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希娜用雷霆手段降服了所有的反對者。
羅曼沒關注這件事。
他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後續戰爭計劃。
雖然獅子領百廢待興,就如剛用重犁深耕過的黝黑土地,尚需播澆灌、耐心培育。
但羅曼沒時間了,他竭盡全力也只能理清獅子領最基礎的部分。
而接下來,他不能停止腳步,還要繼續往前開拓。
如今他有了大展身手的空間,整片大地都是他的舞臺,而不是如過去那般偏安一隅。
按照羅曼和塔希娜的約定。
一者向北,一者向西。
塔希娜選擇一路向西,朝著黑堡和神奧前進。
而羅曼是北方的進攻者,攻佔北方貴族、海盜的土地。
他們將出發,征服大地,去橫掃各自的敵人。
……
天色微亮。
鄉間小徑,快馬疾馳,直奔苦艾村。
埃德蒙聞訊而來,他眼眶濃黑,臉龐深沉,沒有剛睡醒的朦朧感,反而像是熬了半宿。
他遲疑的問:“要我們在今天完成集結?”
傳令兵在村口用力的勒住繮繩,快馬打著響鼻,馬鞍斜揚著荊棘鐵環的小旗幟。
傳令兵鏗鏘有力道:“殿下發令,他已至獅子領,要我們在最短的時間裡集結,向北行軍,中士大人,你有疑惑嗎?”
“不,沒有……”埃蒙德眉頭緊鎖,臉色憔悴,“只是太突然了。”
“這一點都不突然,中士大人,不要在此停留太久,你要保持警惕,注視前方的路!”傳令兵如此回答。
“我明白了,既然殿下有命,那我們堅決服從!”埃蒙德堅定回答。
注視前方的路,難道腳下的事物就不用在乎了嗎?他心中暗想,甚爲煩惱。
他們在苦艾村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什麼都只做了一半,現在就要離開,撂下那麼多爛攤子不管。對困於勞役的職業士兵而言,這是一種解放,意味著擺脫了無止盡的繁重農事,但他是一位中士,河谷士官應有更高的覺悟。
埃蒙德心底有些牢騷,但決不能說出來,否則是在質疑羅曼的決策。
“那就好!中士大人,如果有難處,那你就克服難處,今天必須完成集結!”傳令兵說罷,便快馬加鞭的離去,前往下一地了。
埃蒙德回望晨色中的苦艾村,修葺了一半的屋頂,許多木料在空地仍是未加工狀態,前些時間堆的糞肥,廚房剛打了個地基,村口的那條路還未平整……
這座村莊簡陋又貧瘠,飽受摧殘,傷痕遍地,如今卻又透著靜謐祥和,所有人都在安睡,傷口在睡夢中漸漸癒合。
而他要親手打破這種氛圍嗎?
埃蒙德眼底不忍,但他別無選擇。
“咻……”
嘹亮的集結號響徹了寧靜的村落。
村民沒有多少反應,那些沉睡的士兵猛地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
“緊急集合!緊急集合!!”五個小隊長睜眼的同時下意識發出怒吼。
所有士兵頓時都亂成了一鍋粥,聽到那索命哨音,一個個頭皮發緊,忙不迭爬起來。
起牀慢的士兵還在翻箱倒櫃,穿衣繫帶,第一批驚醒的士兵已前往臨時軍械庫領兵器去了。
不多時,在各個小隊長的催促中,所有士兵前往村口的空地集合。
除此之外,分配給苦艾村的文員也被這動靜引來了,相處一月,他們是首次見到大兵們緊急集合的場景。埃蒙德望著全員到齊的隊列,言簡意賅說:“殿下命令全軍集結,我們要和其餘中隊集合,現在全體都有,去廚房領份乾糧,時間有限,我們要即刻出發!”
每個大隊都在獅子領進行了拆分,就地駐紮,分散不均,五個中隊要集結起來並非易事。
“埃蒙德中士,你們這是要出發了……”等到士兵散去,文員弗裡特一臉驚訝的走過來,他知道這支中隊不會在苦艾村滯留太久,這是共識,但未料到這般突然。
埃蒙德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沉悶,他說:“羅曼殿下有令。”
“我理解,我理解。”弗裡特點頭說。
河谷人對他們王者那雷厲風行的作風有極深刻的認知,那主子一旦下令,就絕不輕易更改。
另一個文員格羅爾說道:“可是,地裡的石塊還沒撿乾淨……”
弗裡特嘆道:“格羅爾,他們要去打仗了。”
他們早就聽說過風聲,羅曼殿下即將北伐,起源和豐饒兩座城池都將爲即將到來的遠征提供最大限度的後勤幫助,沒人能繼續待在這裡。
格羅爾對此心知肚明,但沒法接受苦艾村現今五分之四的勞動力集體離開的現狀。
這意味著本來能艱難運轉的苦艾村直接陷入半崩潰的境地,一切計劃都要推倒重來。
對於他們這些明天是否要蓋個公共廁所都要和埃蒙德討論到半夜的文職人員來說,等同要墜入地獄了。
“中士老爺……”一些村民同樣被吵醒,那個叫貝娜的村民踱步而來,絞著衣角,不安的看著排隊領取乾糧的士兵。
“叫我埃蒙德就行。”中士轉身對她說道。
“埃蒙德中士老爺,你們這是要去哪?”她說了一大堆前綴。
埃蒙德凝神注視著眼前的村民,細細審視她眼睛深處的信任、忐忑、哀求,以及如野草般搖曳的一縷希望,以及她背後那些村民同樣沉重的心情。
“我們將要遠行。”最終,埃蒙德如實說道。
他下巴鬍鬚極爲粗糲,臉龐棱角堅硬,眼眶濃黑又深邃,身材強壯,其貌不揚,在村民眼中活像是一尊頂天立地的守護神。
貝娜先是怔然,像是明白了,迷茫的點頭:“哦,你們要走了啊。”
“是的。”
“那個叫廁所的……還沒蓋好。”
“嗯。”
“昨天,瘸腿大叔又偷懶了,抱怨自己腿疼。”
“嗯。”
“我還看到洛斯在吃馬廄的豆子。”
“嗯。”
貝娜說些不著邊際又混亂的話,多是近期見聞,像是試圖在用這種辦法挽留些什麼。
時至今日,這支中隊已和這座村子的民衆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埃蒙德輕輕承諾道:“我知道你在說什麼,遲早有一日,我們會回來的。”
全體士兵都領了乾糧,站在不遠處等待他這個中隊長的發號施令。
他們在這裡當牛做馬拉犁,在地頭賣力又淳樸,做了所有繁重的勞作,而現在他們集合起來時的嚴肅和冰冷。
格羅爾嘆道:“地裡的石塊還沒撿完……”
沒了這些壯年勞力,天知道這是個怎樣巨大的工作量。
“先生、女士,這就要靠你們了。”埃蒙德對格羅爾說,“願我再來這裡的時候,這裡已被建設的如河谷般美好。”