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府我就病倒了。這病來的兇猛,彷彿被人放在爐架上烘烤一樣,我渾身燥熱難擋、難受異常,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了,耳聞著身邊人來人往,任憑他們給我灌下難喝的藥汁。嘴裡的苦澀及不上心中的苦澀。迷濛中,我彷彿看到讓栩,他衝著我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別走。”我急忙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涼,我將他的手拉到我的臉頰旁,幫我軀散難受的燥熱。“別走,不要離開我。”我不斷地哀求著。耳中傳來他輕輕的嘆息,“我不走,你安心睡吧!”有了他的保證,我放心地睡了過去,手仍將他的手緊緊握住。
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天,當我清醒後左右搜尋,除了丫鬟婆子,哪有讓栩的身影,原來我不過是做了場夢罷了。
這場病病了一個多月,當我完全好轉時,北京已經是初冬季節。
“福晉,爺叫人送了東西過來。”丫鬟早春託著一個托盤進來。
“是什麼?”難得,胤禩送禮物給我,我生病的日子,他可是一次也沒來看過我。
“是一件披風。”早春將拖盤呈上,我低眉瞧去,那是一件白色的毛皮披風,看起來又好看又暖和,“是什麼皮的?”
“回福晉,是狐貍皮,是爺隨皇上塞外狩獵時狩到的,爺說冬季天冷,福晉的病又剛好,所以讓人做了這件披風給福晉送來。”
他會有這麼好?我挑眉不信。
“爺其實很關心福晉,夫人發燒昏迷那兩天,爺一直守在您身邊,沒有離開半步。”
是他?我的心砰的一震,我握著的手是他的?他在我昏迷時一直陪著我?他關心我?忽然聽到的事實讓我懵了,難道我一直誤解他了?想想到其實自己根本就不瞭解胤禩,所以對他的認知都是從歷史書上得來的,而所謂的歷史亦不過是遵循“成者爲王敗者寇”這一遊戲規則罷了,真正的胤禩到底是怎樣的人,我根本就不瞭解。也許,他是個好人也說不定。
“幫我披起來。”我吩咐早春。
輕柔的披風裹在身上,真的——好溫暖。
我坐在花園的石凳上仰望夜空,沒有了霓虹燈的搶光,沒有了高樓的掩目,三百年前的星空是如此的廣袤與美麗。曾經我以爲自己也如同這些星星一樣是這個時代的看客,但我錯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怎麼妄想同星星比擬,我逐漸被這個時代同化,逐漸融入它,然後被它傷害……
“病剛好就跑出來吹冷風,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身體。”平和的語氣中隱隱透出一絲怒氣。
我回頭燦爛一笑,“有你送的披風,暖和的很。”星光下,他穿著月白色的長袍緩緩走來,瀟灑隨意,飄然若仙,讓我有那一剎那的恍惚。
“在做什麼?”他走到我身邊坐下。
“看星星。”我伸手指給他看,“那是獵戶座,那是雙子座,那是金牛座,那是大犬座,看,那顆星星就是大犬座的主星天狼星。”
他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你喜歡星空?”
我搖頭。
“那你還看?”
“因爲我嫉妒,嫉妒它們的永恆,嫉妒它們的超然。爲什麼人生匆匆百年,而它們卻擁有幾億年、幾十億年的生命?是我們太渺小了,還是它們太高貴?”
“你想長生不老?”他瞇眼。
“長生不老?”我嗤笑,“只有傻瓜纔會想要長生不老,活得越久煩惱就越多。我只是羨慕星星的超然於世外,無愛無求,沒有任何煩惱。”說到這裡,我心口一痛
他望著星空出了會兒神,才緩緩道,“不開心的事情就忘了吧,人生是有許多的不如意,但也有很多好的事情,你應該學會放下。”
“你呢?你能放下嗎?”我反問。
他一窒,眼中掠過一絲痛楚。我心中輕嘆一聲,連忙轉移話題,“吹首曲子來聽聽吧!”我指了指他手中的蕭。
他深望了我一眼,將蕭移至脣邊,緩緩吹奏起來。清越的蕭聲迴盪在庭院上空,曲調異常熟悉,竟然是我《塵緣》。我驚訝地望著他,只聽過一遍,他竟然將曲調全部記住了,而且還吹得這般的好,我不由爲他的才華折服。熟悉的曲音彷彿將我帶回到了我21世紀,我閉上眼,聆聽悠美的蕭聲,漸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