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溼悶熱的樹林底下,灑滿了斑駁光影,我壓低身形,急速而飛快的奔跑。隨著天氣好轉,會促使其餘的海盜狙擊手更快迫近到僞裝大船的位置。
我每挺進一千米,就悄悄爬上一棵大樹,仔細偵察下一個一千米範圍,搜索可能隱藏的狙擊手。但是,當我第二次攀上一棵大樹,一柱濃濃的狼煙,從遠處山澗下垂直升起,直往湛藍的天空裡鑽。
";不好";心中立即暗叫,滾滾濃煙猶如一條烏黑的蛟龍,帶著憤怒竄出牢籠。我很清楚,大船上起火了,一定是海盜狙擊手乾的。大船如果燃燒,便有人出來救火,那個時候,海盜的狙擊子彈便輕易『射』殺對手,像打碎練習用的啤酒瓶。
可轉念一想,又發覺不對勁兒,敵人垂涎著艙內的軍火,不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大船不會自燃,我離開時剷除了一切火患。我繼續奔跑,距離大船兩千五百米時,敏捷地爬進一棵大樹冠,悄悄觀察向大船。
這一看,我徹底相信,海魔號遠超出我的估測。兩架叢林直升機空運來的海盜狙擊手,竟然是煙幕彈,他們的戰術極爲不走章法。五艘棕綠『色』的遊艇,趁著前兩天雨夜,竟悄悄包圍住了掛滿樹枝的大船。
這羣傢伙圍堵在甲板上,手舉著機槍或自動步槍,不斷仰起臉注意著巍峨山壁。看來,他們剛到不久,兩側傾斜高聳的巖壁,令每一個初見者都產生敬畏。
三個擼起胳膊的白人,長得彪悍壯碩,正抱著從船舷砍下的僞裝樹枝,往艙門口處堆積。『潮』溼的樹枝,丟在熊熊火苗上,很難立刻燃燒,翻滾出的黑煙,如鬼魂般鑽進大船內部。
狡兔有三窟,不使槍的獵人也很高明,他們捕捉野兔時,先把其中一個兔『穴』出口堵死,再在另一個洞口支起柴草,不斷往裡面灌進薰煙,等到野兔淚流滿面,忍受不住難過的呼吸,從最後一個開放的洞口竄出,便撞入獵人預先架好的線網,滾成五花大綁的線團。到那個時候,獵物只能睜著恐懼的大眼,等獵人笑呵呵走來,用木棍掄碎腦袋,或者抄起兔腿往地上狠摔。
這羣包圍在甲板上的海盜,正等著艙裡的對手奔出,然後『亂』槍『射』死。那一張張驕橫跋扈的臉上,彷彿是要告訴反抗的滄鬼,他惹錯了人。
望遠鏡中,甲板上的海盜成員雜而不『亂』,一個身穿青黑『色』將軍制服的高個兒,大沿帽下戴一副墨鏡,和我那天從敵人身上取得的一樣。這傢伙長了一張馬臉,咬菸斗的嘴巴傲慢咧著。護在襠部的雙手,拄著把長長的軍刀,漆黑油亮的皮靴筒,一直延伸他到膝蓋。
這種裝束很奇特,說不上是哪個國家的軍人制服。或許,他本就是刻意打扮成這樣,雖然不倫不類,但一目瞭然,他應該就是海魔號上的船長:傑森約迪。一個讓所有客輪和貨輪聞風喪膽的海盜頭子。
假如手上的巴特雷狙擊步槍,能『射』殺掉這個海盜頭子,我也不會輕易開槍。對方既然敢明目張膽的列隊在甲板上,煙燻認爲躲在裡面的滄鬼, 此舉絕非是目中無人,而是一種由強大帶來的自信。
海魔號的海盜頭子傑森約迪,知道兩岸的峰頂上可能存在對方的狙擊手,但他手裡扔只握一把軍刀,暴『露』的挺立在甲板上,足見其在海盜裡面的威懾力。
滄鬼那種猥瑣的頭領,只會坐等在大船裡發威,拿血腥骯髒的金錢和無辜的女人做利誘,慫恿一批批爪牙出去送死。
我很清楚敵人的自信來自哪裡。追殺的六個海盜狙擊手,一定趕到了大船兩側的峰頂,形成破狙的火力網。十個海盜狙擊手的真正目的,是爲傑森約迪的快艇開路,清除沿途的障礙,並搶佔大船峰頂的狙擊位置。
這樣一來,我們逃離島嶼的大船,徹底落入敵人手中。現在,我只能蹲伏在大樹冠裡,靜靜觀望著敵人,積極思考著新作戰方案。
甲板上的那夥兒海盜,用煙燻了大船半天,仍嗆不出敵人,他們自己卻鼻涕眼淚流了不少,便不再往艙門的火堆兒上添柴。傑森約迪擡起一隻手,摘下嘴巴咬著的菸斗,朝一個懷抱機槍的健壯黑人揮了揮。
一挺重重的機槍,立刻噴『射』起來,無數兇猛的子彈,宛如蜂羣,快速鑽進艙門。六個手持自動步槍的漢子,緊隨黑人機槍手身後,有條不紊的衝進大船。
";轟咚";燻黑的艙門,突然吐出火舌,酷似黑猩猩張了下嘴巴,添掉鼻尖兒上的白蟻。最靠前的黑人機槍手,中了滿臉的彈片,削翻的紅肉滋流無數血條。
我殺過很多工兵,也被他們佈置的雷陣炸傷過,所以每抓到工兵戰俘,我都要『逼』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滅口時也會讓他們走得輕鬆。所以,很多工兵排解我設置的雷陣時,結果可想而知。
