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心跳得有點快,他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是喉嚨乾啞到發(fā)不出聲音,嘴脣也乾裂到滲血,他舔了舔嘴脣,嚐到了甜腥的血腥味。
老夏看得出來他很難受,他擺擺手對身後的人說:“給他喝點水,不能讓他死了。”
那人立刻上前,把沈眠扶起來喂他喝水。
喝了點水,沈眠精神總算恢復了一些,他看了一眼自己被綁著的雙手雙腳,因爲長時間血液不流通,他手腳都呈現(xiàn)一種不自然的慘白,而且雙手還特別麻,他掙扎了兩下,喂他喝水的人立刻喝道:“你幹什麼!”
“我手麻……”沈眠弱弱的說:“能不能幫我鬆鬆繩子?”
那人剛想呵斥他,老夏制止道:“幫他鬆鬆繩子,我們這麼多人在,他跑不了。”
一起進來的四五個人顯然都是以老夏爲馬首,聽了他的話,那個人立刻幫沈眠解開繩子。
得到自由的沈眠立刻跟死狗一樣往地上一躺,再也不想動了。
老夏走到他旁邊蹲下,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沈眠。”
沈眠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連眼睛都沒睜開,聲音沙啞:“你說。”
“我需要你的配合。”老夏沉著嗓子說。
“配合什麼?”
“配合我召開媒體招待會,我要把在你身上發(fā)生的奇蹟告訴世人,讓人人都能享受這樣的福利。”
沈眠這才睜開眼睛:“福利?你爲什麼會認爲這是福利?”
“永生不死,這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想要的?”
“不是。”沈眠乾脆利落的說:“至少我不想,如果華辰死了,我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可是我可以讓華辰不用死!你可以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老夏眼裡閃現(xiàn)一絲狂熱:“只要把這項技術(shù)公佈開來,讓更多的科研人員加入研究,等到時機成熟,細胞再生成本不再那麼高,那麼現(xiàn)在還活著的每個人都能永生不死!”
沈眠勉強支起身體,疲憊的看著老夏:“光是研究出來就用了二十多年,降低成本至少還需要二十多年,老夏,你還能活到那一天嗎?”
老夏今年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活到七十多歲確實是個問題,而他本人現(xiàn)在的財政情況是無法支付那麼大一筆細胞再生復活成本的。
老夏瞇起眼睛,和沈眠對視了一會兒,他突然陰測測的問:“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不願意跟我一起合作,把這件事公佈出去!”
“對。”沈眠說:“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而且,一旦公佈出去,我會不會成爲衆(zhòng)矢之的還是個問題,幕後主事者的華辰一定不會好過,這項違反人倫和常規(guī)的研究會不會被國家取締還是個問題,到時候萬一害得華辰被當成異類處理……你讓我怎麼辦?”
老夏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會的,這世上想要長生不老的人那麼
多,光靠那部分微弱的反對是沒有用的!”
沈眠搖頭:“老夏,抱歉,我很感激你把我救活,但是我不能配合你召開媒體發(fā)佈會……”
他話還沒說完,站在老夏身後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突然狠狠踹了他一腳,大怒道:“你懂個屁!”
這一腳正好踹在沈眠肚子上,他頓時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都翻過來了,他咳嗽連連,不大一會兒,嘴裡就嚐到了血腥味。
老夏連忙制止了那個男人的暴行,他把沈眠扶起來,誠懇的看著他:“沈眠,你以爲我想把這項技術(shù)公佈出來的原因是什麼?其實我沒那麼偉大,說什麼造福全人類……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想爲自己出口氣。”
沈眠微微一愣。
老夏揮手示意身後的人出去,那些人很快就出去了,還把門給關(guān)上了,老夏學著沈眠的樣子在潮溼的地上坐下,他認真的看著沈眠:“二十多年前,我年紀跟現(xiàn)在的你差不多大,博士生畢業(yè)後就進了研究所,從事和人體有關(guān)的研究,但是在研究過程中,我和上司的意見發(fā)生分歧,他找了個藉口把我解僱了,因爲他在圈內(nèi)惡意散發(fā)謠言,說我品行不端,圈子就那麼大,沒有研究機構(gòu)肯再僱我,我一下子從一個滿身榮光的科研人員變成一個失業(yè)者,這個時候,連相戀了五年多的女友都離我而去,和研究院上司的兒子在一起,一連串的打擊讓我差點倒下。”
“後來華先生找到我,在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提出要我從事細胞再生復活研究,我答應了,他提供給我最好的研究器械,只要我要什麼,他就給什麼,研究所從只有三個人壯大到後來的幾百人,他不可謂不用心,在這種情況下,我自然不能辜負華先生的信任,日以繼夜的研究不僅僅是爲了給自己爭口氣,還爲了能報答華先生的知遇之恩,當初華先生也跟我說好了,如果實驗能夠成功,科研成果任憑我自己處理,他不插手。”
“但是,在你復活後,我花了幾個月時間整理資料,等到最後只需要華先生籤個字就能把這份資料完整公佈出去的時候,他卻突然變卦,不願意配合就算了,甚至不讓我把這份資料公佈出去……這就代表,我在地下室待的二十多年做出來的研究成果都被否認了!”
