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凡睡得很沉,窗外有人撬開鎖,鑽進來她都不知道。
這也怨不得她本事變?nèi)酰驙懥镞M來的人不想被她發(fā)現(xiàn)了行跡,就能做到滴水不露。
槿言站在牀前,看著月光照映下的她的小臉,比上次看到她時瘦了幾分,還帶著蒼白。
他剛出行完宵翎派給他的任務(wù)回來,回私診當班時就聽說球球出了車禍大出血,林亦凡給孩子輸了1000毫升的血,不禁微微有些擔心。
快速給球球做了診斷,確定孩子手術(shù)後沒有大礙,槿言就隻身前往陸莊,來看林亦凡了。
球球出車禍,她也在事故中受了傷,還不顧自己身體就輸了那麼多血。槿言心疼的無力,他早就提醒過她,作爲頭項任務(wù)的主角,她對任務(wù)裡的人付出的感情太多了!
“不要命的傢伙,要是當下有要務(wù)給你,看你怎麼做!”槿言低聲嘆息。
忽然聽到窗臺下傳來不停歇的犬吠,槿言提高了戒備,悄然從門外出去,一雙輕盈的鬼腳溜出走廊,循了個通道竄下樓去。
芳曉因爲這幾晚都在私診陪球球,今晚陸池城要她回來陪林亦凡,也當做給她一天休息,就在陸莊睡下了。半夜聽到狗狗的叫聲,知道是糰子。
“糰子怎麼又叫了?”糰子已經(jīng)懂事了很多,沒有陌生人進來不會胡叫,芳曉心有不安,便起牀去找它,到狗窩時看到鏈子早就鬆掉,糰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糰子!糰子!”芳曉一邊叫,一邊聽它的聲音找過去,看到糰子蹲在少爺少夫人的房間窗臺下亂吠。
“糰子,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幹嘛呢?吵到姐姐,看少爺怎麼懲罰你!”芳曉摸摸糰子的腦袋,把它抱起來往回走了。
糰子安靜了一會兒,快到大門口時又吠了幾聲,芳曉不滿意的嘟囔:“再叫!再叫我就把你綁沙發(fā)上,看你怎麼動,看你吃什麼!”
忽然看見一個身影從眼前閃過,敏捷而快速,只要她一不留神,就會消失不見!
“何醫(yī)生!”芳曉幾乎想都沒想,就喊了出來。
自從這個熟悉的身影,深夜在她眼前出現(xiàn),即使過去那麼長時間,還經(jīng)常在她腦海裡浮現(xiàn)。時隔這麼長時間,他還是再次來了。
糰子在她懷裡鬧騰,芳曉顧不得了把它隨手放下,糰子就跑回屋子去了。芳曉飛快的朝那個矯捷的身影跑了過去,卻抓不出一絲痕跡,寬敞的莊園剩她一個人的影子。
“何醫(yī)生是你嗎?你出來啊,我是芳曉,我不會傷害你的。”芳曉一邊在莊園打著轉(zhuǎn),藉著院子裡的燈光探索蛛絲馬跡,一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生怕吵到保鏢。
她只穿單薄的睡衣,腳趿拉著拖鞋襪子也沒穿,凍得腳趾頭打顫,縮起肩膀不停地摩挲肩膀,“我知道你在這裡,就算你不出來,我也知道你在。”
一陣風颳過,樹葉婆娑,影子打在玻璃幕牆,芳曉以爲抓到了什麼痕跡,飛快的衝過去。夜色太深看不見路,腳一下子踢到地上的石塊,芳曉重重的摔倒在地。
“啊!”她叫了一聲,坐起來,腳趾頭的地方痛的難忍,低頭一看竟然流血了。
又冷又疼,芳曉眼淚不一會兒就被逼了出來,嘴裡嚶嚶低吟:“疼……”
擡頭又去看玻璃幕牆的影子,才知道那是一團團的樹葉,失望的自言自語:“原來真是樹啊。”
在她艱難的準備起身的時候,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背後出來,那影子生出一隻手,遞到她眼前。
芳曉側(cè)過頭,擡臉,雖然那人逆著燈光,但這寬厚的肩膀和修長的體型,以及散發(fā)出來的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風度,真的很好認。
剎那間她只覺鼻子一陣泛酸,原本是疼逼出來的眼淚,這下變成說不出什麼滋味的眼淚。
“何醫(yī)生?”她還是鼓起勇氣叫他,在確認是不是他。
“還不起來?”槿言語氣漠然,手架在半空那麼久,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迅速縮了回去。
“誒!”芳曉在他把手縮回去的同時,急急忙忙抓住他的袖子,撐起膝蓋站起來,只是撞流血的腳不敢沾地,在他後面一瘸一拐的走著。
“你受傷了?”槿言發(fā)覺不對,轉(zhuǎn)身見到芳曉“嗯”的一聲,點了點頭。
他披著灰色大風衣,從衣兜裡掏出止血膠,遞給她,芳曉接過來,蹲下去把腳趾頭的傷口捂住,快速跟上了他。
槿言瞧她跟了自己一路,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終於側(cè)過臉來,略帶不耐放的語氣:“跟著我做什麼?”