那個時候,我只是一臺被人利用的殺戮機器,完不成任務就會被下一個繼任者殺掉,這就『逼』迫著每一個像我一樣的傭兵,拼了命去實現上級的願望。
但現在,我手上的步槍以及裡面的子彈,只爲自己而戰,爲自由意志而戰,我要讓罪惡飽嘗養虎爲患滋味兒,要把曾給予過我的痛苦加倍返還它。
那夜告別蘆雅和伊涼,到現在兩天了,不知兩個丫頭的傷勢好些沒。池春很睿智,一會照顧好她們,充足的食物和淡水就是上帝的庇護,使躲進巢『穴』裡的生命避開惡魔的利爪。
鋪設魚線雷陣的當晚,伊涼還空著纏滿紗布的小手,呆呆佇立在一旁,看著我忙碌。
從艙門走到樓梯下最低層,便會趟動設計極爲專業的引爆線,一旦突擊的敵人趟響一顆手雷,其身後的八顆手雷會相繼爆炸。
原理很簡單,第一個炸響的手雷,會把其餘繃緊著的魚線炸斷,致使高處放置的重物急速墜落,趟線者身後的八顆手雷,會被急速拉高,卡掉安全閥後落下來爆炸,如一顆顆成熟後的果實,被地心引力征服。這種爆炸很講究,增大了『迷』『惑』『性』。
殺傷效果與炸響的手雷數量相關,佈置雷陣時,可因爲佔有著一大倉庫軍火,自然不考慮殺雞用沒用牛刀。智慧的力量很強大,僅一眨眼工夫,海魔號損失七條『性』命。
這樣一來,傑森約迪帶領的海盜小組僅剩九人。甲板上的海盜,立刻臥倒伏地,傑森約迪也收起了剛纔的威風姿態,『摸』出後腰的一隻fn57手槍,如同一條受到驚嚇後夾尾待撲的蘇格蘭牧羊犬,做好及時反擊的準備。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剩餘的九個海盜,會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大船空艙,誤認爲裡面有拋擲手雷的對手。大船上方的兩側峰頂,伏擊的海盜狙擊手意識不到,傑森約迪有恃無恐的站在開闊的甲板上,那種傲慢已經暴『露』了他們。
我閃電般順滑下大樹,抓緊有力時機,再次向同一側逢頂的海盜狙擊手後方繞跑。十二分鐘後,我蹲躲到一堆兒『亂』石後面,開始朝前面利於隱蔽和『射』擊的位置偵察。
可以肯定,兩側峰頂上,各有一名海盜狙擊手,趴伏在邊沿,彼此偵查對方下面的巖壁,防止某棵樹枝上隱藏著冷槍。通過三角形套取方法,我很快發現十點位置以及兩點位置,分別出現一堆兒顏『色』濃重,且『毛』絨絨的植物堆兒。
我調試著狙擊鏡,刻度顯示這兩個目標,分別在一千四百米和一千三百米的距離。目標之間相隔五百米,簡單而言,也就是每側峰頂上的三個海盜狙擊手,組成了邊長五百米的等腰三角形,頂角負責守護傑森約迪,兩個底角守護頂角。
";是你,一定是你,主的奴僕,以淚洗面的靈魂該回家了……";默默讚頌詩經,鉤動扳機的手指逐漸發力。揹包裡的子彈很充足,附近的山地上,很多地點也預藏著武器彈『藥』,我能隨時給自己補給。所以,面對兩跺可疑的草堆,發『射』幾顆子彈試探,很有必要。
一是敵人聽不到我在遠距離的槍聲,這也是狙擊步槍的一大優勢;二是命中目標後,即便是草堆兒,也不會驚擾敵人,若是鮮活的肉身,快感就大極了。
";嗖";一顆子彈竄出槍膛,朝兩點位置的草堆飛去,沒人注意到這條疾馳而過的白線,它只在茂密的大山林裡稍縱即逝。彈頭上的陽光與陰影,以極限的速度交替著,最後,只將那塊兒濃重綠植上的幾根草莖,震得微微一抖,便鑽得深不見底。
急速拉動槍栓,迸出一個金黃的彈殼,貼在準鏡上的眼睛,隨著移動的槍管兒,很快捕捉到十一點鐘位置的草堆兒。";嗖";又是一顆子彈飛出,帶著我滿懷的期望,擊打進草堆兒中部。假如那是一個海盜狙擊手,後心必定多出個彈孔。
纏滿青藤的綠槍管兒,像批蓋著『迷』彩網的坦克炮管兒,平穩而準確的回覆到上一檔位。透過狙擊鏡孔,仔細觀察著第一個中彈草堆兒,期待著一種融融的『液』體,浸泡出一朵猩紅的斑點。
海盜狙擊手不是『裸』體,假如脊背流出血『液』,必須經過層層包裹的衣物滲出,尤其是『色』彩濃重的綠『色』僞裝服。默默注視著兩個草堆兒,十一點鐘方向的目標,率先產生輕微顫動,我最瞭解中彈後臨死的狀態,那種殘餘在肌肉上的神經指令,宛如魔法一般,不斷製造抽搐。
沒過一會兒,鮮血順著屍體壓平的尖長草葉導流而出,使我長長舒了口氣。兩點鐘位置的目標,同樣導流出鮮血,染紅屍體褲腿兒下的青青草葉。
確定兩個敵人死亡,我剛纔的心灰意冷漸漸轉變,猶如將滅的燈芯被撩撥幾下,重新釋放出光亮。現在,我要奪會對大船的控制權,追緊那條可以使我和女人們歸家的路。
