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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蕭條落淚的巖壁

天空上方依舊雲集著厚厚的雲層,海上吹來的暖氣團,壓得人呼吸沉重。這一刻,與海魔號正式宣戰了,早先迫不得已擊殺他們一艘小艇,現在又令其毀失兩艘,這些足可令海盜的求財意識轉變成仇殺。

峰頂的樹林,開始給風吹的搖擺,我一邊沿著山脈奔跑,一邊思索著對策。兩個小丫頭,這會兒沒我在的身邊,她倆一定又冷又怕。我縐了縐頭部的小狼帽,頂著漸漸急驟的山風,壓低了腦袋再度加速奔跑。

海魔號在短時間內,一定不會再派小艇出來,這種地勢地貌,大大屏蔽了他們的攻擊力。山澗底下的溪流,水位有了明顯的回升,我們的大船很快會漂浮起來。

如此糟糕的天氣兒,若能在船艙大廳圍著爐架烤火吃燒肉,真是幸福無比。池春她們躲避的巢穴,裡面的溫度也下降不少,那些穿著暴露的女人們,只得將溫軟如玉的軀體擠在一起,通過依偎捱過今晚。

汩汩奔流的溪水,迅疾潮涌,即使到達溪段小瀑布石階的位置,我也無法再踩著水下的大石蹦到對岸。奔跑到和伊涼對稱的峰頂,我攀上一顆大樹,通過望遠鏡中昏沉的視線,觀察了河流遠處入海口,又觀察了支離縱橫的河道,未見尚處隱身狀態的母船撒出小組式兵力,這才稍稍緩了口氣。

站在大樹冠裡,我一手扶著粗糙冰冷的樹皮,一手攏靠嘴巴,對著伊涼後撤百米隱藏的位置,發出蒼鷹的尖嘯。";呃,呃,呃呃……";這種暴風雨前的猛禽哀嚎,淒厲悲瑟,像尋找幼雛歸巢的母鳥。

伊涼聽得出這種頻率的音色,當初大船拋錨在森林河央,教授兩個丫頭狙擊射殺的同時,也培養了她們如何聽取狙擊夥伴聯絡的暗語。不多一會兒,煙雨濛濛的對峰,一個披著獸皮頭頂小狼帽的女孩,朝我的叫聲奔跑過來。

伊涼抱著狙擊步槍,額前的髮梢溼透,水珠順著她烏黑的綹柳不斷低落。看到這丫頭平安無事,我緊縮的心立刻安詳許多。我從濃密的樹冠急速滑下,奔跑到峰頂邊緣,讓她看到我,一個仍然活著的強悍男人,一個來自煉獄又漸漸墜入煉獄的男人。

我伸出結實的手臂,在雨中對她揮出一個姿勢,示意她跟我保持平行奔跑。雨水收起了先前的含蓄,下得越來越急,伊涼一手捂著頭頂的小狼帽,防止山風吹掀,一手抓著挎背上的步槍帶子。

我倆都不說話,奮力向前跑著,隱藏在中段狙點的蘆雅,見到風雨突然加大,一定焦急萬分,嚇得哭出眼淚。

";颶風。";我心臟猛得一沉,不禁暗叫到。

一條宛如挺身直立的巨龍,擰著漩渦從山澗溪道奔馳而來,兩側峰頂的石頭、樹枝,像給吸塵器吃掉一般,稀里嘩啦的往深淵下鑽去。

";伊涼,縮進樹林一百米,抓牢樹根臥倒,迅速躲避颶風,快,快啊。";沉重的降雨,嚴重阻礙了我的疾呼,我駐足猛揮手臂,告誡她快照我說的做。

看到前面巨大的風柱,吞雲卷霧般朝我們襲來,伊涼嚇得驚呆在原地,邁不開步伐。她頭頂的小狼帽,像給人從後面突然扯開,一下閃露出烏黑的長髮和可愛的小腦袋。

我拽下後背的阿卡步槍,對著伊涼前面十米的巨石射擊。";退進樹林,往裡面跑,抓住大樹根趴下,再不動我開槍打死你。";歇斯底里怒吼,從我胸腔發出,我瞪紅的雙眼幾欲爆裂。

