷,雙眼的血紅色愈加深邃。
芍藥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只是一個公主,常年在外,處理人間事物,鬼王有什麼陰謀我也不知道。”
陸長安眼中紅色翻滾,似有怒氣,芍藥連忙說道:“你別急,我知道那條河是怎麼回事。”
陸長安這才恢復剛纔冰冷的神色,默不作聲,等待著芍藥的回答。
芍藥道:“那條河被下了鬼族的往生咒,人間的鬼族可以在那裡回到冥府,凡人只是覺得哪裡的水冰冷異常,但確實對人無害。”
“至於青柳,有可能是因爲她的魂魄沾染過鬼族的氣息,或者是……”
芍藥頓了頓,有些猶豫道:“或者是,被鬼族種下過生死印。”
“生死印?”陸長安冷冷的瞥了芍藥一眼,不耐煩道,“說清楚,不然……”
“生死印,分爲生印和死印,是鬼族爲了擴大族羣而創出的法決。每年七月十五的夜晚,冥府之門大開,鬼族會派出鬼兵在人間巡歷,尋找那些資質上乘的百姓和靈魂。”
“若是靈魂,便種下死印,忘卻前塵記憶,化身爲鬼,若是尚且活著的人,便種下生印,待他死後,靈魂便自然歸於冥府,成爲鬼兵中的一員,如此生生不息,鬼族纔會不斷壯大。”
“混蛋!”陸長安雙目之中紅色翻滾,周身黑色似乎更加濃郁,芍藥心中一驚,陸長安要徹底失控了嗎?
在芍藥還沒有察覺的時候,陸長安便已經到達她的身邊,芍藥心中駭然,來不及有所動作,皓腕便已經被陸長安捏在手中,“噌”,陸長安帶著芍藥飛了出去。
“你放手啊,你要帶我去哪裡。”芍藥焦急,聲音中帶了幾分驚慌。但她只聽見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
“你要幹什麼……陸長安,你放下我,鬆手啊啊啊……”芍藥的聲音戛然而止,陸長安已然鬆手,芍藥在驚慌之中竟然忘卻了御風,就那樣直直的向下墜去,“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陸長安也緩緩落了下來,漆黑色的小樓在街道上如此顯眼,硃紅色的牌匾高高懸掛,此地正是空冥樓。
“解開生死印。”陸長安冰冷的說道,周身依舊是黑色繚繞,像個十足的煞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