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光瑤沉睡了整整五百年，在這五百年裡，是由雲(yún)霄仙子挑選秘籍法術給啓子慕學的。
期間啓子慕的小夥伴例如玉未央、沉曇、溟音等常常李艾千目神宮，是看望離光瑤，也是看完啓子慕。我與矩飛光站在一旁看著，畫面飛逝，五百年光陰不過一瞬。畫面再恢復正常的時候，啓子慕已經(jīng)成了挺俊冷漠的少年。
那一日天朗氣清，蓮池邊的風吹得人暖洋洋的。啓子慕坐在亭子裡自己跟自己下棋，我坐在他對面看著，當然，他看不見我。那瞬間他正拈著一枚白子，忽然手中的白子叮的一下掉在棋盤上，人騰地站了起來。我給嚇了一跳，趕緊望去，他卻已經(jīng)掠到了千目青蓮旁。我也飛到千目青蓮邊，只見蓮花裡頭躺著的女子的睫毛顫了顫。
啓子慕瞬間就握住了拳頭，臉色緊張地看著。在他的注視裡，離光瑤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我注意到，他一下子忘了呼吸。
但那只是一瞬間，離光瑤揉著太陽穴坐起，神色有些迷茫，擡頭望了啓子慕一眼。啓子慕卻清醒了過來，單膝跪地俯首道：“恭喜師父醒來！”
離光瑤一顫，震驚地問道：“你叫我什麼？”
啓子慕垂著頭說：“師父。”
離光瑤的目光似喜似悲，幾經(jīng)變化，最後變得平靜而欣慰：“慕兒，你果然長大了。”
“弟子不敢再年少衝動。”
離光瑤的目光裡流露出一絲悲傷，隨即又消失不見，站起問道：“我沉睡了多久？”
“五百年。”
“神宮與六界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
“你的修煉可曾落下？”
“蒙雲(yún)霄仙子指點，弟子修習神宮典籍，一切不曾落下。”
“嗯，很好。”
我聽著他們之間平靜冷淡得冷清的對話，差點以爲換了一對人。這人是啓子慕嗎？啓子慕何等傲嬌，一點就著，怎麼會叫離光瑤師父？他不再直呼其名了嗎？但現(xiàn)在的啓子慕卻好像一個人。
像十五萬年後的啓子慕，我的師尊，蓮華上仙。
那一次的意外之吻讓他們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離光瑤被魔尊所傷沉睡了五百年，啓子慕褪去所有的不成熟，變得冷漠沉穩(wěn)起來。我不明白，難道那一個吻只是年少衝動？啓子慕對離光瑤真的只有師徒之情？
沒有誰能回答我。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心裡想要的答案是否認還是確認。總之，離光瑤醒來之後，一切就恢復了正軌。離光瑤依舊對啓子慕傾囊相授，啓子慕也全心全意、認認真真地學習著，只是兩人的相處變得恭敬有禮，完全沒有從前的熱鬧親近。
初次之外，離光瑤開始帶著啓子慕出席各種公共場合，向六界宣佈這個冷漠鎮(zhèn)靜的少年時她的徒弟。所有人都稱讚離光瑤選了個好傳人，只有沉曇吃驚地問啓子慕：“阿慕，你怎麼了？怎麼離姑姑回來了你還不變回來？”
啓子慕拈著酒杯冷笑道：“你覺得她回來了？她這個樣子是回來了？”
沉曇黯然：
“甦醒之後的離姑姑確實變得冷清許多，不過天宮中的人都說離姑姑本來就是這樣的。我跟他們說從前跟我們鬧作一團的離姑姑，他們都說了不可能，都說離姑姑不茍言笑，像劍一樣冰冷。阿慕，你說，到底哪個樣子的離姑姑纔是真的她？”
“都是真的她，都不是真的她。”啓子慕自嘲地笑了，“總之，都是她。”
我覺得沉曇完全沒聽懂，他頓了一下，又問道：“阿慕，你呢？你又怎麼了？爲什麼變得冷冷冰冰的？現(xiàn)在跟你鬥嘴一點趣味都沒有。”
“想鬥嘴，找溟音去吧。”啓子慕扔下酒杯走了。“我也回不來了。”
沉曇莫名其妙，拉著溟音說：“阿溟你說，他這是怎麼了？神仙也能撞邪啊？”
溟音鮮紅的脣勾出一個魅惑的角度，望著啓子慕的背影目光沉沉：“你不會知道的，但願你永遠不知道。”
“敢情你知道啊？”沉曇怒了，“都是好兄弟，爲什麼你跟阿慕都知道？我也要知道！”
溟音喝了杯酒：“紹焉也不知道，未央更不知道。”
“哦。”沉曇就安慰了，也不去追究了。
我啞然一笑，天哪，少年時候的沉曇上仙這麼好騙？以後怎麼能長成那種騙死人不償命的浪蕩子呢？真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測啊！
畫面再度扭曲，再平靜下來的時候，啓子慕與離光瑤的樣子又發(fā)生了變化，啓子慕已經(jīng)成了青年人的樣子，離光瑤雖然模樣沒變，但是兩人都比從前冷漠了很多。畫面中兩人看著書案上的一封信，居然在吵架。
“你才一千五百歲，不能上戰(zhàn)場！”
“爲何不可？”啓子慕絲毫不退讓，“師父，當年你一出生就上了戰(zhàn)場，我爲什麼一定要等到五千歲？”