伊涼這才恢復過神智,猛地轉身朝樹林深處跑去,直到看不見她背影,我才顧上自己逃命。

颶風來勢洶洶,速度快得像有意捕捉我們。我兩腿奔騰飛跳,剛鑽進樹林二十米,一股強大的吸力便從身後產生,開始往山澗下拽我。

我抽出腰上的鉤繩,及時往右側的一棵大樹幹上狠掄,制止颶風那章魚觸角般索命的纏卷。綁在腰上的繩子,立刻繃緊拉直,隔著厚厚的狼皮將我腰骨勒得生疼。

爲了分散痛苦,我竭盡全力,再次拋出一根鉤繩,纏繞在相鄰的一棵樹幹,使自己雙向受力。有了第二根繩子同颶風吸力抗爭,我又騰出手來拋第三根鉤繩,進一步分擔腰部痛楚。

我現在的身體,彷彿被一根鐵絲用鉗子不斷擰緊,骨骼咯咯作響,比森蚺纏住的滋味兒還難受。四周的大樹,和我承受著同樣的折磨,樹枝咔嚓咔嚓的斷折掉下,給颶風捲進山澗下。";咯吱,咯吱……";如果植物也能表達情感,我想這就是它們的呻吟和哭泣。

蘆雅這丫頭,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不知能否像在我身邊時一樣堅強,颶風是大自然咆哮時揮打出來的手臂,破壞力驚人,原本昏暗的光線,霎時變得昏黑。

風源應該到達了我身後位置,嘴脣無法再閉緊,給吹得異常難過,如無數指頭摳進口腔,奮力向外撕扯。劇烈的空氣哄搶進我的內臟,腮幫鼓的像含著兩個饅頭,呼吸系統的動力,被颶風的破壞力凍結,窒息另我幾乎昏厥。

足足過了兩分鐘,肆虐的風力才呼嘯而過,四肢的體力在極短的時間內消耗殆盡。我跪趴在樹林中,雙手撐著地面,眼前陣陣發黑,噁心的感覺襲上心頭,股股酸水夾著灰塵和樹葉吐出。

";我在這裡啊,你在哪裡啊?";伊涼圓潤的嗓音,透著少女即將哭泣的情感,急切呼喚著我。回憶多年的流浪和廝殺,一直活在被人利用的牢籠中。伊涼對我的需要,像充滿愛的山泉,沖刷進我的五臟六腑,滋養了心,潤淨了肺。

我擡起一隻手,抹了抹嘴角的黏液,抱著步槍支起身子,解開勒緊在身上的鉤繩,小跑著出現在峰頂邊沿。伊涼從模糊的雨線中見到我還活著,汪在眼裡的淚花一下抖在俏麗的臉上,合著雨點滑落進草叢,滲進堅硬的巖石。

我頭頂的小狼帽子,給颶風吹得歪扭在腦後,滿頭的長髮早給雨滴打溼。奮力搖甩掉上面的水分,重新戴包好小狼帽,對伊涼揮揮衣袖,彼此又平行跑動起來,朝生死未卜的蘆雅奔去。

兩側峰頂的邊緣,那些靠外生長著得樹木,風化破裂後離開山體的大石,都給剛剛過去的颶風襲捲進深淵般的山澗。直線朝前望去,原來印象中的植被地帶,酷似坦克車輾壓撞過一般。

現在奔跑起來,障礙物減少了很多,每當出現倒折的大樹,露著慘白的木肉,斜支起無數刺刺橫檔在路前,我就飛身躍起,制空瞬間縮起的雙腳,";唰";的一聲從葉片上帶過,打掉無數水點。待到落地之後,繼續馬不停蹄的急奔。

