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飛芒的表現(xiàn)讓我覺得事情有點大條,這天夜裡想來想去都睡不著。
“你是在煉丹麼?”師尊抓著我往懷裡塞,按住了不給動:“翻來覆去的,練得幾成了?”
“師尊!”我抱著師尊的腰,整個人都蜷在師尊懷裡。“矩飛芒的樣子不對勁,他原來多好的一個孩子,怎麼現(xiàn)在變得……變得這麼冷酷了?我說矩飛光死就算了,我們很矩飛光那是仇家,但矩飛芒……那是她親哥哥,你說要血祭他就答應(yīng)……師尊,你說他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血祭啊?”
我越說越不放心:“不行,明天我要找飛芒談?wù)劊嵋侵浪咎煺婊顫娪挚蓯鄣暮⒆幼兂涩F(xiàn)在冷酷無情的樣子,還不從地底下跳出來掐死我?”
師尊拍了我一下:“你倒是對他在意得很麼?”
“唔,師尊,別亂吃醋啊。”我趕緊澄清,“我剛到重咎魔域的時候,飛芒將將要滿五百歲,魔人長得慢,他也就凡間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的樣子。我那時還沒瞎呢,他第一次見我瞪著我就像想吃了我一樣,我花了好多功夫纔將他哄好了。師尊,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撿到的那隻兔崽子麼?”
師尊頓了一下:“窈窈,我始終覺得,當年那隻兔子力氣足了就跑得沒蹤影,便是因爲你這‘兔崽子’三個字。”
“哎呀,別計較這種細枝末節(jié)了!”我拍了一下師尊,帶著些感嘆說:“飛芒看我的眼神,就跟當初那兔崽子看我一樣,又渴望又可憐又膽怯,一下子激發(fā)了我的母性。”
我二十多歲的時候,有一次跟師尊去摘新結(jié)出樹莓,結(jié)果在樹莓底下發(fā)現(xiàn)一個兔子窩,窩裡頭有一隻母兔跟六隻小兔子。師尊探了一下,將其中一隻小兔子拎了出來:“只有這隻略有心跳。”
“帶回去照顧!一條命呢!”我趕緊抱住它,彷彿是察覺了我動作,那小兔子睜眼看了我一下,那一眼直戳我當年懵懂的心臟,讓我將它帶回去。不過照料了一個多月,那兔崽子長得胖乎乎圓滾滾的就當著我的面跑了,叫我傷心了好一陣。
“師尊,我待飛芒的心情跟迦蘭待璟越的心是一樣的,都是半兒半弟的感情。”我下決心,“明天我就去找飛芒!”
“窈窈……”師尊拖長了聲音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抱緊了我低聲說:“我今天也受傷了,你就不安慰安慰我麼?淨想著那個乳臭未乾的孩子。”
受傷?我心中一慌,立刻就想爲他檢查,動手了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白天那個陣法。我支支吾吾地問:“你……你想要什麼安慰啊?”
師尊一笑:“我說了還有什麼意思?”
什麼啊,不就是想要個吻嗎?我撇撇嘴,支起身捧著他的臉,對著他的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迅速躺下背對著師尊,被子一卷蓋過頭頂:“夜深了!睡了吧!”
師尊只是笑,也不掀開我的被子,將我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裡。我不好意思了一下,抵
不過睡意,倒頭睡著了。
第二天,我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還是去找了矩飛芒。矩飛芒好像知道我要來找他,我一去就聽他的侍從說:“謝修士,二殿下在水榭等您呢!”
我轉(zhuǎn)身便朝水榭去,還沒到呢就聞到一股酒味。
好小子,還敢喝酒了?這纔多大就敢酗酒了?我眉一挑就衝進了水榭,沒有趁手的鞭子我就從儲物鐲裡掏出了骨劍,沒敢用劍氣直接光禿禿的骨劍就抽了那小子一記。
“嗷!”矩飛芒登時跳了起來,“阿姐你幹嘛打我?”
“我還不能打你了?”我手中的骨劍戳了戳地面,“你纔多大啊你就敢喝酒?你說,到底是跟誰學壞了?啊?”
“我……阿姐你住手!阿姐,不,你等等!”矩飛芒圍著桌子躲著我的骨劍,忽然間停下來,“噗”的一下笑了。
他動作太突然,我的骨劍差點受不及又打到他身上:“死孩子,你發(fā)什麼瘋?”
“阿姐,你這個樣子,跟三叔奶奶教訓她孫子一模一樣。”矩飛芒比劃了個柺杖拄地的動作,學著老婆婆又老又慢又痛心疾首的聲音:“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你這個孽障……”
我立刻舉起了骨劍做勢要打他:“敢說我老?皮癢了麼?”
“沒沒沒!我阿姐青春貌美正當年華,怎麼會老?比喻啦比喻!”矩飛光蹭過來,忽然說:“阿姐,有時候,你真的好像我母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孃親?”
