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夜與狼（下）

夜色漸濃。

明晃晃的月亮高掛在天空中。

漢斯一人一騎，在封閉的街區(qū)中巡視著。

街道上空無一人，兩側(cè)民居內(nèi)，燃著的燈光，和刻意壓低的交談聲，也隨著馬蹄聲經(jīng)過，而迅速消失。

十字軍曾經(jīng)施加於薩拉森人身上的屠殺，哪怕已經(jīng)過了上百年，依舊被這座城裡的異教徒們牢牢銘記於心。

在洛薩麾下的翼騎兵連隊(duì)裡，只有漢斯擁有孤身一人巡邏的資格。

其餘人至少也要兩人同行，以作照應(yīng)。

“馭——”

漢斯在一座寺廟前停住腳步。

這是一座名爲(wèi)聖火經(jīng)堂的寺廟，傳說中，這裡存放了用各種語言翻譯的拜火教的神學(xué)經(jīng)典，還有先知留存的手稿。

許多拜火教的僧侶，都不遠(yuǎn)千里來此翻閱，瞻仰先賢留下的經(jīng)文。

漢斯坐在馬背上，他吸了吸鼻子。

在前方不遠(yuǎn)處，他嗅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

蠻荒，兇殘。

狂野，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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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搜遍腦海，突然驚覺：“這是.類似於阿韋拉多的氣味？是這個世界的狼人！”

漢斯將馬匹拴在道旁，向前方緩步走去。

片刻後。

他看到在寺廟前，一棵橄欖樹下，一個面色沉鬱的男人正跪在地上，不住地在身前畫著十字，並禱告著。

漢斯走到他身後不遠(yuǎn)處站定，高聲道：“狼人，你既想向天父懺悔，爲(wèi)何要膜拜異教徒的經(jīng)堂？”

男人的身體一震，低聲道：“我向天父祈禱，並未得到迴應(yīng)。”

漢斯沒說話，只是安靜等待著。

許久。

男人又開口道：“你只有一個人，爲(wèi)什麼敢叫破我的身份？”

“雖然只是一個人，但解決你足夠了。”

漢斯神情坦然，他如今已是五星扈從，實(shí)力比之以往翻了好多倍，區(qū)區(qū)一隻狼人，他覺得自己還是能輕鬆解決的。

“排水渠裡的那具屍體，是伱做的吧？我聽到你的祈禱聲了，但很可惜，這並不會消弭你所犯的罪孽。”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慾。”

“請你，快些離開吧。”

男人的臉上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擡起雙手：“你根本想象不到，狼人擁有怎樣恐怖的力量，我已.墮入魔鬼的懷抱。”

“哪怕是在距離天國最近的聖城，我依舊沒有感受到救贖——天父的力量，根本無法與魔鬼抗衡。”

漢斯呢喃道：“瀆神之語。”

隨即又有些恍惚。

他現(xiàn)在也是一隻狼人了，而非那個執(zhí)著於用劍與槍武裝宣教的騎士團(tuán)侍從，若說瀆神，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天父的一種褻瀆。

“我控制不住了。”

“快滾開。”

他面露痛苦，一根黑色的毛髮，宛如鋼針一般刺穿了他的臉頰。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緊跟著，是能令密恐患者昏厥過去的場景。

密密麻麻的黑毛，宛如富有生命一般，刺破男人的體表的皮肉，瘋長著，眨眼就覆滿了他的周身。

他的吻部變得狹長，尖銳，鋒利的兩排獠牙，從嘴脣下伸出。

伴隨著骨節(jié)暴漲的咯吱聲，他的雙腿和雙臂都在拉長。

眨眼間，男人已經(jīng)變成了一隻魁梧高大，足有三米高的黑色狼人。

漢斯若有所思。

原來這就是以第三人稱，目睹狼人變身的過程，似乎跟他那個時(shí)候差不多。

“呵呵。”

低沉的笑聲響起。

“這可是你自找的，我給過你機(jī)會了。”

森森笑聲中，狼人咧開滿嘴獠牙。

漢斯感慨道：“你比我變身後的體型可大多了，讓我掂量掂量，你跟阿韋拉多有什麼不同，是品種，還是食人的數(shù)目？”

狼人有些難以理解漢斯的坦然與冷靜，更無法理解他所說的什麼變身，阿韋拉多之類的話。

只聽一聲壓抑著的低吼，狼人猛然蹬地，緊繃的肌肉像是彈簧，將它龐大的身軀，射向漢斯。

鏗——

狼人的利爪，抵住了漢斯手中的劍刃。

漢斯被劇烈的衝擊力撞得連連後退。

但狼人鋒利的爪鉗制住漢斯手中的武裝劍，他用力掙了下，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力量上，居然完全被這隻狼人壓制住了。