伊涼身體柔弱嬌軟,不具備和我一樣的彈跳力和韌性,遇見類似障礙物時,我不得不停止跑動,焦急而耐心的望著她。這丫頭在橫倒的大樹面前,先是踟躕一會兒,尋找不到出路,才小心翼翼左右嘗試著爬上去,再左右試探著爬下來,和我繼續奔跑。

颶風如上帝駕馭著馬車衝過,巨大的車輪軋傷了濃密的雨線,致使雨水不再規則地直線揮發,而像神經抽搐般抖著亂甩。與伊涼奔跑到蘆雅的位置,我擡手示意對面峰頂的伊涼趴下,不要貿然過去尋找蘆雅,防止發生誤傷。

爬上一棵高大的樹木,站在靠外一點的樹冠裡面,對著蘆雅隱伏的方向鳴叫。昏黑的天氣,山風夾著飽滿的雨水,如樂團指揮家手上的小棒子,隨心血狂潮肆虐波動。我站在粗獷的樹枝上,被搖曳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比一朵激盪的浪花。

我越叫越急,聲色淒厲哀婉,遲遲看不到對峰出現一個抱槍的小丫頭奔跑出來。假如蘆雅還活著,肯定能聽到聯絡的暗號,可我耳旁聽到的聲音裡,只有潮溼的樹木沙沙摩擦,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滾雷。

腦中回憶著蘆雅稚嫩的聲音,此刻絲毫尋找不到迴應,我焦躁的滑下大樹,隔著風雨對伊涼打手勢,讓她趴伏隱蔽,等我攀下巖壁上到對峰。

摸出幾塊池春烹飪的鮎魚肉,塞進嘴巴咀嚼細碎,再吞嚥進胃裡化作動能和熱量。這麼槽糕的天氣,比平日下山要費勁兒的很,肯定消耗大量體力,不然手一鬆或身體冷的顫抖,極易墜崖碎骨。

抽出的鉤繩,在風雨中很難掄準要鉤掛的目標,巖壁上的很多樹木,被颶風的野蠻身體掃過,大多處於半折半斷的狀態,若勾拉的繩子不注意,纏甩到這些上面,後果可想而知。所以,每次甩拋鉤繩後,我都要用力拉扯幾下,試探附著物體的結實程度。

巖壁樹林裡的動物,連個影子都不見,彷彿剛給細密大網罩撈過一遍的魚塘,以前的魚頭攢動,現在只剩瀟瀟靜波。

很多爬行在樹枝上的蜥蜴、貓懶、彌猴,還有枝椏上的鳥巢,多被剛纔的颶風捲下山澗,唯獨那些把巢穴鑲嵌進巖石縫隙的傢伙們,可幸災樂禍一把,繼續躲在乾燥的窩裡睡覺,任憑外面風雨大作。

下到山澗腳下的溪岸,水聲憨憨作響,厚重的溪流像無數小手,推趕著圓形的大石朝下游滾去。以前跳躍過來的石階小瀑布頂,水位上升了兩米高,再也過不得人去。

我的心臟,正如溪流中遭受衝擊的大石,因牽掛著蘆雅,而難受異常。拽出疊塞在背上的小皮筏,找到一塊兒平整的巖石,開始打氣渡溪。

爲了避開暗礁,防止刺破薄弱的載體,我舉著飽滿的小皮筏,沿溪流往上游跑,找到開闊的溪面,抱著小筏撲進水中。隨著嘩啦一聲巨響,濺起高高浪花,身體像給安全氣囊反彈中一般,五臟六腑說不出的難過。

急速蜷縮四肢,併攏進小筏中間,奔跑的溪流已將我漂出很遠,掏出身後的鉤繩,在小皮筏朝下游沖走的過程中,一旦偏近對岸的樹木,我就奮力掄出鉤繩,宛如捕捉向後奔跑的駿馬,牢牢套住目標,急蹲下身體,擰著勁兒拉向對岸。

雨水瓢潑下來似的,筏內積水注入得很快。剛靠上對岸,屁股便如坐在盛滿水的橡膠大澡盆中。踩著溼滑的大理石巖面,快速釋放掉載體工具內的氣體,將其摺疊收藏回背上,重新掄起鉤繩攀爬。