從兩顆大石中間的縫隙,慢慢抽回長長的狙擊步槍,抱在懷裡朝兩點鐘方向奔去。剷除等腰三角形狙陣的兩個底角,最後『射』殺頂角那名狙擊手,自然很容易。
貓腰前行到適合狙擊的位置,我快速匍匐上一條怪石嶙峋的小崗,茂盛的蒿草從大石間的隔縫鑽出,又長又綠。我輕輕捅出狙擊步槍,瞄準鏡上的刻度,顯示距離峰頂邊沿八百米距離。
伏擊點很理想,左側一棵又瘦又矮的刺槐樹苗上,兩隻上下交配著的黑蟬,只在我剛趴下時停頓了一會兒,又開始刺耳的聒噪。
熱辣的陽光烘曬著我,身體在厚實的僞裝服內,酷似蒸洗著桑拿,額頭和兩頰的汗珠,顆顆果斷的滾淌下來,墜進雜『亂』的草根下消失。
擡起手背抹了把汗水,再次把眼睛貼回到狙擊鏡,我不能直接打死八百米處隱藏的狙擊手,因爲兩側峰頂僅百米間隔。對面峰頂邊沿上的狙擊手,離我不足一千米,所以,我不能讓他成爲在前面捕捉獵物的黃雀。
根據前面的地形,從兩個海盜狙擊手的死屍位置,我很快推算出頂角狙擊手的趴伏點。那傢伙正臥趴在兩個大石頭中間,頭頂纏滿翠綠的藤條,還『插』了些小樹枝僞裝,上面的葉子,早給太陽曬得蔫巴。
只需一個子彈,就能打翻這傢伙的頭蓋骨,但我沒那麼做,而是繼續託高槍管兒,朝對峰邊沿的海盜狙擊手『射』窺去。利用幾何原理,結合對面的山勢,花費六分鐘時間,在一條凹陷的石坑邊沿,我望到一張綠乎乎的臉,正隱蔽在草葉後面,像咀嚼著什麼。
對長滿『亂』草的石坑掃描了三遍,都未發現異常,豈不料狙擊鏡孔再次回掃時,他忽然仰了下脖子喝水。專業狙擊手的水壺,多采取吸管兒飲用,我想他可能喝不到壺底殘存的淡水了,但爲了潤一潤乾燥的舌頭,不得不擰開蓋子,往嘴巴里灌倒。
身子掉進井裡,靠耳朵掛不住。我本就鎖定那片地帶偵察,他即使不做出失誤的小動作,也難逃脫厄運。但這卻節省了我多耗費幾秒甚至幾分鐘探尋他的時間,意義很大。
t型準線朝雜草後面模糊的綠面,左右搖擺了兩下,便固定在中心線上一動不動,等待扣扳機的手指打出子彈。
";砰";。槍一打響,刺槐上那兩隻交配歡暢的黑蟬,嚇得立刻跌落,剛纔那股摟腰抱背的飢渴勁兒,這會兒成了爭相逃命,可惜尾巴鉤掛著尾巴,撲棱半天翅膀,才強行爭斷繁殖器官,朝各自認爲安全的方向驚慌飛去。
彈頭像一根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撥開石坑前沿的細軟植物,直鑽進模糊的綠臉右側;薄薄的皮肉裡面,正上下嚼磨食物的後槽牙,即使崩碎多顆,卻絲毫按捺不住生猛的彈頭繼續迫進。敵人脖頸後面的小腦,最終鼓出一眼小洞。那釋放出來的彈頭,好比頑童吃完脆棗肉,奮力吐遠的核兒。
";砰";。緊跟著,又是第二顆子彈飛出。頭頂『插』滿小樹枝的海盜狙擊手,發現對峰的同夥滿臉噴血,立刻意識到身後的危險。這傢伙兒非常專業,知道第二顆子彈肯定結果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奮不顧身坐起,往山沿下面的巖壁上翻掛,試圖避開致命的子彈。
這些緊急情況,我都預料到了,所以『射』殺對峰狙擊手之前,把狙擊準鏡在兩個頭部之間來回變換,適應這種感覺後,第一顆子彈命中目標的瞬間,槍管便瞄向了『插』樹枝的綠腦袋。
很顯然,他沒來的及坐穩,子彈就從他後腦勺鑽了進去,結果,綠草茸茸的頭蓋骨,像地下管道爆炸時突然翻起的井蓋子。迸甩的腦漿鮮血,星星點點的『亂』濺,撞粘在四周的葉片和草莖,隨著晃動遙遙欲墜。
收起狙擊步槍,我拼命奔跑,儘快衝下地勢略高的石崗,朝樹林深處斜『插』。對峰前沿的敵人,也是頂角位置,他身後同樣有兩個海盜狙擊手,我之所以斜著朝樹林裡鑽,就是避開那兩個傢伙的子彈。
當我奔跑出兩千米時,回望石崗上的那棵刺槐,斜靠在一旁巖石上的牽魂替身,已被打倒在地。隨身攜帶的這個草偶,終於替我捱了一槍,功不可沒。
對峰頂上的兩個海盜狙擊手,裡面一定有一個超強型,他發現頂角隊友遇襲後,急速攀上大樹,在最短的時間內,一發命中了石崗上的牽魂,等到剔出彈殼,緩衝發『射』下一顆子彈時,我早奔跑出對方的視野。
越出影子斑駁的樹林,眼前浮現出大片黃燦燦的野花,酷似蒲公英或向日葵的花朵,長到我齊腰的高度,使人叫不出名字。我一頭扎進裡面,護住臉頰翻滾了二十多米,才朝前快速匍匐。
對峰那個狙擊手,一定滑下大樹,向峰頂邊緣奔跑,如一頭追趕馴鹿的野豹,非要兇狠地朝我狙『射』第二槍。我沒有隊友掩護,這會兒來不及反擊,更不敢反擊,只得一股腦兒向前逃命,躲避追『射』的子彈。