跟阿韋拉多和洛薩戰(zhàn)鬥時(shí)不同。

阿韋拉多當(dāng)時(shí)必須以狼人之軀，隱藏在狹小的盔甲中戰(zhàn)鬥，還無法使用狼人最大的武器，爪和牙。

也不能做出撲擊之類的動作。

這極大限制了狼人的戰(zhàn)力。

這也是洛薩當(dāng)初之所以能取勝的關(guān)鍵原因之一。

而這次漢斯面對的狼人，不僅比阿韋拉多更爲(wèi)兇悍，還能毫無保留髮揮自己的全力，這就使得漢斯一時(shí)間落入了下風(fēng)。

“看來，我還是比不上大人。”

漢斯鬆開手，不再和狼人角力。

狼人一個不留神，用力過猛，向後接連退出好幾步。

它拿起已經(jīng)被巨力擰彎的騎士劍，不屑地將其丟到一旁，咧嘴笑道：“沒了武器，我看你怎麼跟我鬥。”

狼人心中，其實(shí)也充滿了驚異。

漢斯，是他見過力氣最大的人類。

往常，別說是跟它角力了，在它變成狼人後，甚至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把那些戴著沉重桶盔的騎士，連同其頭顱一同拍飛。

“狼人先生，請容我脫下甲冑，以免硌到你的牙齒。”

漢斯脫下罩袍，坐在地上，以一副輕鬆的姿態(tài)，將鍊甲衫脫掉。

“你瘋了？”

狼人滿臉警惕地看著漢斯，有些搞不明白，這個人爲(wèi)何要將賴以爲(wèi)生的盔甲脫掉，以人類那孱弱的身軀，在自己面前豈不是如同一張草紙般脆弱？

“我當(dāng)然沒瘋。”

漢斯脫下鎖鏈甲，又將內(nèi)襯的亞麻襯衫脫下：“只是我發(fā)現(xiàn)，我是不可能像我的大人那樣，完成以人類之軀殺死一隻狼人的壯舉了。”

“你在開什麼玩笑？”

狼人感覺漢斯像是在說一件天方夜譚的笑話，沒人比它更瞭解狼人的恐怖，凡人怎可能殺死一隻狼人？

“拖延時(shí)間嗎？”

狼人警覺地意識到，已經(jīng)被漢斯拖延太久了。

它伏低身子，雙腿蹬地。

如大理石般堅(jiān)硬的肌肉，使它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彈，猛撲向手無寸鐵的漢斯。

“所以，就讓我們來一場狼與狼的對決吧。”

漢斯低聲呢喃著，他光著膀子，露出結(jié)實(shí)的肌肉。

隨即，伏低身子，以一種與對面的黑色狼人別無二致的姿態(tài)，猛然躍起。

身子尚在半空之中，便生出了一根根白色毛髮。

眨眼間，漢斯便已完成了人類向狼人之軀的蛻變。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

兩人一同摔落在地上。

黑色狼人發(fā)出嘶啞的低吼：“你也是！你竟然也是！怪不得你的力量這麼強(qiáng)，同爲(wèi)神棄之人，你爲(wèi)何要向我出手。”

漢斯輕聲道：“我可不是神棄之人。”

我是有神的。

而他，也曾積極地迴應(yīng)了我。

隨即，揮爪猛砸。

鋒利的爪在黑色狼人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黑色狼人暴怒，一腳將漢斯踹飛了出去。

它氣喘吁吁從地上爬起：“該死的畜生，只有兩米的小狼，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尊重前輩！”

漢斯毫髮無傷地站起身，和這個世界的狼人不同，他的變身是有時(shí)間限制的，但卻不會失去理智，也並不遵循什麼越強(qiáng)，體型就越大的原則。

下一刻。

兩隻狼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他們摒棄了一切文明的力量，轉(zhuǎn)而使用最蠻荒的爪牙，用盡辦法想要致對方於死地。

黑色狼人驚愕地發(fā)現(xiàn)，漢斯這隻狼人，明明體型相較於它，要小出這麼多，但力量竟比他更恐怖。

起先，它還能憑藉更勝一籌的戰(zhàn)鬥技巧，佔(zhàn)據(jù)一時(shí)上風(fēng)。

可隨著時(shí)間流逝，這隻白色狼人，竟像是越發(fā)熟悉這具狼人之軀了一般，摸透了該如何以爪牙戰(zhàn)鬥。

明明只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但卻越來越強(qiáng)，越來越難纏。

黑色狼人，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漢斯一步步碾壓。

直至，漢斯鋒利的兩排利齒，印在它的脖頸上。

咔——

狼人的眼眸中，宛如蜥蜴般的棕黃豎瞳，逐漸失去了神采。

他嘴角牽動了下，輕聲說道。

“莉莉絲，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漢斯高昂起染血的狼首，鮮血從他的嘴角淌落。

他看著明晃晃的月。

隨即，

發(fā)出了一聲悠揚(yáng)的狼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