頭頂橫斜的樹枝,拖住犀利的雨滴,集中澆灌在我頭頂,爲了視野開闊,我把僞裝服上的小狼帽掀到腦後,虛瞇著眼睛極力仰望,看清攀爬的路線。

這個過程異常艱難,雨水衝的石渣和碎枝葉亂掉,稍不注意就會傷害到眼睛。奮力拉扯鉤繩的雙手,要想揉出眼皮底下的異物,就得冒很大風險。可惜繳獲的眼鏡是墨色,戴上會更覺昏黑,我只得沉住氣,一點點的往上爬。

蘆雅這個丫頭,估計沒在原地隱蔽,狂風暴雨的天氣,她也不可能睡起大覺,聽不到隊友信號。四周的光線下降的很快,猶如白晝下的日全食。

現在這會兒,不用擔心海魔號上的援軍趕來,惡劣的天氣像戰鬥雙方的裁判,一聲喝令中止廝殺,也給我了不少準備時間。

爬上峰頂的時候,我只看到朝我奔跑過來的伊涼的輪廓,除非用移動光源照她俊俏靚麗的小臉,不然再漂亮的容貌,黑暗中也模糊一團。瞧瞧腕兒上的狙擊手錶,已經臨近夜晚。

剛擡起溼漉漉的臉頰,伊涼便一下撲撞進我懷中,發出沉悶的哭泣。我把她頭頂的小狼帽按緊,防止雨水灌進少女的脖子,使勁兒摟了一下她,給予些安慰後,拉起她嬌嫩的小手,蹲躲進一個草叢坑的亂石後面。

";儘量避開大樹,小心雷電,我去樹林裡面尋找蘆雅,你耐心等我,不要害怕,我很快就帶你們回大船裡去。";叮囑完哭紅眼睛的伊涼,我轉身奔跑,又不敢太快,生怕趕過去後看不到蘆雅的影子。萬一丟失了這丫頭,茫茫雨夜的大山林,縱使喊破喉嚨,也尋她不到。

再次攀上一棵大樹,用盡力氣朝四周鳴叫,發出蒼鷹的哀嚎。";呃,呃,呃……";四周搖晃的大樹,宛如見到過我疾呼尋找的小姑娘,它們想告知我,卻講述不出語言,急得撩發甩須。

";咔嚓";一道閃電劈下,好比白色利刃,將百米處遠的一棵大樹斜削去一半,迸濺的火花很快被雨水澆滅。";嗚嗚嗚,嗚嗚嗚,我在這裡,我怕,嗚嗚嗚……";

隨著剛纔瞬間的閃亮,一個頭裹小狼帽的女孩,正伏在離我八十米遠的矮樹叢下哭泣。喜悅宛如剛纔那道閃電,把我的心也削去一半。急速攀滑下大樹,抱著步槍朝蘆雅跑去。

她縮進樹林兩百多米,難怪我聽不清她的呼叫。";卡擦。";又是一道撕裂暗黑的閃電,不知劈打在哪棵高大的樹冠上面。腳下的樹枝被踢得啪啪直斷,綿軟的草叢中,大小不一的石塊兒咯在軍靴底子上,使我跑得歪歪扭扭。

拿出揹包裡的移動光源,用紗布罩住燈頭,塞進厚厚的草葉下面,纔敢推上開關,利用微弱的光線照亮。";嗚嗚嗚,快拉我出去,我怕,嗚嗚嗚……";蘆雅把哭滿淚水的小臉兒埋進柔潤的青草,小狼帽很好的保護著她的頭部,沒被雨水澆溼。

她本是按我的要求,射擊後退隱到樹林百米的位置,可雷電擊倒了她身邊的一棵大樹,嚇得小丫頭又往後縱深了一百米,鑽進低矮的灌木叢隱蔽。儘管這一小片樹木稀疏,但雷電仍像故意捕殺蘆雅似的,將她身邊又一棵大樹擊倒。