“不知道是誰倔強得要死,從來都說從前的事。”我在石桌旁坐下,倒了杯酒,湊近了聞一聞,這小子居然拿梨花釀來澆愁,真是暴殄天物。
“不讓我喝自己又喝。”矩飛芒嘀咕道。
我就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口,問他:“你還沒出生時,矩飛光就離開魔域了?”
“嗯。”矩飛芒在我身邊坐下,拍來一罈酒灌了一口:“孃親說,父親死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肚子裡還有個我,他……”頓了頓,又道:“你知道的,就是他。”
“嗯。”不就是矩飛光嗎?不願意叫兄長,連名字也不願叫了?這是什麼小孩子心性?
“他在父親去世的第十天就離開了魔域,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孃親氣急了暈倒才被發(fā)現(xiàn)懷了我。魔域不能沒有魔君,孃親不願魔君的位置落在別人手中,就力排衆(zhòng)議自己做了女後。孃親不做魔君,只稱自己女後,說等我落地,不管男孩女孩都會將位置讓給我。”
我斜了他一眼:“結(jié)果,女後去了矩飛光就回來了,你恨矩飛光將原本屬於你的東西搶走了?”
“阿姐,你是這麼看我的?”矩飛芒苦笑了一下,“在你眼中,我已經(jīng)變得爲了權(quán)勢而殘殺骨肉的心狠手辣之人?”
我一記骨劍敲在他頭上:“年紀小小的,學什麼裝深沉?你知道什麼是苦笑嗎就敢學?你昨天答應(yīng)得那麼幹脆,我懷疑一下不行嗎?震驚一下不行嗎?我要是不
相信你了,還來問個什麼勁?”
我每說一個句就想敲他一下,矩飛芒不敢反抗,只好抱著頭到處躲:“阿姐,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別打了!要變笨的!”
“已經(jīng)夠笨了,再笨點沒關(guān)係,癡兒多福!”我罵道,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你跟矩飛光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他害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矩飛芒咬牙切齒地說。
“啊?”我反應(yīng)不過來,被親哥害死身邊人,這是多大的傷痛?我立刻心疼了,上前拉住他坐下,給他揉了揉敲到的額頭:“這是這麼回事?那三個人是誰?我離開以後你認識的?”
“不,你從前便知道。”矩飛芒握著我的手認真地說:“這三個人是母親、她還有你。”
這個“她”就是矩飛芒的心上人。從前矩飛芒就跟我說過,在我沒出現(xiàn)前,一直有個小姑娘陪伴他。那個小姑娘是女後貼身宮女生的,父親不知道是誰。矩飛芒是同她一起長大的,矩飛光帶我到魔域的時候那小姑娘還在,但是等我跟矩飛芒關(guān)係變好的時候,那小姑娘忽然不見了。
“慢著慢著。”我拍開他的手,“這是怎麼說的?女後不是病死的麼?你那小姑娘不是失蹤而已麼?還有,我不就在眼前,我什麼時候死了?沒的咒我死幹什麼?”
“阿姐。”矩飛芒笑了一下,“你瞞得過上仙但是瞞不過我,你知道麼?他說你離開魔域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紅蓮業(yè)火的氣息,然後我就爲你招魂。結(jié)果……跟那時候臭丫頭失蹤一樣,沒結(jié)果,天地之間都找不到你們的魂魄。我不知道你是遇到了什麼才能又活生生得走到我面前,但是母親跟臭丫頭……她們是回不來了。”
“呃……”我沒料到他居然爲我招過魂,只能默認,又疑惑:“那女後關(guān)他什麼事?”
“哼!與他無關(guān)?”矩飛芒冷笑道,“父親去世,魔君之位本該由他繼承,他若是不願繼承,大可以跟魔域上下發(fā)個聲明,將魔君之位讓出。但他卻一聲不響地離開,母親被魔域衆(zhòng)臣逼問,懷疑母親殺了他搶奪魔君之位若不是及時發(fā)現(xiàn)母親懷了我,母親早就被誅殺了。因爲他離開,母親生下未足月的我後立刻處理魔域的種種事務(wù),若不是勞累過度,母親不過五千多歲,正是壯年,怎麼會病死?可他呢?他回來了就想著要奪取魔君之位,四百多年了,他一次也沒有到魔冢看望父君母親。阿姐,這種寡情薄意的人,怎麼不該死?”
矩飛芒捶了桌子,聲音憤恨而嘶啞:“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都被他害死了,我恨他!他該死!他該千刀萬剮!區(qū)區(qū)血祭,怎能平息我的心頭之恨?”
_TTκan_C 〇
少年的魔人,說到此處已經(jīng)止不住哽咽起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抱住了他,拍拍他的背說:“好了,乖……”
“阿姐,我好想母親,好想臭丫頭。臭丫頭那麼膽小,魂飛魄散了怎麼辦啊?她找不到回來的路,會哭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