";嗖啪";那個狠命追擊的傢伙,還是向我『射』來了第二槍,子彈擊打在右側一米的位置。滿是熱汗的身體,瞬間冒出一股涼氣,那傢伙是個瘋子,竟然在兩千米的距離打出這麼小的誤差。
他還會打來第三顆、第四顆子彈,所以我變換著速度和姿勢,猛跑猛翻。";嗖啪,嗖啪";那個殺氣森然的傢伙,不停的朝我『射』擊,他想依靠精湛的技術及運氣,捕捉我的生命。
我知道,只要再堅持一會兒,跑出這一百多米的黃花草坡,敵人命中率會更低。當我終於瞅見俯衝的地勢,一個箭步竄滾下去,從敵人『射』擊的平滑線上消失,已是滿臉泥土和黃『色』花瓣。
躺在軟軟的草地上,身體由驚恐轉入疲憊,額頭的汗水沾黏著長髮,被陽光蒸乾後,彷彿長在肉裡似的。自己還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
我不必著急,隔著深深的山澗,敵人短時間內無法追擊至此。休息了一會兒,我朝盆谷凹地的方向繼續奔跑。天黑之後,我已經遠離大船五公里,藉著朦朧的月光,打開背在身後的小皮筏,橫渡過汩汩奔流的溪澗,開始往對面峰頂攀爬。
假如不清除掉剩餘的兩個海盜狙擊手,我很難向傑森約迪率領的九個海盜展開戰鬥,否則,只能處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危險境地。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掛在黑幕似的夜空,格外突兀。我謹慎的甩動三根鉤繩,試探著往山峰頂端靠近。這片山壁比較陡峭,我費了很大週摺才爬上峰頂,立刻找了片坑狀的草窪,蹲在裡面,邊休息邊吃些鮎肉和淡水,恢復足夠的體力。
濃密的樹林,在月光的烘托下,顯得格外陰森,大片奇形怪狀的黑影,像地獄無數沸騰歡呼的妖魔,張牙舞爪左右飄晃。我左手抓著阿卡步槍,右手攥著鋒利的樸刀,弓背挺頸朝大船位置跑去。
快到附近時,我立刻放慢前進速度,依靠一簇矮樹掩護,觀察大船的動靜。幽深的山澗下,鬼火點點,形成橢圓型圈狀。傑森約迪最終識破了空城計,此時正舞動著手上的菸斗,指揮手下往遊艇上搬運武器。
而大船的甲板上,四周『插』著火把,爲這羣掠奪軍火的海盜照明。";e-on,look-out!";跋扈雜『亂』的叫嚷聲,像乒乓球一樣,磕碰著左右巖壁彈跳上來,如地獄泛起的塵囂,聽得人心發『毛』。
傑森約迪崔趕著手下,儘快把大船上的軍火搬碼上小艇,他明白自己在免費搶劫軍火,知道那些槍多拿一條是一條。好比古代諸侯分封,騎著快馬奔跑,一天之內,無論圈起多少土地和人口,都歸自己所得。兩者都有著因貪婪而產生的焦躁,或許對他們而言,那是種怪異的快感。
我最擔心的,是海盜搬運完軍火後,會不會把大船炸燬。當然,這由不得我走過去商量,懇請敵人通融,雖然這對彼此來講最好不過。但我更相信,他們會在我意思表示之前,一槍打死我。
敵人的五艘小艇,甚至加上我停泊在大船尾部的那艘,也不能一次『性』搬走貨倉裡的所有軍火。甲板上的海盜,或許又損失了一到兩名,因爲我使用過的小艇,方向盤下同樣設置了魚線雷陣。
剩餘的兩個狙擊手,不知身在何處,就像他們此刻不知道我就在附近一樣。打開纏在腰上的鉤繩,我試著攀爬下去。
假如找到機會,趁著夜裡沒狙擊視線,我可以偷襲一下甲板上的海盜,幹掉幾個算幾個。
但這樣做很冒險,我仔細一想又抽回雙腿,不再往山下攀爬,敵人既然點著火把,如此囂張的搬搶軍火,一定不是白給的。萬一海盜配備了夜視儀器,可輕易看到一個藍『色』輪廓的四肢動物,渾身佈滿紅『色』熱量,正從頭頂朝下緩緩攀爬。
他們當然知道這不是猴子,便假裝沒發現我,心裡卻偷偷陰笑,等我消耗完大部分體力,快爬到山壁半腰,再一槍把我從巖壁上擊落。那我就等於中了人家的計謀,自尋死路。
若放這羣傢伙運走第一批貨物,等他們再回到大船時,海盜數量可就不只眼前殘餘的這幾個,到時更不容易對付。所以,現在必須干擾敵人,拖住他們返航的時間。
此刻,槍火之類的武器,我一律使用不得,這會招致黑暗處的子彈『射』殺自己。悄悄潛伏到一個可垂直俯瞰大船的位置,藉著朦朧的月光,我蹲在地上挪動,睜大了眼睛,尋找足球大小的石頭,堆積在峰頂邊沿。
五分鐘後,大概堆齊了一百多塊兒石頭。然後,我摘下背上的步槍,拎著樸刀砍些細軟的藤枝,扎編成一個草人形狀,『插』在石堆後面。身後十米遠的那棵大樹,早先埋藏了一箱手雷。我利用魚線,快速拉扯出一片雷陣。