沉重的樹幹,結結實實壓在蘆雅細軟的腰肢上,若不是這丫頭趴伏的草叢有彈性,腹下巖面又有些凹陷,非得把她胯骨砸斷不可。雖無大礙,但蘆雅還是給樹拍了一下後背,右腿腳踝也受了挫傷。

直接抽拽壓在大樹下的嬌軟身軀,既莽撞又危險,蘆雅既然爬不出來,說明動彈不得。若不小心碰觸這根千斤大樹滾動,哪怕只小小移動一下,都可能重傷蘆雅,甚至涉及生命。我只得拔出匕首,割斷她身體四周的青草,就像頭頂包紮傷口時,需要先剃光頭髮那樣。

蘆雅肚子下面的巖面,凹陷部分不多,只很好的保護了小丫頭的胸腔和盆骨,由於她肚子可以收縮,纔沒被凸鼓的巖石頂碎。我給蘆雅一把手槍,讓她堅持一會,這丫頭哭著點點頭,雖然人未脫險,但我的出現令她的恐慌減去大半。

我儘量壓低身子,防止給隨機打下的雷電擊中,摸索到伊涼附近,我牽著她細軟冰涼的小手,貓腰朝蘆雅的位置跑了回來。";蘆雅,你別害怕,我也來了。";伊涼一見到蘆雅被壓在樹下哭泣,忙湊過去捧她流淚不止的臉頰,安慰著她的驚慌。

";咔嚓";第三道雷電劃下,如揮砍得利劍,又擊毀不遠處一棵大樹。蘆雅身子挪動不得,見四周閃電不斷霹下,更是焦急驚恐,嗚嗚的抽泣變成哭喊。

我從不信什麼山神河妖,可這雷電劈得極爲怪異,像不願有人趴在自己身上的巨獸,用鞭子似的尾巴抽打著癢處。

我一手攥著移動光源,貼低在草地上,朝被大自然的鞭子抽倒的一棵大樹跑去,接著拽出腰後的樸刀,快速而狠猛的剁下兩根粗壯的樹幹,拖著跑回蘆雅的位置。

打削掉樹幹上的旁枝左葉,分別貼著蘆雅肩頭插進橫壓的大樹下,又找來些平整的石塊,碼在蘆雅兩條腿旁,預防橫木後滑時壓傷她。

蘆雅後背上的大樹,用繩子牽扯在我後腰,插入她身下的兩根樹幹,與千斤橫木捆在一起。背對著蘆雅,我蹲穩馬步,如起轎的轎伕,左右手搬擡著兩根樹幹,翹起壓住小丫頭的重物。渾身野蠻的肌肉,在潮溼的狼皮下迅速充血膨脹,條條青筋蹦起,消耗著胃裡補充的鮎肉。

吸滿水分的橫木,灌滿鉛似的沉,略略擡高之後,橫倒的大樹開始順著兩根樹幹下滑,朝蘆雅的小腿肚子壓去,我腰間的繩索,立刻拉緊,制止下滑的重力傷害到她脆弱的筋骨。

";伊涼,拽,把蘆雅垂直向外托出來。";我咬緊鐵牙,憋住丹田氣息,快而簡短地催促伊涼。此時,我體內的骨骼也開始咯咯作響,如舉重隊員等待頭頂的槓鈴超過規定時間。

伊涼知道我異常吃力,忙蹲到我跨下,伸手抓住了蘆雅肩頭的狼皮,將她及時托出。

見蘆雅脫困,我立刻鬆開手指,兩根樹幹像扭曲到極限的彈簧,轟隆一聲巨響,反射回巖面,抽碎了幾塊兒堅硬的石頭。沉重的橫木隨即摔下,把那堆兒給蘆雅護腿的巖板輾的粉碎。

蘆雅剛抽出身體,便伏在伊涼懷裡大哭。解下纏繞在樹上的繩子,我將兩根人工削砍過的樹幹插進山石縫隙,防止日後經過的敵人推測我們。

";咔嚓。";又是一條閃電打下,僅在距離我們四十米的地方,像劈柴的斧頭,把那棵無辜的大樹分成兩片,倒地裂開。";不要動,忍住疼痛,我給你接骨。";一邊安撫著蘆雅,一邊將她那隻踝骨壓傷的腳丫抱在手裡。