說到這裡,老夏眼裡慢慢涌出不正常的激動和狂熱,灼得他眼睛都紅了:“你知道嗎,我從三十多歲開始就一直待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一待就是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時間我出來的次數(shù)寥寥可數(shù),第一次是我父親去世,第二次是我母親去世,二老臨終的時候我都沒能守在他們身邊,我放棄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只爲把精力全都放在研究上,可我花了這麼大代價研究出來的東西,華先生一句話就把它否定了,這對我來說公平嗎?”
沈眠說不出話來,他怔怔的看著老夏,心情很複雜。
老夏看著自己佈滿老繭的雙手:“我快六十歲了,你說得對,
我的人生沒有第二個二十年去研究這些東西,所以這次我要是不爭取一下把成果公佈出來,那我這輩子在外人眼裡就只能碌碌無爲,我一死別人就會把我忘記……沈眠,在研究室工作過的幾百個研究人員裡,有一半以上是工作超過十五年的!這些人一旦進了研究室,就必須遵守極其嚴苛的條例,沒有事關(guān)生死的事不能出來,就算出來了身邊也有人二十四小時守著,這些人爲了你,幾乎付出了整個青春和壯年,但是現(xiàn)在卻因爲華先生的一己之私,我們這麼多人的努力都要變成泡影,這讓我們怎麼甘心啊!!你能不能理解我們一下?我保證,只要你配合,過後絕對不會讓人傷害你,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老夏這番話雖然讓沈眠動容,但是比起這些人的榮譽,華辰在他心裡的地位更重要。
因此他沉默了許久後堅決的搖頭:“老夏,抱歉,我?guī)筒涣四恪!?
老夏說了這麼多,沈眠卻依然不爲所動,他臉上的狂熱慢慢冷卻下來,最後凝固在他臉上的只有陰森和冷意,他冷冷的看著沈眠:“你當真不跟我合作?”
沈眠下意識的覺得只要他繼續(xù)搖頭,老夏就會對他做出懲罰,但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沒有辦法違心的說好,他咬著下脣,搖搖頭:“抱歉,我沒辦法跟你合作。”
老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沈眠:“……”
老夏大笑過後,神色猙獰到有些扭曲:“早就猜到你會這麼想,你從始至終都是站在華辰那邊的,你們這些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知道我們這些只能當走狗的人的痛苦!既然你不肯配合,那我只能用我的辦法來讓你配合了。”
說著他對門外大喊:“把東西拿進來。”
話音剛落,門外的人像是等候已久一樣,迅速推門進來。
爲首的男人手上還拿了一根針管,裡面有半管乳白色的液體,他拿著針管一步一步走近沈眠。
沈眠下意識的往後縮:“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手臂被兩個男人抓住,沈眠劇烈掙扎起來:“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被摁在地上,看著那些人把乳白色的液體注入到他血管裡,沈眠嚇得瞳孔都緊縮了,但是那些液體一進入他體內(nèi),他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抽走渾身的力氣一樣,迅速癱軟下來。
老夏看著軟綿綿倒在地上的沈眠,滿意一笑:“把他弄上車帶走。”
沈眠被人擡了起來,往外走去。
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他什麼都知道,偏偏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甚至連擡一下頭這個小動作都做不到。
帶著沈眠的車前腳剛走,華辰就帶著一夥人風風火火的趕到了,敲開門一看,屋裡還殘留著那些人的氣息,但是卻人去樓空。
華辰站在原地,渾身一陣一陣的往外冒著寒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