他不再不說話,這讓芳曉有了開場的契機,轉(zhuǎn)到他跟前,用質(zhì)問的語氣道:“你跟姐姐,是什麼關(guān)係?”
姐姐?槿言眼裡有一絲疑惑。
“就是少夫人,”芳曉又說,看了看槿言,加強語氣問:“你跟少夫人,到底是什麼關(guān)係?爲什麼大半夜從她房間溜出來?”
“……”槿言沒有回話,直接掠過她單薄的肩膀,直徑往前走。
“你不會對姐姐心懷不軌吧?還是……還是你們兩個其實早就……?”芳曉越說下去,聲音越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大概害怕他和她之間真的有什麼吧!她怕林亦凡會背叛那麼愛她的陸池城,更怕……更怕何臨軒對林亦凡心有所屬。
“你不說話,是默認了?”芳曉見他沒有接茬,繼續(xù)問。
“這跟你沒有關(guān)係。”
看來他是鐵了心不想理她。芳曉在小小的腦袋裡自動解析這句話,好像有七八成的意思,是她猜對了?
“不,你不能這麼做!少爺少夫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你跟少夫人糾纏不清,只會害了她!”
她一口一個少夫人,槿言聽著十分刺耳,但對這個陌路的女孩,他也懶得去計較,沒多理會,繼續(xù)走他的路。
“你今天要不告訴我你半夜在姐姐房間幹什麼,我是不會放你走的!”芳曉突然跳到他跟前,張開兩隻小小的胳膊,企圖攔住他的去路。
槿言冷眼斜視她一眼,“囉嗦。”大手一推,輕而易舉把她移開了。
“你到底是誰?接近姐姐的目的是什麼?”芳曉終於忍不住了,而她大聲問完這句話,發(fā)現(xiàn)槿言竟頓住腳步。
趁熱就打鐵,芳曉又靠了過去,擡臉直勾勾的看他:“我沒有認錯人,你是侯玨醫(yī)生,你就是侯玨醫(yī)生!何臨軒是怎麼回事?到底哪個纔是真的你?”
槿言安靜了一會兒,用極具耐心的語氣回道:“我是何醫(yī)生,剛纔是來給林小姐看病的。”
“你騙得過別人,騙不了我。”芳曉用堅定的語氣說,“我已經(jīng)回過T市了,就在半個月前。”
槿言這次,腳步真的沒那麼容易邁開。他在迅速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芳曉接著說:“我跟少爺請了兩天年假回去的,我還去了鄔橋,也去了侯氏醫(yī)館。”
T市是一個二級市,鄔橋是T市裡一個縣級地,那裡沒有什麼先進的城市設(shè)施,醫(yī)療水平也跟不上現(xiàn)代一線城市的步伐。鄔橋有兩個人民醫(yī)院,是當?shù)厝巳サ谋容^多的。縣級市還有大大小小不同規(guī)模,甚至沒有合法經(jīng)營權(quán)的醫(yī)館,侯氏醫(yī)館是其中一個。
槿言就出身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他的爺爺和爸爸經(jīng)營這家小小的醫(yī)館兩代,他是第三代。要不是被宵翎帶進宵門,他不會走出那個只有幾萬人口的無人問津的地方,更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能在醫(yī)學界開創(chuàng)那麼多技能。
宵翎選徒弟的標準之一,就是出身不能顯著。除非具備強的天賦,否則不會再家喻戶曉的大戶中選人。名門子弟,世家名媛是最避諱的,很容易成爲別人矚目和暗查的對象。
槿言的曾祖父一代是書香門第,後來家道中落,爺爺輩起走上醫(yī)道,但命數(shù)不支,一直沒能走出鄔橋。家世雖小,槿言卻被栽培得比同齡孩子成熟穩(wěn)重,自小就閱書無數(shù),也使小小年紀的他就頗有書香氣。
槿言八歲的時候就被帶進宵門,此後人生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宵翎和幾個哥哥身邊,習武弄醫(yī)。非同凡人的歷練更讓他具備超乎他人的氣質(zhì)。
他任務(wù)之外就在鄔橋的醫(yī)館呆著,大多數(shù)時候都給當?shù)厝丝纯匆呻y雜癥,偶爾也會有大病接手。然熟悉這家小醫(yī)館的人都以爲,侯氏醫(yī)館的侯玨醫(yī)生除了坐診,其他時間都在外深造,登門不見他是常有的事。
鄔橋離淮城跨越五個省份的距離,槿言怎麼也想不到會在瀾言的頭項任務(wù)裡,遇見老鄉(xiāng)。
芳曉見他沒有否定,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所料,小小的身子逼近槿言。因爲個頭比他矮一個頭還多,她擡起小臉仰視他。
“你根本就不是什麼何臨軒,你是侯玨醫(yī)生,你是T市人,住在鄔橋。你工作的地方不是皇家醫(yī)院,而是侯氏醫(yī)館,除了在醫(yī)館坐診,你其他時間都在帝都深造醫(yī)學博士!”
“你那麼忙,怎麼還有時間當何臨軒?”芳曉目光真摯的看著他,說到最後,因爲著急語氣有些許喘息。
她越是說下去,槿言的神態(tài)越是冷漠。他耳旁傳來不久前宵翎對他說的話:“如果你的身份被人識破了,你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