隨著蘆雅咬住狼皮的一聲悶叫,歪扭的骨節終於回覆原位,我又用樸刀劈砍出兩片薄薄的木板,夾住她受傷部位的兩側,再用布條纏緊,起到臨時保護的作用。

";咱們所處的山勢太高,或者山頭的鐵礦石較多,必須馬上離開,密度和頻率如此反常的暗影雷電,還是頭一次見到。伊涼不要掉以輕心,這比地雷陣地安全不到哪去。";謹慎提醒著她,我解下後腰的短繩,把蘆雅身上的狼皮綁緊。

假使揹著蘆雅,牽著伊涼的小手沿峰頂跑回,即使僥倖沒給雷電劈死,也容易掉進山石縫隙,卡在裡面活活困死。我們必須攀下巖壁,逆著溪流沿岸奔跑回大船。

蘆雅受了腳傷,揹著她在垂直的山壁上攀走非常困難,極易重心失衡,雙雙後墜而亡。幸好有足夠的繩子,我讓這抽泣著的丫頭,胸貼胸的抱摟住我,彼此牢固綁在一起。

她細長的雙腿,纏夾在我腰間,下山時受傷的腳丫也不易遭受碰觸,蘆雅兩條細長柔軟的胳膊,自然纏繞住我脖子,使整個身體的重力往我胸前縮緊,如袋鼠媽媽肚前的寶寶,不影響我身體的平衡感。

紅紗布罩住的移動光源,綁在我左側膝頭,懸掛狀態下,既不分散扒抓力,又能很好的照明。伊涼像牽在手上溫順的小羊,跟著我果斷勇敢的朝漆黑的深淵下攀爬。

我和伊涼的腰上,連著一根結實的繩索,一旦這個丫頭在黑暗中失足,我一定要把她拉拽回來,和我一起活著,看到雨後的太陽。

山壁和上面的每一棵植物,給雨淋得溼漉漉,我粗糙結實的雙手,承載著超負荷的重量,無論扣挖巖壁或扒抓樹枝,都要使出多一倍的力氣,拿出百分百的謹慎。一旦我失足滑落,兩個女孩都將成爲無辜的陪葬。

";呼呼呼,咻咻咻……";從峰頂往下攀巖不久,頭頂的小狼帽就給吹掀到腦後,很多水柱澆灌進我脖子,順著肌肉凸鼓的後背,一直侵染到軍靴裡的腳跟兒,如螞蟥一般吸吮著膚表的溫度。

黑暗中,勁猛的山風一有捲來的苗頭兒,我和伊涼就停止攀爬,緊緊抱住粗大的樹枝,那種顛簸起伏的感覺,像青蛙摟在巨象行走時的一條腿上。

";咔嚓,咔嚓。";峰頂上的閃電,像驅趕我們爬下巖壁的鞭子,抽打的越來越緊密。有些靠近峰頂邊緣的大樹,本就被颶風掃蕩得藕斷絲連,再給肆虐的雷電擊中,便毫不猶豫的栽下山澗,帶動高處的山石、殘枝一起滾落。

看到這種情況,我心裡更是焦急,五指摳抓的石壁,早已淋的溼滑,掌心貼在上面,透著刺骨鑽心的涼,冷風吹過的瞬間,身體裡的溫度被剝削的更嚴重。

蘆雅的小腦袋,隔著嚴實包裹在小狼帽,不斷摩挲我下巴,她呼出的熱氣,吹拂著我冰涼潮溼的脖子,讓我在漆黑陰冷的峭壁上感到身外的溫度。

爬到這段山壁的中間部分,我明顯覺得後拉的重力增大,黑暗中,由於看不清下去的路線,可能誤入了有凹面的巖壁。

伊涼在我右下側,好幾次她身子凌空,扯得彼此腰間相連的繩子猛然繃緊,隨著一陣劇痛,我也驚出一身冷汗。等她懸吊搖擺式的身體靜止下來,重新攀抓在巖壁上,我纔敢繼續往下攀爬。