一切佈置完畢,我再次蹲回巖壁,往山澗下瞅了一眼。那些像螞蟻一樣忙碌著搬運的海盜,全然不知大禍臨頭。我懷抱大石,舉頭望月,十分鐘後,終於有了雲遮月的瞬間,我急速拋丟石塊兒,僅一分鐘,石堆兒便消失在眼前。漆黑幽深的山澗下,不久傳來尖銳的慘叫,雷同地獄裡的哭聲。
石頭密集持續的嗖嗖下落,一旦砸中人的頭頂和肩膀,破壞力不比炮彈委婉,可以說殺人於無形之中。山澗下的海盜,被雨點般落下的石頭捶得抱頭鼠竄,死的死,傷的傷,不敢繼續搬運軍火。
以前,晚上站在甲板上,捕捉溪水裡的獵物,我曾擡頭仰望過夜空。這會兒,山澗底下那羣海盜,根本看不準我的位置,擡頭仰望的話,只能瞥見一線天處幾顆星斗。而且,這個仰望過程很刺激神經,說不定哪個黑點在眼前一閃,砸個滿臉花,或者鼻樑骨凹陷進面部,把眼球擠出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拾起身後的步槍,越過邊緣扯好的一條條魚線,朝黑乎乎的樹林深處猛鑽,奔跑到三百米的位置,火速爬上一棵大樹,將巴特雷狙擊槍管兒對準草人的方向。
狙擊鏡中,視線模糊得很厲害,黃圓的大月亮,像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又給山林灑下銀輝。t型標線,如飛進陰雲裡的烏鴉,不能再像白天,很準確的捕捉到目標。
我靜靜的等待,假如傑森約迪沒被『亂』石砸死,一定氣急敗壞,調動峰頂的海盜狙擊手,讓他倆快速趕往這裡,清除拋砸大石的敵人。
喉結在脖子裡吃力的聳動一下,我感覺自己正如一條伏在樹枝上的變『色』龍,專心致志守候著眼前,一有昆蟲掠過,便依靠快速彈出的舌頭,打下稍縱即逝的獵物。
那一百多塊兒石頭,估計也毀壞了部分甲板,若以後奪回大船,我再筏些木頭,做木板修補回去。
";唰";一到電光閃起,貼在狙擊準鏡上的眼睛,瞳孔被刺激得急速放大,與此同時,一顆捕捉生命的子彈,也被我從長長的槍管兒中放出。
『插』在峰頂石沿的草人,不一會兒工夫,就被隱藏在黑暗中的狙擊手擊倒。那傢伙擊中目標後,依靠另一名海盜狙擊手的掩護,想悄悄匍匐過去驗屍。豈不料,剛跑到距草人五十米的位置,便趟到了魚線,五顆手雷接連炸響,轟得落葉漫天飄舞。
那片魚線雷陣,鋪設的範圍很大,因爲不知黑暗中的敵人會從哪個方向潛伏而至,所以彈片傷害到目標的可能很小。但是,雷光閃亮的瞬間,一個端著長長步槍的海盜,渾身如同掛滿八爪章魚似的輪廓,赫然出現在我守候的t型準線上。
";嗖";一顆伺機良久的子彈,正如變『色』龍的舌頭,利用瞬間的洞察,準確朝獵物飛去。那傢伙兒意識很強,手雷炸響的瞬間,雖然知道彈片傷及不到自己,但仍有急速臥倒的跡象。他明白,雷光暴『露』了他黑暗中的身形。
誠如我當初潛入滄鬼的大船,偷竊他們的槍支彈『藥』那般,當時若有一顆手雷在大廳炸響,我懷抱箱子打算溜走的姿態,也會立刻彰顯出來,必死無疑。
子彈的速度沒給對手任何機會,他剛想前傾,做一個俯衝翻滾的動作,還等做出來,鑽進左肋的彈頭就令他停止,呆立兩秒鐘後,重重跪倒在地,腦袋杵進落葉層,永遠擡不起來。
";嗖啪";一顆幽靈子彈,猝不及防地還擊,打在我遮擋右肩的樹幹上,撞碎一塊兒水分很大的樹皮,胡『亂』飛濺起來的木屑,迸『射』到我臉頰,熱辣辣的疼。
灼熱的子彈,在夜晚飛行時,很像螢火蟲,加之速度極快,又劃出火紅的彈道線,十分拉風。那個瘋狂的海盜狙擊手,順著這條『射』殺隊友的火線,急速反『射』過來。整個過程,就像打出去的乒乓球,被對手接住後拍了回來。可想而知,對手的反應能力及下意識多令人悚然。
我幾乎是從樹上摔下來的,沒等起身逃跑,頭頂上的樹幹又連中數槍,斷枝殘葉之類,紛繁落滿肩頭。這麼變態的狙擊手,一定是白天追『射』我的那個傢伙。
這次,我利用『奸』計,又殺他一個隊友,肯定進一步刺激了他滿腹的仇恨;如若不然,白天時我都跑進兩千米遠的黃花草坡了,他爲何還不肯放棄,固執地『射』個沒完。一個出『色』的狙擊手,從不靠運氣代替瞄準鏡,但現在,我卻把他『逼』到這份上。
朝著盆谷凹地的方向,我急速飛跑,這一帶地形,早被我印記在大腦,即使現在光線不足,我依然知道,跑那條路速度最快,遭遇阻擋和危險的概率最小。
我沒命的奔跑,生怕最後一名海盜狙擊手朝我盲狙,雖然擊中我的概率很小,但可能『性』存在。先前擺設的六個牽魂替身,估計這傢伙早已識破,在他眼裡,我是個很棘手的同行,宛如一隻蚊子不時叮咬獅子,獸王自恃強大,卻難抓拍到它,對獅子來講,這也是棘手的問題。