“你跟我不一樣！”離光瑤氣惱地說，“我是爲戰(zhàn)而生，一化形就是成人，你是正常人。我們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啓子慕望著她的眼睛，自己的目光裡也有熊熊的火：“我們一樣！你想做的一切，我都能幫你。要是我不能幫你，不能保護你，不能一同承擔保護天地的責任，我學本事來幹什麼？爭權(quán)奪利嗎？爭霸天帝嗎？”
離光瑤一時啞然，啓子慕憤憤地瞪著她，忽然就委屈了：“紹焉也是五百歲就上戰(zhàn)場，爲什麼我不能？因爲他是戰(zhàn)神之位的繼承者，我不是嗎？”
“你……”離光瑤立刻說道，卻被啓子慕飛快地打斷了：“你說什麼都沒用，我的胡鬧你是見過的。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自己去，到時候延誤了戰(zhàn)機害了別人也害了你，你就別怪我！”
“還敢威脅了？”離光瑤失笑，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啓子慕臉色一紅，立刻惱怒地瞪了她一眼。離光瑤收回手，一臉無辜，好像什麼事也沒做：“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別離開我的身邊，小心受傷。”
啓子慕都冒到嘴邊的怒火，就被這一句話安撫了下去。
我在旁邊看得恍惚，這相處的情形，可真像從前，他們不會覺得若有所失嗎？不會情生惘然嗎？
隨後就是紹焉來報，說是軍隊已經(jīng)點齊，可以準備出發(fā)了。離光瑤依舊是一身淡青色的窄袖齊胸襦裙，離火雲(yún)衣這次化作火紅的披帛在她的手臂上，一頭青絲梳成高髻，髮髻上插了一支淡青色的青玉蓮花簪。
啓子慕也依舊是一身青衫，因爲不到兩千歲，所以頭上沒有玉冠，只用一根青玉簪束髮。他的神色本來冷冷的，看到離光瑤髮髻上那支青玉蓮花簪的時候，眼底忽然露出一絲震驚，隨即笑了。
“笑什麼笑？”離光瑤瞪他，“還不快上坐騎？”說著自己縱身一躍，飛到了慄珖化成的銜燭之龍之上。啓子慕又是一笑，似乎對她的反應頗爲滿意，轉(zhuǎn)身也上了爵諮化成的青龍。兩龍開道，後邊奇珍異獸揹負著他們的戰(zhàn)將，千目玄天六部齊出，一齊前往訣別凝淵，再會魔尊燁權(quán)！
咦……等等，我爲什麼會知道這時候天界跟魔界交界的地方叫做訣別凝淵？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詞，在十五萬年後，天界跟魔界已經(jīng)不像現(xiàn)在這樣勢同水火了。還有，他們什麼都沒說，我爲什麼知道這次出兵是跟魔界打仗？還知道魔尊燁權(quán)親自出戰(zhàn)？
不等我找到答案，四周的畫面再度急促地變化，一時是離光瑤帶兵廝殺，一時是啓子慕駕馭青龍與衆(zhòng)魔將打鬥，到處都是戰(zhàn)火紛飛，死傷無數(shù)。畫面飛快地變，不知打了多久，中間還有啓子慕與離光瑤在帳篷裡商量軍事的畫面。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兩人如一對璧人般相配。
“看著心痛嗎？”矩飛光在我身邊含笑問道，“可憐的替身。”
“你閉嘴！”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是的，我心痛，我看到啓子慕爲了離光瑤變得冷漠鎮(zhèn)靜，看他爲了離光瑤的一個動作就開心難過，我就心痛得好像要流血，但心痛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我絕不會讓自己狼狽的樣子落在別人眼裡。
“你的廢話真的非常多。”我冷冷地說，“不是要儘快找到冰龍之靈嗎？你讓我看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往事幹什麼？”
“亂七八糟的往事？”矩飛光笑了，“我以爲你很感興趣呢，畢竟，這是你心愛的師尊的過去，不是嗎？雖然這過去裡都是啓子慕一個人的刻骨銘心。”
我無所謂地說：“你就儘管浪費時間吧，既然這些事都是我?guī)熥鸾?jīng)歷過的，那就算不進入乾坤鑑，師尊也一定有辦法找到冰龍之靈。矩飛光，從你動了卑鄙的險惡心思那一刻，你就永遠只有失敗的下場。”
“你！”矩飛光大爲生氣，卻又忽然一笑，側(cè)開身子道：“親愛的窈窕，你看這是什麼？”
我望去，只見離光瑤爲了救一個副將，竟讓被魔尊燁權(quán)一記厲訶刀捅在胸口！
“瑤瑤……”啓子慕發(fā)出一聲泣血的怒吼，駕馭著青龍廝殺了過來。
“小子。”魔尊燁權(quán)微笑著，伸手將昏迷的離光瑤抱在懷裡，對啓子慕說：“從今日起，你便是六界戰(zhàn)神了。期待下一個千年，你與本尊的交手。”
語罷燁權(quán)魔尊一揮手，一面巨大的鏡子忽然出現(xiàn)，赫然立在訣別凝淵之上，隔開了神與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