這個過程必須是一靜一動相對著往下爬,若兩人同時往下攀爬,危險係數相當大。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艱難攀爬,我們終於下到山澗底部,嘩嘩激盪的溪水,爭搶著朝下游奔去。

我把抱摟在懷中的蘆雅解下,大家稍作休息,然後再背起蘆雅,一手託著她軟軟的屁股,一手牽著伊涼的小手,逆水流往大船方向奔跑。

溪流水位上升的很快,我們趕到掛滿樹枝的大船,這艘巨型載體開始出現晃動,幸好有牽連到岸上的繩子,纔沒使它一點點的順流下移。

我把隱藏在岸邊草叢下的木筏托出,用棍子橇到溪水後,抱起不再抽泣的蘆雅,帶著伊涼上到了大船。一打開艙門,我就撕下罩在移動光源上的紅紗布,提示著身後的伊涼,小心謹慎的跨過精密的魚線雷陣,進到大廳裡面。

點燃爐架裡的乾柴,火光映射在兩個小丫頭身上。她們溼漉漉的髮梢,白皙嬌嫩的臉蛋給山風吹的微紅。";把衣服全部脫下,抓緊時間烘乾身體和衣物,一會兒我送你倆去池春那裡。";

蘆雅和伊涼一邊瑟瑟抖著,牙齒咯咯打架,一邊急速脫解下狼皮和裡面的布衣。我又往爐架裡多添些乾柴,增大四周溫度的火光。

外面的黑暗和風雨天氣,很好的遮掩了我們的煙火,我也脫光自己,三人赤身**圍在火光旁,像冷血動物那般汲取著熱能。

突然,我想起了一些東西,忙撿起潮溼的揹包,掏出幾包牛肉乾兒,遞去蘆雅和伊涼的手上。橘紅色火焰的照耀下,包裝精美的小食品閃著金光,兩個小丫頭拿在手上,漂亮的眼睛霎時流露出新奇的目光。

哭紅鼻子的蘆雅,眼皮略帶粉色,晶紅剔透的嘴脣,隨著時不時的抽泣微微上翹一下。她見到塞進手中的食物,那副仔細端詳小食品的表情,妙趣橫生,令人哭笑不得。

她倆玲瓏的小腳丫下,落著撕成條條的食品袋兒。我大口咀嚼著鮎魚肉,雙手在蘆火上面支起架子,搭烤三個人的衣物。伊涼的褲子裡,出現一塊兒圓形血漬,從襠部的位置判斷,這丫頭的經期來到,不能再跟我這個野性十足男人,在溼冷的大山上亂跑。

我問她有無身體不適,裸蹲著的伊涼停止了咀嚼,一時不明白我問的意思。";她前天肚子疼了,小便時還流血。";蘆雅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牛肉乾兒,一邊替伊涼回答。這突如其來的解釋,令伊涼措手不及,她香腮瞬間緋紅,將可愛的小臉急速埋進膝頭,不肯再給人看。

大船上的醫藥用品,一大半兒放在池春那裡,我的揹包僅有應急的一小部分。我抽出靴子上一隻匕首,削斷蘆雅腳踝上簡陋的繃帶和木片,用碘酒給她擦洗破皮,重新繃纏了醫用紗布,又找來兩塊兒平滑的木板,待她一會兒穿好褲子,夾固起她腳踝。

";把藥品給我,伊涼的手也在流血,我給她包紮一下。";我剛穿回急速烤乾的衣服,吃完牛肉乾兒的蘆雅就詫異地說到。

折在綠上衣袖子裡的手,被我忽地抽出來,忙去掰開伊涼握著粉拳的小手。她俊俏的小臉兒殘留著淡淡的桃花色,可柔軟的手心和指肚上卻道道傷痕,血水已乾涸在細長的掌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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