這種棘手,不僅不會讓對手敬畏,反而大大刺激他的鄙夷之心。我很瞭解那些手腕老辣的幽靈狙擊手,他們癡『迷』和同行對戰,每殺一名狙擊手,就像獵殺了一隻豪豬或山雞, 純屬樂趣兒。
但『射』殺之前,他們絕對不會告訴對手,這是一場老虎和山羊的較量,更準確得說,是屠殺。
剛纔丟砸的石頭,一是擊殺甲板上的海盜,拖住其搬運軍火的時間;二是牽引敵人的注意力,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們自然會心有餘悸,總翻眼珠望峰頂。這樣,我就有機可乘,下到山澗底部,偷襲這羣眼睛總往上看的盜賊。
跑出兩千米,我快速解開鉤繩,儘量節省時間朝山澗下攀爬。身後追擊的狙擊手,又消失在黑暗中,帶著憤憤之情,準備下一輪的交鋒。
待我攀到滾滾奔騰的溪岸,腕上的手錶顯示凌晨一點一刻。溪澗水位升高很多,以岸邊前踩著奔跑的大理巖石,已被掩蓋在兩米多深的水下。爲了不跌滑進溪水,遭受急流沖走,我只得努力著往山壁高處走,抓著橫生的樹枝,斜著身子朝大船方向『逼』近。
眼前黑濛濛一片,萬一岸上趴著幾隻大鱷,一腳踩進它們嘴裡也有可能。我腰間雖有移動光源,此刻卻使用不得。湍急的溪流,嘩嘩響不停,蘆雅和伊涼她們,一定在巨型巢『穴』裡睡著了,或者太牽掛我,失眠了。
我左手攥緊樸刀,只要有什麼爬動的東西,敢不友好的朝我奔撲而來,利刃先剁下它大塊兒肥肉。然而,當我真看見一條不友好的大體積的活物,從溪水對岸朝我遊奔而來時,我卻沒敢揮刀迎敵。
由於月光混黃,那個只能看清輪廓的活物,彷彿被放大了許多,水流似乎並不阻擋它橫穿溪澗的身軀。來不及多想,我急速掏出鉤繩,卯足了勁兒掄上高處的大樹,猴爬桿兒似的朝上猛竄。
那一刻,我真感覺自己是個『毛』茸茸的猴子,因爲四肢上的寒『毛』,幾乎將貼在肌膚上的袖子和褲管兒全支頂起來。
一口氣攀高二十米,纔敢回頭觀察,水中那條拱出巨大脊背的東西,已將頭部和前肢扒伏在岸邊。我又急又氣,若換作平時,管它什麼野獸,就算真有白堊紀時代的巨型生物,照樣抽出阿卡步槍『射』它腦袋。可現在,我連手槍都不敢開,生怕剛纔那個狙擊瘋子真得追趕到附近。
";咕咕安,咕咕安……";那個看不清形狀的巨大水獸,叫聲剛滲進耳朵,就驚得我渾身一哆嗦,差點從蹲趴的樹上掉下來。這叫聲,像一隻失去母親的幼仔,呼喚著哺『乳』或陪伴。或許,它真把我當成什麼親人,哀求我靠近它。
寧可枉殺了它,我都不會下去給這畜生安慰,大自然創作的動物,各有各的捕殺技巧,天知道那叫聲是不是捕食的陷阱。
";嗷嗚嗡,嗷嗚嗡……";我極力模仿,發出東南亞猛虎的低吼,那條趴在溪邊的東西,立刻停止叫喚,隨著我喉嚨氣息的強弱而舉足不定。虎是森林之王,所謂深山虎嘯落木蕭蕭,可見這種威懾力。
朦朧的月光下,伴隨潺潺溪水的沖刷,雖看不清那隻巨大的爬行動物,但它基因裡面,必定遵守著相剋相生的規律。我趴扶在樹上,做著猛獸即刻撲抓下來的姿勢,用盡全力彰顯著敵意和兇狠。
那條閃著油油亮光的東西,逐漸變得躁動不安,彷彿很忌諱貓科猛獸的勁齒和利爪,嗚咽著扭轉脖子,順著來時的路線,又潛返到對岸,沉進幽深的昏暗。
如此看來,那東西科屬哺『乳』動物,它向我靠來時,比較明顯和招搖,不像鱷魚、森蚺之類,竟玩陰招兒,悄悄潛伏偷襲。見那巨大的脊背,浮游到溪流中央,越來越模糊,我才大起膽子,爬回到岸邊。
爲了追補耽誤的時間,我砍了一根長長的樹幹,緊握在左手,類似柺杖,身體在斜面上奔跑時,能起到平衡作用。
距大船兩百多米時,我拿出望遠鏡偵察了一下甲板,雖然視線極差,但仍看到五個模糊的身影,在畏畏縮縮的搬運東西。其中兩個一瘸一拐,時不時擡起頭,朝高遠的一線天處觀望,提防新一輪的石雨襲擊。
我想,傑森約迪一定沒死,三個海盜才被強迫著繼續幹活兒。依靠矮樹和山石的遮掩,我又朝前靠近一百多米,視線這纔好了很多。
大船四周『插』著的火把,正燃耗的起勁兒,火光將幾個殘餘海盜的身影託的很長。甲板彷彿是一張臉,正悲哀地憋著嘴,預示著這幾個傢伙的命運。
摘下背上的狙擊步槍,我身體靠穩一棵樹,眼睛便從狙擊鏡中窺去。搬運的槍械分量很重,幾個搬擡的海盜,疲倦得開始佝僂。
左手食指,下意識地勾掛到扳機,鏡孔的盡頭,像有幾個老頭,站在黃月亮上唉聲嘆氣的踱步。我很清楚,這些都是敵人。
";砰,砰,砰。";利用短短的九秒,t型準線前後有序的對焦了三個目標。一個站在小艇上的海盜,正要伸手去接大船上遞下來的一捆嶄新步槍,紅『色』的彈頭就劃出赤『色』火線,猛地竄向他右耳。
