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正翔這一笑,直笑得快岔了氣。
樊彬、徐婉真兩人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實在是不懂,一個寧興商號有什麼好笑。
半晌後,他才停下笑聲,揮揮手道:“實在是對不住,這件事委實太巧了。”
徐婉真想了想,問道:“難道,寧興商號跟今日你要說的這件大事有關(guān)?”只有這個解釋,才說得通了。
樊彬目光一凝,大事?他纔出京兩日,發(fā)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武正翔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淚,點點頭道:“樊都尉有所不知,昨日父親在西市偶然遇見一羣落魄匠人,因生計無著淪落成乞丐。”
這件事,武家原本也就沒打算瞞著,說給樊彬聽也沒什麼。
當(dāng)下將武烈與慶隆帝的說辭搬出來,一直說到太子爲(wèi)難、齊王邀請,末了武正翔道:“一個金陽縣、一個慈水村。寧興商號當(dāng)真是目無王法,爲(wèi)所欲爲(wèi)。”說到後面,他的眸子裡充滿了冷意。
樊彬默默聽著,他纔不信武烈是出於巧合才見到那些人。武正翔身爲(wèi)驍騎衛(wèi)指揮使,難道就一點都不知道金陽縣發(fā)生的事?或許,這個先後順序要調(diào)換一下才是。
不過,如此正好。武家既然已經(jīng)旗幟鮮明的站在齊王一邊,更省去了猜度他立場的力氣。
想到這裡,樊彬淡淡問道:“武指揮使,恐怕忠國公能遇見這些匠人,並非巧合吧?”
徐婉真美目一閃,盈盈的望住武正翔,她打心眼裡,也不相信這是巧合。
武正翔哈哈一笑,避而不答,反問道:“樊都尉,我想請問,慈水村一事,你怎麼看?”
樊彬輕笑,答道:“如此惡行,樊某不能拔刀相助已是愧疚之極。在下的看法,和公主是一致的。”
他語意模糊,但武正翔和徐婉真都懂了他的意思和立場。
“恐怕武指揮使還不知道,樊某有個很少使用的表字子文。這個表字,來自於齊王爺,義父也是允了的。”他輕描淡寫道。
武正翔身形一震,什麼時候,鎮(zhèn)西將軍竟然投了齊王?
轉(zhuǎn)念想起對吐蕃的那場戰(zhàn)事,定國公掛帥出征,皇上讓齊王保障後勤糧草。
這麼一來,和在前線作戰(zhàn)的龍將軍衆(zhòng)人,倒是利益被捆綁在了一起。加上太子想要陣前換帥,動作頻頻,難道,就是在那時?
“吐蕃戰(zhàn)事?”武正翔問道。
樊彬肯定的點點頭。
武正翔伸出右手握拳,在胸口輕輕捶打,做了一個軍中同僚相見的禮節(jié)。樊彬同樣還禮。
至此,兩人以後就是一個戰(zhàn)壕的兄弟。在這樣的大事面前,因爲(wèi)徐婉真而產(chǎn)生的些許芥蒂,早已煙消雲(yún)散。
徐婉真迴轉(zhuǎn)到屏風(fēng)後面,找了一瓶美酒出來,斟上兩杯,用一個描金漆盤託了,來到兩人面前。
武正翔滿是柔情的看了她一眼,兩人之間果然有著默契。不用語言,她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兩人舉杯,以眼神示意對方,酒杯一碰就分,“幹!”
飲了杯中酒,從此就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
徐婉真收了酒杯,朝兩人微微施禮,“夫君,容妾身先行告退。”
既然知道淳和公主和小舅舅無恙,她再留下也無意義。何況樊彬畢竟求娶過她,留下徒增尷尬,不如將這空間留給兩位男人。
武正翔點頭笑道:“天黑路滑,娘子路上慢些。我於樊兄恐怕要徹夜長談,你早些安歇。”
說著取下廊下的一盞風(fēng)燈,遞到徐婉真手裡,送她出門。
走到門邊,徐婉真道:“方纔還有件事忘記跟你說,明日我想去一趟塗家,看看曾外祖父他老人家。醒來後還未曾見過他,我著實惦記。”
武正翔想了想道:“最近恐怕有些不太平。安排在下午可好?我陪著你一道。”太子曾經(jīng)有一次想要暗殺徐婉真,而如今正是武家剛表明態(tài)度之時,誰也不知道以太子的心性,會做出什麼來。
徐婉真點點頭:“好,那我跟阿哥說一聲,將時間改到下午。”
武正翔伸手爲(wèi)她帶上兜帽,囑咐道:“沒人伺候著,你回去時腳下小心些。”
徐婉真莞爾一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兒,夫君擔(dān)心的恁多了些!”
看著徐婉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武正翔一個唿哨,一名心腹死士跟了上去。
迴轉(zhuǎn)到房中,樊彬坐在靠窗的紅木太師椅之上,望著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武正翔笑道:“送了內(nèi)人出門,勞樊兄久候。”
樊彬的神情略略猶豫,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就讓她一人回去?”從此地到後院,不問可知也有相當(dāng)遠的一些距離。
武正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搖頭道:“你不瞭解內(nèi)人,她與時下的閨閣女子不同,她是個獨立的女子。這點夜路,對她來說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樊彬一怔,原來自己真的不瞭解她。
那麼,自己心心念念喜歡著的,究竟是那在熱鬧的集市中那一抹清麗的身影,還是她與衆(zhòng)不同的氣質(zhì)?
他心頭苦澀的想著,或許,自己愛上的只是她的外表,從來沒有深入到她的內(nèi)心。她的喜好、她的性情、她在意的和厭惡的,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微微搖頭,將她的影子趕出去,樊彬想著,也許是時候娶妻了!
將紛亂的思緒收回,他看著武正翔道:“武指揮使說得有理,我確實從未了解過她。”
武正翔取過暖爐上的茶壺,爲(wèi)他倒了一杯茶,笑道:“樊都尉年少有爲(wèi),是京裡最熱門的夫婿人選,當(dāng)放開胸懷纔是。”
這句話的意思非常明確,翻譯一下就是:你年紀輕輕就是上府折衝都尉,多少女子的芳心繫在你的身上,就別再想著我妻子了,想也沒用,她已經(jīng)被我明媒正娶。
樊彬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喝了一口茶道:“武指揮使說得是。樊某想著,也該到了娶妻的時候。”
武正翔端起茶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以茶代酒,先祝願樊兄你能抱得美人歸。”
兩人飲了這杯茶,那些過往如同煙雲(yún)一般消散。
樊彬沉聲道:“不知武指揮使接下來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