這會兒的光線,很難和白天相比,血『色』混跡於夜『色』中,看不到噴染出的紅霧。但我知道,子彈的體積遠大於成人的耳道,更不會順著耳洞彎轉游走。
所以,垂直打擊進去的破壞力,爆發到了極致,且不說裡面的鼓膜和腦髓,只那外耳的肉片,就崩炸的四散進溪水,餵了那些被火光吸引來的魚羣。
第二個中槍的海盜,當時抱著一捆槍械,他神『色』慌張,剛好走到炮臺和船尾中間,便看到蹲在遊艇棚頂上接貨的同伴兒腦袋猛得一歪,撲栽進了漆黑奔流的溪水。
假如這傢伙反應靈敏,大可鬆開抱重物的雙臂,急速後翻到炮臺內側。可是,他仰望夜空的視線剛收回,尚未順著突然冒出的『射』擊火線尋到我的位置,索命的彈頭就鑽進他脖子。
或許,子彈沒正面打在他的喉結,只從側面穿進,割斷一排神經和肌肉後,從另一側飛出。但這個中槍的海盜,肯定活不成,最終拋掉懷抱裡那一捆槍械,躺在了冰涼『潮』溼的甲板上,雙手掐自己的脖子,劇烈蜷縮起來。疼痛和缺氧,也開始享受起這個垂死掙扎的生命。
第三個中彈的海盜,半截身子鑽出船舷欄桿,他擔心著高空再墜下石頭,便提防地將頭頂在鐵欄桿下。那一跟中指粗的鐵棍,需要怎樣的運氣,才能替他擋中落石破顱的一擊。可見,每個海盜都被石頭雨嚇壞了。
蹲在他眼前接貨的海盜,耳朵迸出的鮮血,可能濺『射』進他眼睛,等這傢伙又是『揉』眼,又是從欄桿中間抽出身子,準備趴伏著找掩體時。
我早已『射』殺完第二個海盜,推出槍膛裡的彈殼,隨即再扣動一下扳機。當第三條火線,水平擦上甲板,如雄鹿犄角一般,重重頂在這個海盜的後腰。他彷彿不是中彈,更像跪地臨斬的人,行刑前被劊子手蹬了一腳,背手前趴在地,腦袋一骨碌,身子便永不再動。
";啪啪,啪啪……";艙門裡面,一條長長的胳膊彈出,端持著一把fn57手槍,連續朝我『射』擊。白天的時候,我見過傑森約迪用的武器,那是隻技術非常領先的短頸熱武器,殺傷『性』能很強。
四五條斷斷續續的火線,衝我急速飛來,我忙蹲下身子,擠進山壁縫隙。這棵狙擊時依靠的樹木,不是隨意而選,正因爲它旁邊有容納身體的凹槽,受到海盜還擊時,若來不及後撤,可閃身躲進裡面暫避。
我掏出手槍,憑藉感覺探出手腕還擊。倒不是爲殺死傑森約迪,只想壓制一下他的火力,使自己儘快脫身逃離。如何和這個傢伙對『射』廝殺,那就太不理智。
即便海盜頭子死了,母船上留守的海盜不是兒童,他們仍可開著大船離島;假如傑森約迪的運氣比我好,留守在盆谷凹地的伊涼、蘆雅等人,就沒那麼多生存下去的選擇,只得跌入悲慘世界。
";啪啪啪,啪啪啪……";我急速的扣動扳機,打光一把手槍的子彈,然後匍匐著往後方爬去。每爬十米,我就拉動一下手中釋放著的魚線。
綁在樹腰上的另一把手槍,酷似一隻木偶,隨著『操』縱者的拉拽,執行著預定命令,朝甲板的方向『射』擊。";啪啪,啪啪……";傑森約迪的『射』擊手感很棒,我從其槍聲中便能感覺,這是個臨危不懼的傢伙,即使此刻成了光桿司令,心態依舊保持原有的平穩。
但他卻沒識破我的謀略,仍煞有介事地朝那個綁手槍的大樹還擊。當我爬出一百多米遠時,又挑逗『性』的扯拽魚線最後一下,拉斷絲線的瞬間,遠處黑暗中的大樹,剛好打完最後一顆子彈。
傑森約迪也打光了手槍彈夾,好像換成一把阿卡步槍,還不依不饒,嗒嗒嗒地朝冒牌的敵人『射』擊。
我起身奔跑,藉著月光審視高高的巖壁,尋找一側比較利於攀爬的位置,儘快返回到峰頂。遠處的黑夜,槍火聲漸漸弱去,晨曦的時間就要到來。
這一夜,我沒有睡眠,海盜們也沒睡眠,既然成了敵人,誰都別想舒服。
凌晨五點二十三分,我艱難的攀爬到峰頂,四周盡是蟲鳴和鳥『吟』。今夜沒有一絲風,矮樹和草叢都安靜的睡著,緩解幾日來忍受暴風雨的疲憊。
我收好三根鉤繩,纏緊在腰間。樹林中,夜間捕食的大部分野獸,多吃飽胃口回窩歇息了。摘下背上的狙擊步槍,重新補充了彈夾,便朝密林深處走。天亮之前,我必須尋找到一個優良的狙擊位置,隱蔽地固守下來。
這一次,我絕對不能再往敵人後方繞跑,僅存的那名狙擊手,『性』格瘋狂卻技術精湛,經過這幾天的廝殺,他一定『摸』透了我的作戰套路。無論牽魂替身還是魚線陷阱,再像先前一樣繼續採用的話,我就會被生命鏈條上的時間擠壓致死。
當初教授蘆雅和伊涼時,我曾深刻提醒,想在彼此『射』殺的戰場上存活長久,必須牢牢把握住相對論,萬物皆在變化著。自從兩架叢林直升機參與了這場多對一的廝殺,空降下十名海盜狙擊手,到現在一一狙殺的僅剩一人,正應驗了物競天擇,優勝劣汰。
所以,最後這名海盜狙擊手,不僅有著優異的戰術和技術,對我的瞭解也逐漸加深。很顯然,這些量變的東西,一旦條件具備產生質變,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射』殺掉我。
上午七點二十七分,我在一片地勢較低的灌木叢潛伏起來。面對強悍的敵人,不到萬不得已,切勿硬碰硬去較量。既然同是幽靈狙擊手,誰先暴『露』在對方的第一顆子彈面前,誰就是最後的亡者。因此,我還得利用魚線,將猥瑣的戰術發揮到極致。
昨夜,那個未能『射』殺我的傢伙,不管他是氣急敗壞,還是急中生智。接下來的死鬥中,我都要避開先前的套路,運用好將計就計的新戰術。
纖細透明的魚線,在強烈的陽光的下,幾乎無形。我使它牽扯住一株矮灌木,然後繞穿過幾枝樹丫,以z型路線迂迴到自己趴伏的狙擊點。
我敢肯定,假如異動的樹枝被僅存的海盜狙擊手發現,那傢伙一眼便可識破,嘴角泛起冷冷微笑,接著擺動狙擊鏡,順著魚線找到鮮活的肉身,一槍打爆我的頭。
所以,當魚線平鋪過草叢時,我將它改爲暗線,地表上面看不到魚線的走勢。肉紅的太陽,從海平面升起之前,我就用匕首割了一大堆青草和藤蔓,碼在我選擇的狙擊位置。
附近的一撮『亂』石坑,剛好有我預先埋藏的武器。抽出一把嶄新的巴特雷狙擊步槍,捅進厚厚的草堆下,使槍管面向前方利於狙擊隱伏的樹林濃密處。
我宛如沙雕師一般,站在觀看者的角度,又把陷阱精心裝飾一番,使它看上去像極了一個狙擊手,正隱埋在植物堆兒下,等待目標的出現。
魚線的明線末端,剛好從草垛底下穿過,接著便像進入隧道的火車,無論朝哪個方向彎轉,都不會『露』天看到。只要運用智慧,利用大自然的贈與,設計如此的伏殺陷阱並不困難。
從周圍的小樹上,我削下很多y型枝椏,把它倒過來『插』進草根上面的泥土或碎石,當魚線以鑽褲襠的方式穿過中間,既不躍起暴『露』,又可以任意轉彎,避開敵手的順藤『摸』瓜。
而魚線暗線的末端,正是我真身僞裝的『射』殺位置。今天的太陽光線,和昨天一樣明亮刺眼,爲避免望遠鏡和狙擊鏡折『射』反光,耽誤偵察對方的時機,我的伏擊位置,刻意選在一簇矮灌木下,無論上午還是下午,太陽從哪個角度斜『射』而來,都曬不到我頭部一米的範圍。
翻開下巴下面的草葉,左手食指和拇指捏起預先放好在一旁的鮎肉乾兒,慢慢送進口中咀嚼。揹包裡的食物,變得越來越乾硬,口感隨時間流失很多,難再吃出池春烹飪過的美味。
晌午十分,陽光熱辣辣,烤得人異常難受。我把頭深埋進獠長的草窠,幸好有片傘狀的小綠蔭遮陽,幹在臉上的碎草汁,纔沒被直曬成僵固的面具。
屁股和後腿,依舊蓋在厚厚的僞裝服下,只因這部分享受不到樹蔭,裡面的皮膚和『毛』孔上,早已滋滿汗珠,彷彿穿著棉襖掉進溫水,被沉重衣物吸裹的異常慵懶沉重,滋味兒很不好受。
我呼吸著熱浪般的空氣,頂在雙眼上的望遠鏡,透過額前垂下的僞裝布條,非常小心的朝遠處的樹林裡偵察,始終看不到絲毫端倪。偶爾吹來一股悶燥的風,眼前的野草,宛如旱區的禾苗,無精打采的擺動。視線平行望向盡頭,彷彿看到無形的火苗在跳躍。
我知道,那是低空滾過草地的熱氣流,爲防止自己產生目眩,眩,我儘量多的低頭喝水。肩膀前面,放著一個綠『色』的輕型水壺,這是在第一艘衝進森林大河的遊艇上所得,那天獲得三個水壺,另外兩個分給了蘆雅和伊涼。
狙擊僞裝時,仰起脖子喝水很危險,我便在硬幣大的壺孔上,提前『插』了一根植物做的吸管。裡面雖不是椰汁,卻也是昨夜爬山時,從巖壁泉眼上接的甘泉。
峰頂上面沒有積水和泉眼,最後一個海盜狙擊手的水壺,即使裡面不空,到了現在也所剩無幾,怕連一個雞蛋殼都灌不滿。
他們那天從直升機上落下,要以閃電般速度完成任務,之後乘飛機返回母船,享受那裡面我尚不知道的東西。
所以,每個海盜狙擊手,不僅沒足夠的淡水,更沒重要的爬山工具。雨停止了兩天,昨天毒辣的太陽,早把每條山峰曝曬的乾巴巴。
或許晚上的時候,他們可以伸出舌頭,添添沾上夜『露』的『潮』溼葉片,但這會兒看來,水的重要『性』空前提高,若把我和那傢伙的『射』殺比做賽車,淡水就是彼此的汽油。
每隔五分鐘,我便扯動幾下魚線,終端那簇孤立生長在草皮上的矮樹,像人患了瘧疾,時不時劇烈哆嗦。只要那個被淡水『逼』上絕境的海盜狙擊手,發現這莫名的異動,不管其朝矮樹『射』擊,還是衝厚厚軟植下『露』出十公分槍管兒的草堆『射』擊,我都可以在三秒中內捕捉到他身形,幹掉最後一個同職殺手。我要啊小說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